中卷_119 梦醒话凄凉
褚非烟拿着扫把下来时,地上已经没有任何碎玻璃的痕迹,薛老师说:“你这孩子,大半夜的拿个扫把做什么?哦……我知道了,那瓶子是你摔的吧?被我扫去了,以后可别在路上摔东西了,扎伤了别人怎么办?你说说你们这些孩子,一个个看着文文静静的,却没一个安生的。上次五楼新闻系的那个姑娘吧,一脚把开水瓶踢倒在地,伤了男朋友不说,自己的脚也烫伤了。两个人一起养伤,转眼又好得什么似的……”
褚非烟怔怔的,哪有心情听她絮叨,犹犹豫豫地问:“薛……薛老师,除了碎玻璃,有没有看到别的什么?”
“你说什么?”
“呃……”
“哦……你说五颜六色的那些东西啊,都扫一起丢进垃圾箱了。我跟你说,你别去找啊,再扎着你!怎么了……别跟哪儿站着了,都多晚了,快上去睡觉去。”
都扫一起丢进垃圾箱了,都扫一起丢进垃圾箱了……真好……
褚非烟的眼泪在眼睛里打转,什么多晚了,才过十点嘛,平时满宿舍楼都还欢声笑语的呢。可是现在,人都走得没剩几个了,冷清得叫人不适应。
褚非烟走进楼道,泪水才簌簌滚落。她想自己是最没出息的,不过谈一场恋爱,尝了那一点儿甜,却要用更多的泪水来换。
深夜辗转,脑中一遍遍晃过他皱眉的微痛的含着怒意的面孔。难过的情绪如水般,漫延过心上每一寸地方,牵起痛。
想着他的微笑,他的温柔,他的怀抱,他的味道。
想着他说,“我当你是一时意气。”这句话,可是还留着余地?原来她纵然这样恨着,潜意识里,仍是无法割舍。
想着他还说,“你冷静想一想,我对你的心可有过本分虚假?”原来她潜意识里也奢望,一切只是误会。可是耳闻目见,她该如何解释?
他也是真的生了气,才会这样对她说话。“我一直以为你不会是不讲理的人。”他一定是失望了,她并不及他想象的那样好。
可是他也说过:“她若不弃,我便不舍。”
窗外的北风呜咽着呼号了一夜。这一夜,褚非烟又是未能安眠。
次日一早赶火车,风未停息,天未全亮,褚非烟就拖着行李箱出了校门。之前说好的会送她,袁沐却没有电话来。她的头很痛,心里却还是清醒了许多。
这世间,唯有情之一字,不知所起,一往而深,也唯有情之一字,最是勉强不得。
袁沐和楚紫凝之间,都发生过什么?他说他解释过,可他的解释,也不过那一句话。在楚紫凝那里忘不掉的许多年许多事,深刻的过往,到他那里,就只是一句话。那个家里留着楚紫凝的痕迹。他生活和生命的门都仍然向楚紫凝敞开着。楚紫凝还说,半年后,她会带他会英国。
褚非烟不得要领。
所谓的“她若不弃,我便不舍”,袁沐若真是违心之言,违心之爱,她褚非烟不能承受也要承受。或者,袁沐若真是负了楚紫凝,她褚非烟又该
怎么办?因和果,她至少该不该有一点知情权?否则她安知该如何选择?又怎样才能爱得踏实?又或者,就这样什么都不管,让袁沐去选择就好?忽略那些看到的听到的,这样坚定地信任他真的是对的么?
那时至今日,他的选择又是什么?那些纸船,是她选择丢弃,然后他选择不捡起。当她抛出那只瓶的时候,一切是不是已经无可挽回?
那是她费了好大精力找到上百种纸,又从上百种里选定其中的二十多种,从质地到颜色都精心挑选,花了很多时间,细细折叠成那许多纸船,没一处马虎。那瓶子,是她在一家精品店购来,倒没有太费心,只是某日恰好碰到,刚好对了眼缘罢了。
她以为她送不起昂贵的礼物,却送得起一颗真心,这是她能给他的,他应该也会喜欢的。但昨夜,是她自己选择不送给她,选择丢出去,摔碎那只瓶,任那些纸船散落一地,被大风吹得满地翻转。
她后悔了。不知道当时为什么要那样做。又或者,那只是冥冥中的安排?
都扫到一起,都进了垃圾箱了……
尽管不愿放弃希望,她终于相信前路已经重新变成未知。
想当初,林嘉声说要跟江伊涵在一起,她心底也总抱着一丝幻想,觉得中间另有隐情,事情应该不会那样结束。可到最后,什么都没变,委实是那样结束了。
命运往往在我们的预料之外,也时常与我们的愿望背道而驰。当命运过于强大时,我们不是选择认命,而是不得不认命。
只是没想到,这一次的痛,远胜前次。
禹贡的车子停在校门口,他走下车说:“顺道送送你。”说着就接过她的行李箱,很利索地放进了黑色宾利的后备箱。
褚非烟脑袋钝钝地痛,反应也有些迟钝。
禹贡阖上后车盖,又帮她拉开车门,叫她:“过来上车啊,愣着做什么?”
褚非烟如梦方醒般,说:“主编,我是不是什么大神转世?或者身怀异能?但我自己不知道。”
禹贡笑开:“昨天没睡好吧?脑袋还迷糊着呢?”
“那为什么这么关心我。您怎么顺路能顺到火车站去?”
“我意在利用你,当然要先对你好点儿。你信不信?”
“不信。”
“那我就是前世欠你,所以闲来无聊时,能还就还点儿。这两天不是恰好就闲来无聊了么?我兜个风再回公司。”
“据我所知程浅这几日都在加班呢,Lusia家有幼子也在加班呢。”
“我是领导么,高明的领导不会事必躬亲,只要拍拍下属的肩膀说,好好干,我看好你,然后自己……嗯,你懂的,自然会有人把该完成的工作完成了。”
“可我听说,您正在策划收购一家别的杂志。大概不是能交给下属就行的。”这消息,倒是袁沐无意间透露的。
禹贡笑意加深,渐渐显出别的意味:“原来你一直这样关注着公司的动态啊,这倒让我想起件事来,你一定还
是很喜欢MG的,回去工作吧,我仍然欢迎。”
褚非烟头大。
“哈哈哈……”禹贡爽朗笑开,既而又道:“好了我暂且不逼你,快上车,不然错过火车了,我可是会把你交给袁沐。”
打死也不要见那个人了,至少现在不要。褚非烟果断上了车。她不想错过火车继续耽在这个城市。她想家。
心里当然也清楚,禹贡定然是知道她跟袁沐闹翻了,才会一早赶来送她。早知道此君神通广大,消息多块!
都是千年的道行修成精。
只是,是楚紫凝告诉他的呢?还是袁沐自己说的?
这问题在心里想想也就罢了,褚非烟当然也懒得问,因为根本不重要。
眼看着到了年下了,火车上当然还是挤,走道上都几乎站满人,空气闷而浑浊。褚非烟一路上昏昏沉沉,睡睡醒醒。四周说笑的声音,嗑瓜子的声音,孩子哭闹的声音,伴随着铁轨咣当咣当的声音,嘈杂而混乱,一直都在耳边盘绕不去,其实一刻也没能睡得踏实。
中间有一次睡醒时,在不知几个方向飘来的方便面味道中,她转头看到车窗外是大片的麦田,旁边的大姐问:“妹妹,这么长时间,你不吃点儿东西么?”她摇摇头:“我晕车,吃不下。”其实是书包里没吃的,连一片饼干也没有。当然也完全没胃口。
快到站的时候,也不记得是第几次醒来,习惯性去摸手机,却半天没能摸出来,然后意识到书包拉链本就是半开的,褚非烟心下一惊,整个人彻底清醒过来。翻来覆去将书包搜个遍,仍是没找到,连同那个没装多少钱的钱包,都一并不见了。
其实睡的时候一直都把书包抱在怀里的,不知何时还是被偷了。褚非烟有些怅然,然后觉得很难受。
那是袁沐的手机,褚非烟用了大半年,虽然未曾怎样珍爱过,可现在,没有了。对于她本就伤感的心,就更是雪上加霜。
会近乎迷信地想,这是坏的预兆。
好在褚墨来接,车子仍是停在老地方,褚非烟还是找到了。褚墨正着急,一见到她才放松下来,说:“怎么电话打不通了?”仍是那样淡然的关切。
褚非烟正心有戚戚然,泪水一下流了出来,她说:“爸爸,手机被偷了,还有钱包。”
褚墨也怔了一怔,印象中,这女儿长大后就很少会当着他的面哭。他一手接过拉杆箱,另一手拍拍她的肩,安慰说:“没事,偷便偷了,爸爸再给你买一个。哭什么?又不是什么大事。”
褚非烟酸楚无措的心里划过一阵暖流。恍然才发觉,从五岁那年起,到如今已有十几年,因为听到那一个秘密,心里再不敢放下那一份忐忑,可这个从不对自己太亲近的男人,生活中没有太多话的男人,其实温暖而有责任心,所有艰难的时候,他都会说:“孩子,没事。”
这样简单的一句话,却有着这样坚定的力量。
我们总是在爱情艰难时,恍然想起这一份家人的温暖,然后感动欲泣。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