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_第一百八十二章 谁来为你上药,谁来关心你?
说着带她往西宫的方向而去,宫无倾沉默着,在等她的回答,言卿如一路穿花拂柳,道,“母凭子贵,凌王倒了,五皇子又不成器,她虽占着后位,可终究大不如从前,以后储君立,如果非她所出,她的位置不过是一个空壳子罢了,况且……”她看向宫无倾,“宫小姐,我小时候为你所救,命已经是你的了,再加上这一次劫后余生,获得圣恩,可说是多捡了两条命,只想随心所欲地活着,为自己,也为关心过我的人,如此,到死了的那一天,也就无憾无悔。”
宫无倾心中温暖,叹了一声,“尽管如此,娘娘还是小心一些,别枉顾了自个儿的命,毕竟人生只有一次,可以享受的太多,不然会亲者痛仇者快,得不偿失。”
言卿如笑,“放心,我哪里是莽撞之人,只是今天若非如此,你定然无法从凤阳宫走出来,今后自有分寸。”
宫无倾两边脸颊肿得像猪头,比原来整整大了一倍,等到了言妃的宫殿,坐在镜前,她不由得吓了一大跳,几乎不愿意再看,言妃的婢女取来了膏药,小心翼翼地替她敷上,言卿如道,“待会我让人护送你出去,保准不让人看到你这副尊容。”说着她忍不住抿嘴一笑,只是眼中闪烁着一种冷意。
宫无倾揶揄道,“到了这种地步,要半个月见不得人,娘娘还来取笑我。”
“哪有?”言卿如不高兴了,“我是心疼你。”
宫无倾露出一抹微笑,“也幸亏有娘娘配合,如果只有无倾一人,结局只怕真如娘娘所言,掌衣的性命可有危险?”
言卿如道,“放心吧,如今皇帝对我有三分眷顾,那些见风使舵的下人,是不会下死手的。”
宫无倾道,“我要替一个故人了却一桩夙愿,此事与皇后有关,只可惜他大仇来不及报。”
言卿如立刻明白了她的意思,“三小姐就放心吧,这种机会,我不会放过。”
宫无倾摇头,“只怕皇后为了提防,会提前做手脚。”
言卿如道,“嘴长在我身上,她做手脚又能怎么样呢?不过,我会尽快动作,待会就去见皇后。”
宫无倾微笑,“娘娘小心。”言卿如毕竟是婢女出生,谋略不足,这世间万事变幻莫测,如果皇后使招数,可以轻而易举地让她开不了口,或者说,不敢开口。
等坐得差不多了,言妃一顶软轿将宫无倾抬出皇宫,漪容早就在外头等,看到宫无倾的样子她吓了一大跳,小姐的脸被白纱布裹得严严实实,只露出眼睛和嘴巴,而且她嘴巴也肿了,整个人像一个怪物,但她是个懂分寸的人,等宫无倾坐上靖国公府的轿子,抬出了一段距离,才贴着窗口问,“小姐,是皇后惩罚你了吗?”
说实话,宫无倾能够大体无碍地出来,她还是感到庆幸,懂一点渊源的,都知道是皇后故意为难,说不定还会要了小姐的命,也幸亏小姐早有预料,让她把各种常用的吉祥花色都做几匹出来。
宫无倾不疾不徐道,“布料的问题已经解决,云渺轩不会受到任何影响。伤势你们不用担
心,不过是一点皮外伤,会很快痊愈。”
漪容差点落泪,“我还以为小姐……”
宫无倾微笑,“我没那么轻易会死。”
礼国公府。
“公子,您怎么……?”冯璋见自家主子从大门进来,不由得讶然,等看清云上烨脸上的神色,他只觉得心底发毛。
无相人面色阴沉得就要滴水,眸中似乎燃烧着熊熊烈焰,所经之处,空气如寒流般在流动,等进入屋子,院中的花都似凋零了无数,冯璋十分不解,公子去凌风国有一件重要的大事要处理,怎么才刚走就回来,还一脸杀气呢?难道,是出了什么变故吗?
“准备五个最好的杀手。”
无相人冷冷道,忽然揭开一壶酒,一饮而尽,他阖上眸子,一种清凉的辣味直入心底,终于让他神志清醒了一些,缓缓睁开,眼中都是潋滟的杀气。
那个该死的女人,她竟然对小不点动手,那一百巴掌,都像是打在他的心头上,负责“记录”小不点言行的人将这件事飞鸽传书与他,他便立刻调转马头,匆匆赶了回来。
冯璋一想便明白了,“公子,现在动手,会不会有点早了?倘若打草惊蛇,只怕局面难以收拾。”
无相人眯起眸子,冷光闪烁,仿佛整片星辰都被寒冻,“那就不要打草惊蛇。”
宫无倾每天需要换一次药,入睡前她将纱布解了下来,看着镜中惨不忍睹,无法辨认的脸,微微皱了一下眉头,丫头们看着都十分心疼,沈妈妈甚至抹起了泪,“我从来没有见过哪一位姑娘家的脸伤成这个样子,下手可真狠呐。”特别是还有裂口子,不知道消肿和痊愈了之后会不会影响容貌……
她不敢提皇后的名讳,毕竟对于女子中最为地位和权势者,任何人都会天生地敬畏和害怕,但一个守旧的婆子能为主子说出这样的话,已经很是难得。
宫无倾的脸青一块,紫一块,裂口还在沁出血水,她疼得直龇牙,褪去了刚开始的麻木,此时的疼痛才是最清晰,她忍着没有发出痛苦的声音,轻轻舒了一口气,这时,一个身影走了进来,“你们先下去吧。”
宫无倾一怔,他不是去凌风国了吗?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
涟秋道,“公子,我们还要给小姐上药。”
无相道,“有我在,你们还不放心吗?”他语气轻淡,却不容悖逆和霸道。
丫头婆子都下去了,无相走到梳妆台前,看清宫无倾的模样,瞳孔一缩,疼惜得心都要战栗了起来,他慢慢伸出手,想抚到她脸上,可是又怕弄疼了她,这完全超乎她的想象,有一块皮甚至溃烂了,几乎要掉落下来……
宫无倾立刻拿手帕挡住了脸,“出去!”为什么她会有一种害怕的感觉?别人无所谓,可她就是不愿意这个男人,看到她最丑陋的模样。
“为什么要出去?”
无相握住了她的手腕,将她的手拔下,“我出去了,谁来为你上药,谁来关心你?”
宫无倾手指微微颤抖了一下,这个时候,她
才知道,原来自己是在乎容貌的,她不着痕迹地掩了神色,“现在我不过是一个丑八怪,看见了倒人胃口,你还是快点走吧,免得今晚吃不下饭。”
“如果吃不下饭,也是因为心疼。”
无相人手挑起她的下巴,在她的唇上,眉眼上分别落下一吻,他的神色专注而温柔,“现在,你相信了吗?”
宫无倾心中升起了一种细微的异样,又被她生生压了下去,她扭开脸,没有说话。
无相人手在消毒水中清洗了一下,擦干,修长的手指挖起乳状药膏,涂抹在宫无倾脸上的受伤部位,动作十分轻柔,凉凉的感觉让宫无倾的疼痛也减了两分,可她却能轻易地,感受到他的怒意和身上的清寒之气。
“不要冲动。”宫无倾道,“现在,时机还不成熟。”
无相人勾唇,唇角有一抹嗜杀,“晚了。”
宫无倾怔了一下,倘若打草惊蛇,等于和皇后的战争拉开了序幕,然而,对待这样的女人,最好的办法还是一步步来,眼下只能祈求不要出差错。
无相倾着身,墨发垂落下她的肩头,一种似有若无的淡香钻入鼻孔,下意识地,宫无倾深吸了一口,她忽然想起一个场景,那一次和云上烨在竹湘书院闲逛,她也吸了他身上的香味,他问,好闻么?
公子香息,一朝黄土,仿若一梦。
“过去的种种,都随风而逝,不要想太多。”
仿佛知道她此刻的想法,无相人轻声道,他精致的面颜近在咫尺,目光怜柔地看着她红肿溃烂的脸,一点点为她上药。
宫无倾摇头,“我没有。”
这小不点,从来不肯承认自己的心事,她用坚硬的外壳把自己包裹起来,不让任何人可以打开一条缝隙,就连女子最珍爱的面部受了重创,也保持着平静和镇定,若是其他的千金,早已经吓得六神无主,惶惶不可终日了。这种心性固然值得欣赏,却也叫人心疼。
无相已经为上了一边脸,留着一边看着,嘴角噙着淡淡的微笑,宫无倾毛骨悚然,带着一点生气,“你这是做什么?”
无相叹道,“等都上了药,你又要赶我走,我至少得保留一点余地吧。”
宫无倾,“……”
他这样死皮赖脸的,赶又有什么用呢?
无相人嘴上说着,却挖了药膏,涂在她的左脸上,动作优雅,细致,眸中泛着潋滟之波,宫无倾想不通,一个男子,竟然连涂药的姿态都可以这么好看,她一眨不眨地看着那张脸,想象在这之下,是银色面具还是另一张面孔,“能不能让我看看你的样子?”
无相人缓缓道,“这便是我的模样。”
宫无倾不免为他脸红,顶着别人的皮相,居然还这样冠冕堂皇,她摇头,“假戏真做也好,终归可以给礼国公府上下一个安慰。”
无相人上了药,又仔细检查,看看哪儿涂得多了,哪儿又少了,闻言他不由得无奈道,“你摸摸我的脸就知道了,原来是情非得已,可是如今,我没必要瞒着你。”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