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卷 西北征_第五章 绝食相抗
韩良臣早早便离开了营帐,只剩挽衣一人,挽衣思绪凝滞,倒是不知自己为何如此沉迷于这个男人,沉迷到连自己也骇然生俱的地步,说不出的颤动在心中激荡着。
早就失了心,如今连身也失了,她还有什么可骄傲?注定了她就被他们这些男人当作玩物?思绪至此,挽衣再无法忍住悲恸,失声痛哭。
怎么会这样?和不爱的人在一起时,反倒相敬如宾,而心心念念所爱之人,却这般从不吝惜的刺伤,毫不在乎她早已体无完肤、遍体鳞伤,依然如此伤害!
挽衣真想一死了之,反正早没了家人,千思百转这世上只有袭香让她牵挂,她心又微微一痛,本想为袭香找个好归宿,哪里想到这么快,她就要守寡了,越想越难过,原本那个刚强的人儿,就好像倾刻间被摧毁了一般,她想爬起来找把刀,直插进自己的心脏,了此残生,却刚欲起身,又觉得浑身酸痛,骨头都散掉了一般。
怎么会这样痛?她再问自己,昨夜,与韩良臣相融之事,竟会消耗得如此疲惫,本是甜蜜之事,而当时她也曾觉得甜蜜,可现在又心中有恨,这酸楚的滋味如何能解,挽衣只觉泪已流尽,浑身无力。她抬眸去看自己的凤鸾刀时,却那里空无一物,顿觉得五雷轰顶,“我的刀!”失声喊了出来。
屋内哪还有人,锦雯也被她送走了,这时,真是叫天不应,叫地不灵。
悲从中来,伏在床上,痛哭出声。
她知道定然是韩良臣拿走了她的刀,再巡视四周,也不见利器,看来他是早就料到了一切,这个男人,看似粗心,竟然如此细腻。挽衣无耐,仰在床上不动。
“韩将军!”
霍安江的小校,此刻成了韩良臣的小校。韩良臣本就是个重情重义的良善之人,霍安江死后,他的人马都未做太大变动,以免动了军心,只是副将中分成两派,一支是霍安江留下的人,一支是韩良臣的生死兄弟。
一朝君子一朝臣,在哪里都是这样的规矩,即使韩良臣再怎么一碗水端平了,别人心里仍是有偏颇,多了点防备之心。
韩良臣接了霍安江的军队,自是需要些日子去整顿,这天一早,人已经在沙场点兵,亲自看兵卒们训练。
军营里早就传开,韩良臣不止接了霍安江的军队,连霍安江的女人也一并接收了。这时见了韩良臣不免有些议论。韩良臣也有所察觉,闷不吭声地回到营帐内,便见小校来报,曾几何时他还要听命于小校,片刻间,城头变换大王旗,又是一番景象了。
“什么事?”韩良臣走到桌边坐下,为自己倒了杯茶,本就是穷人家出身,没那么多规矩。
小校慎言道:“夫人……挽衣姑娘……”一时间竟不知如何称呼是好。
韩良臣听闻“挽衣”的名字,便转目看着小校,等他说下去。
小校抬眼之间,便看懂了韩良臣眼中之意,复又
说道:“挽衣姑娘绝食了。”
还未到喉间的茶转瞬便冲口而出,“什么?”
“挽衣姑娘两餐未进。”小校再次说道。
韩良臣起身便要去找挽衣,可刚走到营帐门前,驻足而立。踌躇片刻,转过身来,“照送第三餐过去。”
“呃……是,将军。”小校拱手施礼,退出营帐。
初听挽衣绝食,韩良臣心中一急,便想去看看她怎么了,转念,又觉不该,心底劝自己不能再被这女子迷失了心神。
韩良臣晚上都要叫几个出生入死的兄弟一起吃饭,这习惯从未改过,哪怕是现如今做了将军仍是如此,主营营帐里显得十分热闹,笑声不断,只是韩良臣一直落落寡欢,一脸忧色。
韩良臣的兄弟郑毅看出他有心事,又听闻军中传言,上一次韩良臣也因挽衣差一点丧命,这种种都被他看得分明,见韩良臣这般脸色,不禁叹然一笑,“韩老弟,你我兄弟相称多年,虽你现在贵为统帅,做了将军,但做哥哥的还是叫你一声兄弟。”
韩良臣听郑毅对自己说话,不禁憨然一笑,“大哥,有话便说,兄弟之间哪有那么多拘谨。”
“是为了女人烦心吧?”郑毅一语道破,韩良臣反而面带羞涩,挠了挠头发,不禁笑道:“女人的世界真是难懂。”
“女人是水做的,男人是什么?男人是太阳,一个刚烈,一个柔美,你要是真的懂了才奇怪了。”郑毅说完大笑,韩良臣越发窘然,喟然长叹,摇着头说:“让大哥见笑了。”
“不笑,不笑,儿女情长之事,也非谁都遇得见,战乱年代,不是逃命就是奔波于生计,少有人会去想这些情爱之事了,只是大哥好歹是过来人,明白你的心思。”郑毅一边倒酒递给韩良臣,一边慢条斯理地说道。
这会儿,他二人的谈话吸引起了旁的几位兄弟,“哎呦,郑大哥,你是讲什么长篇大论呢?这女人不就是生孩子的嘛?”
“瞧瞧,瞧瞧,这就是不懂情的男人。”郑毅不恼反笑,指着那个说话的副将。
“什么情啊,爱啊,那都是咬文嚼字的公子少爷玩的调调,我们军人,就是要痛快、干脆,行就抱进屋去,不行,就再找一个。是吧?兄弟们?”那副将说完,朗声大笑起来,几个同他一样乡下来的军将们应和着与他干杯。
韩良臣虽也不是什么富家公子,家中也早有妻儿,没遇着挽衣之前,他与他们无异,只是遇着了挽衣,才知晓人间之恋。他苦笑着摇头,看他们简单的快乐,不禁倒有些羡慕,无心则无忧。
“去去去,你们懂什么?一群莽夫。”郑毅冲兄弟们喊道。
“不就是女人嘛,谁还不懂那些事儿啊……”喝得半醉的兄弟们口无遮拦起来。
韩良臣越发无奈地摇摇头,郑毅不理会他们,转首对韩良臣说:“女人身子是你的,心早晚就是你的。”说着挤眉
弄眼地看着韩良臣。
韩良臣微怔,转瞬苦笑,那女人的身子已经是他的,心呢?从她选择和霍安江走了,是不是已经不在了?如今她还不是要为霍安江守?他只是没有料到,才不过半年的光影,挽衣就忘记了他们曾经的情份,而他呢?那一路走来的一幕幕,不知在他脑海中闪回了几千几万遍。每次想到这儿,都心痛难忍,便有一股怒火,喷薄欲出,可以燃烧他整个人。
军人嗜酒成性,这会儿也都喝得七零八落,小校又走了进来,打小校一进来,韩良臣的眼睛就盯着他那张脸,一看便知不是什么好消息。
“将军,挽衣姑娘仍然拒绝进食。”小校说道。
“知道了。”韩良臣沉声说道。
出了营帐,外面的夜寂静得可怕,他向挽衣的营帐内走去,笑闹声渐渐远去,仿佛这个世界都因前方那盏烛火而安静。营帐里连个晃动的影子都不见,她一天不进食,想来一定很虚弱,这该死的女人,非要和我抗争到底么?
掀帘子走进营帐时,这里更静得出奇,韩良臣从未觉得这里这样静过,难道只因为少了锦雯?思虑着,已经走到床边,看着躲在床上,好似自昨夜起就未曾动过的挽衣,她一定是哭过了,眼角还有泪流过的痕迹。他不是心痛,反而咬紧了牙,脸上的线条因而明朗,更有棱角。
“你这是想陪葬么?”他狠狠地对床上那个死了似的女人说道。
挽衣抽空的灵魂,不知何时回到她的身体中来,那双晶莹剔透的双眸才有了生气,眨了眨眼,冷笑道:“是又如何?”
韩良臣闻言朗声大笑,“可惜,霍家都不让你进家门不是么?”他发狠地说着羞辱她的话儿,他自己也不知为何会这样对她,没进来之前,他还想着要和她好好说几句话,却在见到她时,说出这般狠话。
这话儿确是刺激到了挽衣,瞪视着天棚的眼,终于缓缓闭上,又是一行清泪自眼角流下,看得韩良臣心痛万分,又恨万分,他只觉这泪是为霍安江而流,这想法每次都能刺穿他的心脏,比战场上的任何武器都要锋利。
挽衣转过身去不再看韩良臣,也不再与他说话儿,她的心痛得快让她窒息,她觉得她这样下去很快就可以见到霍安江了,那时,或许就成全了她的忠贞。
可忠贞何在?为谁忠?为谁贞?她忘记了,她背刻梅花所为何人?她在沁香楼忍侮负重又为等着何人?这一刻,她便钻进了牛角尖里出不来了。
韩良臣见她转过头去,怒发冲冠,到床上拉起她的手腕,轻而易举地将她整个人都拎了起来似的,“想死,没那么容易,还要活着的人为你受罪不成?”
挽衣像个玩偶一般被她拎到桌边,按在椅子上,“嘴是我的,你让我吃我就吃吗?”
话音未落,韩良臣居然吻了上来,挽衣一怔,他的舌轻巧进滑进贝齿,不知是什么被他送入口中。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