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二章 处置
林逐汐很清楚自己只是扭伤脚腕，虽被迫躺倒在床不能走动，但根本不像外头传言中说得那么严重。她不知道这传言到底是以讹传讹，还是林家有意如此，但她知道自己管不着，干脆配合地卧病休息，闲着没事就找出几本书来看，或者寻出绣花棚子练习针法，想尽办法让自己休息的日子变得不无聊。
“小姐，医女来给您换药。”连枝从外面走进来，扶着林逐汐坐起身，在她背后垫好靠枕。
林逐汐点头，“请她进来。”
丫鬟打起帘子，医女这才迈步进来。她是专门负责治外伤的，虽在太医院呆过好几年，但从没来过右相府。见林七小姐的屋子里摆设精巧雅致，又不会让人觉得失了世家厚重感，可见布置屋子的人十分用心，林七小姐的确很受宠。
“见过林小姐。”她上前福身。
“有劳大人。”林逐汐客气地道谢，声音轻柔。
医女诧异地抬起头，正对上一张温和的笑脸，神态很亲切。她心里一松。她虽是太医院医女，但很多世家子弟都看不上女子行医，言谈举止间多有轻视，像林七小姐这样真心实意客气礼貌的，着实不多。
“林小姐请别动，一开始可能有些疼。”医女走上前，小心地揭开之前包扎好的纱布，见伤口没有红肿化脓，松了口气，用棉花蘸着药酒洗去伤口周围的药膏，轻声道：“林小姐您的伤口恢复得很好，这几天注意让房间通风，千万不能热着闷着，伤口不要沾水，更不要下床走动。”
洗伤口时，医女有些担心，她知道再怎么小心也是会疼的，千金小姐们娇生惯养脾气大，怕疼，闹起脾气来吃亏的肯定是她。
林逐汐转过头不看换药的情形，觉得这点痛不算什么，她只当不存在，安安静静地等医女换完药。
医女见状明显松口气，“林小姐，药换好了。”
林逐汐再次道谢，让成双送她出门。
医女在太医院地位不如男子，很多人觉得女人的医术不如男子，所以对医女的信任度不高，甚至不少世家女都同样有这种看法。
但在林逐汐看来，这位医女处理伤口的手法熟练，言谈举止也落落大方，都是女子，她有意想给对方几分颜面。
医女由成双亲自送出门，又由右相府的马车送回太医院，惹来不少同事注目。
医女刚送走，婉妃的赏赐就下来了，打头送礼的太监是婉妃宫中的总管，对林钦父子也格外客气，姿态放得很低。“不知道林小姐伤势如何？婉妃娘娘非常关心林小姐，所以特意让小的来询问一二。”
林钦面上挂着客套的笑容，“承蒙婉妃娘娘关心。”只淡淡一句话，就再也没有下文。
总管心里一寒，知道这件事恐怕不能轻易善了，连连赔着笑脸说好话。“婉妃娘娘听说林小姐受伤后，就一直寝食难安，若非身体不好，又无法轻易出宫，早就亲自前来探望林小姐了。”
“小女哪里当得起婉妃娘娘如此关心？”林钦面上终于露出一丝笑意，但这个笑容显得有些冷。“小女运气好，总算没因杜家少爷致残，也算是不幸中的大幸了。”
他的确有心让女儿和皇家联姻，但萧崇烈绝不是最好的选择。老实说若非萧远曈已有正妃，萧承昱和萧景暄又都是半死不活的病秧子，萧崇烈该是他最末的选择。即使如此，他也还没下定决心要把女儿嫁给萧崇烈。如今他女儿还没嫁，杜家就不把她女儿甚至他林家放在眼里，真嫁过去还能有好日子过？联姻是冲着好处去的，可不是让人肆意折辱的。
杜家算个什么东西？没错，他们家是皇子外家，但他们还不是皇帝外家！何况婉妃父亲年事已高没几年好活，兄弟们良莠不齐，有成才的但也有拖后腿的。至于侄儿辈，没一个拿得出手的。整个家族已在走下坡路，甚至不得不靠这一代的女孩们联姻来挽回颓势。对比他林家的人才济济蒸蒸日上，根本没法相提并论。真以为有婉妃和萧崇烈撑场面就能所向披靡？有这么好的事？
总管连连赔笑，“林小姐是有福气的人，定有上苍庇佑。”
“可不是上苍庇佑吗？”林钦皮笑肉不笑地应一声。“还请公公转告婉妃娘娘，小女如今伤势未愈，无法亲自谢恩，还请婉妃娘娘多加包涵。”
“不敢，不敢。”总管干笑连连，感觉自己实在无法再呆下去。不愧是在朝堂上混迹多年的右相，自己虽是婉妃宫里的总管，但面对他还真不算什么人物。
等到总管离开，林钦招手叫来长随，吩咐道：“将赏赐单子和东西都送到七小姐那里，但凡她有什么缺的，直接到库房去取。”
“是。”长随看一眼赏赐，都是难得的好东西，只是婉妃娘家侄子做事不地道，再多的东西也改不掉杜家大少爷害七小姐受伤的事实。
婉妃做得再好，也不能代表杜家。杜家至今唯一的动作就是杜大少爷来赔礼，还是那种轻佻恶劣的态度，难怪老爷看不顺眼。
很快丫鬟就将单子放到林逐汐面前，林逐汐漫不经心地扫一眼单子，微微一笑，“倒是有劳婉妃娘娘记挂在心。”
“小姐，老爷对您还是非常看重宠爱的。”成双看着单子上的礼物，喜滋滋道。
看重？宠爱？或许吧，但最多也就是三分而已。如果这次杜大少态度认真客气地来赔礼，再有婉妃调和，她父亲现在肯定是另一副表现。他争的是林家的颜面，而不是她这个女儿的。他的关心，更多的是怕她当真就此落下病根不好为家族争取利益。谁叫她是府上唯一的嫡女？
“都收到咱们院子的私库里，我不看了。”她完全没兴趣。“朝堂上情况怎么样？”
连枝屈膝福身，“听说御史们上折弹劾杜家，杜大少爷纵马伤人，杜家教子不力管教不严，听说还牵连到三殿下，只是事情到底如何，还要等皇上决断。”
林逐汐瞬间了然，难怪连深居简出不管事的婉妃都亲自出面，原来是怕连累
到自己的儿子。就说杜家长辈中又不是没明白人，怎么会是婉妃来处理，原来还有这么一出。皇帝不喜妃嫔生事，更不喜欢外戚冒头，何况一个妃妾的娘家算什么皇亲国戚？哪有与妾论亲戚的道理？杜家也就是靠萧崇烈撑着……
她忽然反应过来，“牵连到萧崇烈？”
连枝垂眸。“是。”
林逐汐嘴角抽了抽，诡异地沉默。
她已经可以预见到接下来的情况了，肯定是萧崇烈亲自带着厚礼上门赔礼道歉。萧崇烈可不同于婉妃，他可是正儿八经的萧家人。这已给足颜面，他们林家可以和杜家对着干，但不能不给皇家的面子，这件事也可以到此为止。
但问题是，萧崇烈来林家？
杜大少爷的猖狂举动引来不少世家不满，纵马伤人原本也不是什么大事，赔礼道歉好生善后补偿，也不是难以化解的仇恨，不用往心里去。可杜大少爷去右相府请罪时还一副吊儿郎当高高在上的样子，甚至在出府后破口大骂还踢大门口的石狮子，这就未免过分了。
要知道这石狮子可是一家人的脸面，不是有地位的人家根本不能摆石狮子，就算摆了石狮子，也是有各种讲究的。这位大少爷倒好，随随便便就去踢人家的门面，这不是目中无人是什么？
杜家是世家，但立足京城的世家远不止杜家，如今他们仗着婉妃和萧崇烈都敢如此轻狂，以后若是萧崇烈更进一步岂不是要成为第二个皇家？那他们如何自处？
京中世家越来越不满，就连皇族宗室里渐渐都对婉妃和杜家生出怨言，弹劾杜家的折子越上越多。
知道宗室和世家的不满意，萧湛的圣旨很快当着文武百官的面下达。
杜家上下三代老少爷们，一个不落：杜大少爷的祖父骠骑将军身为族长，家风不严，罚俸半年。杜大少爷的父亲管教不严，降职一级，主犯杜大少爷一年不准出门，抄写律法礼仪闭门思过，另革除功名杖责三十，以儆效尤。
林逐汐听着外头传来的消息，心想萧崇烈心里肯定很恼火，也不知道会不会在心里记上一笔，日后找她算账。不过说起来，皇帝不顾萧崇烈的面子，这么直接地下令惩治杜家，会不会……
脑海里念头一闪而逝，她提醒自己信息不足时不要妄加猜测，她这点小聪明比起那些混迹朝堂多年经验丰富的人要差的多，再看看吧，立储之事为时尚早，自己也不用太过担心，杞人忧天没意思。她也做不得主，在家里又没有发言权，想再多也没用。
按捺下心里乱糟糟的思绪，她忽然想起朔月，不知道这件事他和萧灵菡在其中出过多少力，他知道自己目前的情况吗？他会不会……来看她？
少女心事刚抽芽，还没来得及想其他，就被突如其来的雷霆惊破。
“小姐，三殿下带重礼来向您赔礼道歉，已经进了府，正在前厅和老爷夫人说话，成双姐姐让奴婢先来通知您一声。”门外丫鬟声音脆生生地禀报。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