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章 惊马受伤
七王府的昙花,林逐汐自然是没机会看到的,她觉得自己很守时也很识时务,知道七皇子和朔月还有很多话要说,自己根本不方便听,蹭过一顿午饭后她客客气气地道谢告辞,朔月见状,也跟着她告辞。
“不用这么麻烦。”林逐汐连忙阻止。
今天虽没能和他独处,但她进了传说中极难进的七王府,满足了长久以来的好奇心,收获不小,她觉得很满足。他没必要为特意照顾她改变行程。
“我不带你,你打算怎么出去?”朔月反问:“走大门侧门还是后门?你不怕后患无穷我还怕呢!”
林逐汐哑口无言,乖乖地跟着他走了。
“咱们暂时不回别院,去别处转两圈怎么样?”朔月看着街上来往的人群,心情有点烦躁,忽然道。
“好。”别院里毕竟还有其他人,能真正独处自然最好不过。
两人漫无目的地走过大街小巷,边走边聊边寻找僻静之地,最后林逐汐拉着他去了歌舞坊。
面对这种情形,朔月有些哭笑不得。上次来时她还完全不愿意,是被自己强行带来的,这次她已迫不及待地拉他来,堕落的速度可真快。
“老位置,两人。”林逐汐比朔月还自来熟地向司酒少年招呼,仗着他们都认识朔月狐假虎威。
朔月保持沉默。
照例点了四菜一汤,司酒少年退下后,林逐汐举杯对朔月一敬,“你送我的礼物我很喜欢,多谢你。”
朔月毫不客气地与她碰杯,叮的一声清脆如铃,“你喜欢就好。”
“你的雕功挺不错。”林逐汐语带羡慕,又有点小八卦地问:“以前经常做这些?”
“是啊经常。”朔月不假思索答。
林逐汐咬了咬下唇,告诫自己冷静,努力平静地问:“给谁做的?”
朔月似笑非笑瞅她一眼,慢吞吞答。“我弟弟。”
林逐汐脸颊微热,好在心理建设做得好,很快甩开尴尬,若无其事道:“你们兄弟感情不错?”
“一母同胞的兄弟,自然不错。”朔月答得平静。
林逐汐听出他语气中的不对劲,试探问:“你还有异母兄弟?”
“嗯。”
又是一场豪门恩怨,林逐汐下意识不想谈这种话题,“你经常在外,你弟弟独自在家方便吗?”
从他言语中透露的一星半点推断,他弟弟还很年幼,独自在家恐怕不安全。
“自然有人护着他。”朔月含糊其辞地避开话题。
听话听音,林逐汐在这方面素来做得不错,知道他不喜欢谈到自己的家庭,她从善如流地住口吃饭。
两人吃完饭,又看过几场歌舞表演,等到了太阳不那么大的半下午才出门,走出没多远,就听到身后传来一阵惊叫声。
林逐汐根本来不及回头,下意识拉住朔月往旁边小摊前跑,耳边听到急促如鼓点的马蹄声、尖叫声、惊呼声、推搡声、脚步声,东西落地的噼啪声……她的心跳瞬间也变得和马蹄声一样急促,脑子有些空,脚腕处传来一阵钻心的疼,她再也跑不动,也不知道自己该做什么,因为她清楚自己逃不掉躲不过。
手腕一紧,她只觉全身一轻,眼前景物一阵发花,就像画笔糊了的画作般模糊不清,她甚至
以为自己的眼睛出问题或正在做梦。但迎面而来的徐徐凉风,身在半空的不踏实感,都提醒她不是梦。鼻间是熟悉的杜若冷香,清冷洁净的香气占满思维,她下意识靠在对方怀里,砰砰乱跳的心很快平静下来。
明知不该,但在这样危急混乱的时刻,她还是生出几分风花雪月的旖旎心思。
能多抱一瞬也是好的。
朔月单手抱着一个人,身形依然灵敏飘逸,燕子一般在半空中一掠而过,雪白衣袍一闪,人已经到了马儿上方。他毫不客气地一脚踹下马背上的主人,带着林逐汐落在马背上,伸手用力一挽马缰绳。
耳边马嘶声悠长如钟又尖锐如刀,林逐汐脑子发晕,全身软绵绵的没力气,干脆闭上眼睛什么也不管,就等着朔月处理。
有人供自己依靠是种福气,她为什么要辜负?
林逐汐隐约听到有人一声闷哼,随后是人体落地声,砰地一声声音有点闷,不知道砸到了哪里。
“咴——”马不断长嘶,脖子上仰,脖子上的肌肉块块跳动,却再也不能前进一步——朔月骑在它身上制住了它。
后头一大堆禁卫军气喘吁吁地跟上来,看到有人制住发狂的马,个个都松了一口长气连连擦汗,满脸劫后余生的庆幸和感激,连声道谢。“多谢公子出手相助。”
朔月抱着林逐汐下马,瞅一眼被自己踹下马的男子,再看路边被马撞得七零八落的小摊,尤其是看到一个被撞伤正哇哇大哭的小女孩时,眼神里闪烁着的寒光简直令人不寒而栗,心里直后悔自己刚才那一脚踹得太轻,怎么着也该下点暗手让这混帐吃足苦头的。可惜了刚才的大好机会。
林逐汐无意中瞥到他的眼神,暗暗打了个冷战,只觉牙齿都发寒。就像随时都能飞出无数冰刀,兜头盖脸地戳死人。她看看哭泣不休的小女孩,咬牙忍住脚腕上的疼痛往那边走。
她觉得现在的朔月有点可怕,还是离他远点比较好,免得被他活活冻死。
旧衣杂货摊上,一个年轻男子正被随后赶来的护卫从一堆破衣烂袜子里解救出来,顶着件花布褂,兜着条破袈裟,耳朵上还挂着条深蓝袜子,嘴角还有块显眼的淤青,狰狞着脸横眉怒目地瞪视着朔月,阴森森问:“刚才是你踹本少爷下马的?”
朔月连眼角余光都懒得施舍他一分,转身走向禁卫军,闻言头也不回,慢条斯理地开口,一字字凝冰碎雪寒意十足,像随时要来场雪崩把人埋了。
“踹了,又怎样?”
“!”
林逐汐默然,心想不愧是朔月,果然有气势!
满街寂静。
年轻男子气得满脸通红,呼哧呼哧直喘粗气,呼吸声听起来像垂死的山羊,颤抖着手指指着朔月说不出话来,可见气得不轻。
“给我打!”喘了半天才调匀气息的男子发狠,恶狠狠吩咐身后跟上来的家丁。
结果毫无疑问,眨眼间就被朔月扔在街道中央爬不起身哀哀呼痛。
林逐汐挪到被撞伤的小女孩面前,掏出一个荷包递给抱着她不断流泪不停安慰她的妇人,柔声道:“这个拿去给孩子看伤吧!耽误久了对孩子不好。”
妇人怔了怔,难以置信地抬起头看向林逐汐,对上她温和的眼神才反应过来,千恩万谢地接过银子,拉着孩子不停道谢,这才匆匆忙忙地抱着孩子走了。
伤者离开,林逐汐这才有空回过头来看情况,见满地家丁哀嚎不起,她冷笑一声,心想以卵击石什么的最蠢了。
城内早有规矩,除了特殊情况外,不准自由纵马。京城里人多,所以一些贵族子弟就算喜欢骑马,也是去京郊外玩玩,若是在城里骑马,必须要有侍卫牵引。这人也不知道是谁家的,在城内纵马伤人还敢这么嚣张地仗势欺人,他以为他是什么东西!皇帝老子吗?
朔月轻而易举摆平家丁们,已转头向小跑上来的卫尉寺少卿打听情况。
不管这混帐是谁家的,这次他都别想轻易脱身。
一问居然是老冤家,骠骑将军府,杜家长房嫡长子,杜云玲的胞兄。他和人打赌马术精湛,即使在城内骑马也不会出事。
朔月心中冷笑,觉得这么好的送上门的机会,不整死他简直对不起自己。
那边杜家少爷还在叫嚣,“你是谁家的?留下姓名来,本少爷定然要你……”
“六公主府!”朔月冷冷淡淡扔出四个字,如一把刀瞬间截断他的声音。
杜家少爷张了张嘴,喉咙里嗬嗬几声,愣是没说出一句话来。
桦月城里谁人不知六公主萧灵菡的大名?最受帝宠的公主,权势煊赫,皇帝连参知政事都不避她。虽为公主,却享有和皇子一样的待遇,若非大羽没有女子继位的先例,说不准她都坐上储君之位了。这样一位公主,别说他得罪不起,连萧崇烈都不愿轻易和她起冲突。三殿下不喜欢杜家生事,即使请他出面,自己也不会有好果子吃。何况今天这件事,本就是自己理亏在先。
他的手指神经质地颤抖两下,缓缓放下。
寂静沉默中,忽然有女子冷笑,笑声清而亮,似一朵娇花飘落枝头般轻而俏。
“杜少爷城内纵马伤人还敢出手打人,真是好大的威风!只是不知道,咱们这笔账怎么算?本小姐这伤难道是白受的?”林逐汐暗暗直抽冷气,只觉脚腕都没感觉了,额头上直冒冷汗,她咬牙切齿,心里发狠,说什么都不能放过他,她语气转冷转狠,声音凌厉如刀。
“你骠骑将军府是不错,可我右相府也不是好欺负的!这件事,杜少爷不给一个让本小姐满意的交代,那也只好请长辈出面了!”撂下狠话,她也懒得理会对方的反应,一瘸一拐地转身离开。再不走她怕自己忍不住想扑上去给他一刀。
伤到脚简直不能更糟糕,她出府的机会本就少,这下岂不是更不方便?不出这口恶气她怎么也不甘心。
你不是要拼背景吗?那就陪你拼!我们都不是任你宰割的平头百姓,你不给个交代也不行!
朔月见状也没空再管他人反应,扔给卫尉寺少卿一包银子,“在下受公主之命护送林小姐回府,不便久留,这些钱还有劳大人拿去安抚受惊百姓,多谢了。”
四品卫尉寺少卿在京中也是有几分脸面的人物。此次杜少爷惹出事端,甚至还导致相府小姐受伤落了六公主的颜面,他本以为以这两家的地位,都不会给他什么好颜面。谁知没有料到,他们竟都是如此宽和之人,他收好银两,行礼道,“在下告辞,望林小姐早日康复。”
眼见两人在车马行里租了辆马车离开,他低头看着手里的荷包,笑了一声。
近几日京城恐怕又有热闹可以看了。只可惜他卫尉寺上下,要被杜少爷此举牵连。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