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六章 未来儿媳?

镜山书院位于清洛城郊,占地百里,分文武两分院,所有学生统一衣食住行,待遇完全一致,也就分不出身份贵贱,相处得更加自然随意。

这是书院建立之初白秋练传下的规矩。哪怕如今她和慕国已在历史中消失两百余年,但从这片深受她影响的土地上,依然可以看出当年她治下的开明风流。

林逐汐站在镜山书院大门口,饶有兴致地打量着书院的建筑,与其他建筑不同的是,书院门前摆的不是狮子麒麟之类的兽类石像,而是笔墨纸砚。分别刻着碑文。笔上刻:写尽天下事,墨上刻:入遍万物形。纸砚那里则是缺一不可。当真是另类又别出心裁。

林逐汐看着那铁画银钩神清骨秀的字,想起这是白秋练亲笔书写后拓印在石碑上刻录下来的,再想到她一个女子,即使经过两百多年的岁月洗礼依然影响着这一方水土,心头敬佩之情油然而生,更有种淡淡的羡慕。

进入书院门,入目的是座人物雕像,宽袍大袖,深紫朝服,雕刻得栩栩如生。

林逐汐深深凝视着雕像,想着那个能和太祖皇帝分庭抗礼争夺天下的惊才绝艳的女子,如今她的雕像仍旧光明正大地伫立在她亲自督造的书院里,影响着一代代从这里走出去的学子。即使作为胜者的萧氏皇族,也不得不公开承认她的地位,对她尊敬有加。

若当年成为最后胜者的人是她,是否如今天下女子会是另一种地位?

可惜历史没有如果,也无法重来。

她顺着看门老头的指引往后院而去。远远可以看到小巧院落,墙边参差透出几杆青竹,格外的幽静,令人心旷神怡。

她踏进院门,便见正厅大门敞开,两人正在对弈。

一人着天青长衫,面容清秀,满身的儒雅之气,他含笑而坐,表情恬淡宁静,一双眸子却流光溢彩,灿若星辰,给人一种“他看起来好说话,但你若怠慢了他他也不是那么好说话”的感觉。这自相矛盾的感觉,令人见之难忘,甚至想一窥究竟。

林逐汐结合往日传闻,立刻断定这人就是谢靖,这种看着温和却并不温和的做派肯定是他,再不会错。

另一人水色衣袍,相貌俊雅,神情平和得像一幅淡墨勾勒的烟云图,气质温和,但不同于谢靖的温和,而是已拥有一切所以看淡一切的淡漠。这样的人即使表现得再温和也是带几分居高临下的。这不是故意或看不起人或其他,而是教养形成,是贵族门庭里长期积淀形成的底蕴和特质。

林逐汐不由多看他两眼,暗暗猜测他的来历。

“晚辈林逐汐见过谢先生。”她很快收回视线,眼见一局结束,眼观鼻鼻观心,规规矩矩行礼。

谢靖扔下棋子,目光掠过林逐汐又看看执素,饶有兴趣地挑起眉,笑了,“来找阿涛的?可惜你来的不巧,他不在书院,出门去了,也不知道何时回来。”

林逐汐怔了怔,感觉有些不对劲,谢靖的态度也太热情了些,从四哥的来信叙述中判断,他可不是什么热心人。这情形她怎么看都觉得有点诡异来着。可这种疑惑又注定不能说出口

。好在她也不是纠结小节的性子,不管怎么样,这都算是谢靖的善意,她何必考虑过多?难道非要人家爱理不理的她才开心?又不是找虐。“多谢先生相告。只是不知四哥去了何处?”

“不知道。”谢靖答得很爽快。

他又不是小孩子,想去哪里还需要向自己汇报?何况哪个做大夫的会长期停留在某处的?

林逐汐叹口气,心情顿时变得复杂,庆幸又失落,担忧又期待。

谢靖斜眼瞅着她,笑意懒散道:“你若是不嫌弃,不如在我这里住下,等他回来如何?”

林逐汐一怔,再次觉得这人热情过头,她对他的意图感到很茫然,但想到以这人的身份不可能坑自己,也就道谢应下。

直到林逐汐跟着下人去安置,始终沉默旁观的厉潜之才狐疑地瞅着笑得像只偷到腥的猫的谢靖,疑惑地问:“你在打什么见不得人的鬼主意?”

“什么叫见不得人?”谢靖很不满,觉得这人说话也太不中听了,他就算有什么怀疑也别这么直白啊。

厉潜之淡定地瞅他一眼,肯定道:“看你神情,如此猥琐,必无好事。”

谢靖:“……”他不就是好奇心重了点,想看看能撬开主上这块石头心防的女孩子是怎样的吗?怎么在他嘴里就成猥琐了?至于吗?满心的委屈不能说出口,他只觉憋的慌,啪地一声黑子按在棋枰上,他咬牙扯出一个略显狰狞的笑,“再来一局!”

厉潜之也懒得管他抽什么风,反正熟悉以后就知道这人经常抽风,他都习惯了。“最后一局,下完这局我就得回去了。”

“你儿子最近不是挺好的吗?这么急着回去干嘛?”谢靖想不通他难得有段空闲期怎么还想着给自己套枷锁。

“阿彤独自照顾鹤儿太辛苦,我得回去看着点。”厉潜之不假思索答。

“有你夫人在……”谢靖未尽之语在厉潜之凌厉的注视下讪讪地消音,瞅着厉潜之冷漠的神情,谢靖紧紧闭上嘴。

“难道妻子的存在就是为了给你照顾儿子?那你怎么不直接雇几个下人?岂不是更省事?既然儿子由母亲照顾就足够,那还要父亲做什么?摆着好看吗?”厉潜之扔下棋子,面无表情,冷冷道。

谢靖被噎得直翻白眼。

“鹤儿要醒了,我先走了。”厉潜之压根就没想过给谁面子,旁的事可以不在乎,但轻慢他的妻儿就是不行。话不投机半句多,他懒得和他浪费唇舌。

“哎你……”谢靖无奈地瞪着他瞬间消失的身影,半晌,只能摇头苦笑,喃喃道:“我也没怎么着啊,怎么这就恼了?说走就走的一点面子都不给,都这个年岁了,怎么还这么容易生气?”

嘴里抱怨归抱怨,可他偏偏就是吃对方这套,看重的就是对方待妻儿的这份真心实意。若非为这心意,他也不会答应对方的托付为他的妻儿诊治调理身体。毕竟他虽成名多年,但因见惯大家族内部争斗,从十年前就已不再问诊。

“不是说去和谢靖下棋吗?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厉夫人诧异地看着推

门而入的男子,压低声音问。

“鹤儿还没睡醒?”厉潜之看一眼裹在棉被里呼呼大睡的软绵绵小团子,轻声问。

“醒了,刚吃完奶又睡了。”厉夫人笑着答。

她年近四十生下厉空鹤,哪怕是足月顺产,这孩子没什么问题,但也比不得寻常婴儿强壮,小奶猫似的一团,厉空雁提心吊胆的生怕这孩子早夭。虽然这话他刚出口就被亲爹抽得抱头鼠窜,但他还是坚持让亲爹找大夫好生调理。就是健康强壮的婴儿夭折的都有大把,何况幼弟这样的?婴儿本就脆弱,怎么小心都不为过。

“那就好。”厉潜之的神情瞬间放松。

婴儿嘛,就是要能吃能睡。

“今日哥哥送信来要我带鹤儿回去。”厉夫人突然道。

“那你想回去吗?”厉潜之毫不惊讶。

“咱们同辈的人基本还在,锦都那边认识咱们的人不少,回去以后人多嘴杂的远不如在外头自在。何况我也没脸回去。”厉夫人苦笑深深。

一呼百应的少女时代,唯一的挫折就是出嫁,她违背家族执意远嫁,与父兄几乎反目成仇。可最后肯护着她和她的儿女们的,却不是那个让她放弃一切毅然委身的前夫,仍是她忤逆背弃的家族。

即使家族可怜她原谅她,她又如何能再心安理得地享受家族庇护?

“可你心里想回去。”厉潜之一针见血。

厉夫人神情黯然,默认。

“血缘至亲是挡不住的。但你的顾虑也有道理。锦都表面平静内里一直不太平。”厉潜之沉吟:“不如咱们等名分定下就回去。”

“定下?”厉夫人不明白他的意思。

“儿女们都长大成人,也到了正式确立继承人的时候。难道还要等他们为这个名分反目成仇后再定?”厉潜之微笑提醒。

厉夫人神色稍缓,慢慢点头。

“不说这些烦心事。”厉潜之瞅着她无精打采的脸,有心逗她打起精神,含笑道:“刚才我回来时,谢靖这里来了位贵客,你猜猜是谁?”

“是谁和我有什么关系?”厉夫人斜眼睨他。

“没关系我会让你猜?”厉潜之失笑。

“猜不出来,你直接告诉我好了。”厉夫人心想如今知道她的人不多,除开血亲,朋友都没几个。但看神情,明显不是这些人。会是谁呢?

厉潜之一笑,也不再吊她胃口。“是谢靖徒弟的胞妹,听说小姑娘和朔月的关系不错。”

厉夫人顿时眼睛一亮。

这可不是她八卦,而是但凡是个正常人,没有哪个做母亲的会对有可能成为自己儿媳的女孩没兴趣。“当真?”闲暇时她也担心长子的婚事,不是担心他娶不到妻子,而是担心他找不到真心喜欢的女孩。但现在看来,好像有门?

“不如我明日就找个借口去看看?”

“急什么?”厉潜之虚虚一拦,笑道:“横竖她现在与我们同住此地,你还怕找不到机会相看?”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