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0 凌晨的对话
以前的那些不起眼的事情，如今也都明亮起来。
乘电梯时，她总是下意识地站在角落，一开始以为她这是没有安全感的表现。
后来，司空逸会虚扶着她的腰，或者把人半揽在怀里，但还是能够感觉到她僵硬的身子。
坐飞机的那天，他的睡眠质量一向清浅，那一次是因为身边她急促的喘息声。
当时她说，我没事。然后就趴在他的肩头，泪水打湿了他的衣衫，当时他并没有多想，只当她是做噩梦而已。
……
很多次，就这样发生在自己眼前，可是却都被他忽略了个彻底。
司空逸懊恼又心疼，心里难受又苦涩。
“什么时候开始的？”
两个问题后，顾优璇的意思渐渐回笼，听懂了他的意思。
他说的是幽闭恐惧症，原来知道了。
顾优璇的眼皮垂下，半眯着，许久都没有开口。他的知道，是在她的意料之中，但是不知道该怎么向他解释。
她自己也没想到，就这样病发了，始料未及。
这场病的由来比较久远，至于原因，她不愿意说，甚至是连想都不想去想。
恐怕，这次没那么容易。
灯光突然亮起，顾优璇被打的措手不及，思绪也被这猝不及防的光亮打断。
司空逸也转头看这人，是值班的护士。
“对不起，不是故意打扰你们的，主治医生交代，你醒来的时候，通知她一声。我刚才听见你们房里有通话声，才进来的。”小护士的眼睛一直落在顾优璇的脸上，话也是对着她说的，但眼角的余光却一直留意着司空逸。
司空逸的脸上有被人打扰的不耐和说不上来原因的冷意，怪不得小护士的尾音发颤。
顾优璇扫了司空逸一眼，才对护士开口：“嗯，你去告诉医生，她应该是有话问我，不过现在才凌晨四点，等她上班的时候吧。”
见患者这般善解人意，脸上的笑容放大，笑起来时，嘴边的两个小坑很明显。
她自己也应该是值班的护士，因此脸上有倦容，声音也有些沙哑，但笑意不减，说“嗯，虽然朱医生是在值班，但这个时候应该也趴在办公桌上睡着了，我带她向你说一声谢谢。”
顾优璇没有说话，有些惨白的脸染上一丝笑意。
小护士点了点头，叮瞩她几句，就离开了。
“逸，你不累吗？这样一直站着。”顾优璇终于把视线全部落在了他的脸上，着实被吓了一跳。
司空逸的眼底有些浑浊，眼底有淡淡的乌黑，脸上也有倦容，整个人看上去狼狈了很多。
“你一整晚都这样站着，没睡？”顾优璇虽然在问他，但却有百分之百的把握，这样问，也只是想要证实罢了。
司空逸没说话，盯着她的眼睛，问：“为什么不告诉我？”
他的执拗她是知道的，也是知道他不达目的不会罢休，在心里叹了口气。
司空逸虽然足够爱自己、宠自己，但有些问题，尤其是关于她的问题，她从来不会妥协，甚至会逼迫她。
就像是现在，虽然话里连一个威胁和逼迫的意思都没有，但就是非要她给出一个答案。
“那你坐下，听我说。”
司空逸也不和她在这方面纠缠，乖乖坐下，懒散地靠在椅背上，半眯着眼，视线始终落在她的脸上。
两只手舒展了一下，因为长时间保持着一个动作，身体还是有些僵硬。
前一刻的气场已经不再，剩下的是在她面前一如既往的散漫和淡然，目光盯着她，做好洗耳恭听的准备。
顾优璇也知道躲不过，坐起来，尽量能够与他平视，嗓音是一如既往的清冷，但还是透着一些不易察觉的苦涩和压抑。
“说起来，距离上一次发病已经挺久远的了，如果不是这一次，我都要忘了自己还有幽闭恐惧症这种病，哪里会想起来要告诉你。”
顾优璇开口后，司空逸的表情就一下子松懈下来，脸上的肌肉也不再那么紧绷绷的。
他其实一直害怕她会逃避，所以刚才才一直逼她，只是也没有抱太大希望，就怕这个丫头耍性子。
顾优璇不常耍性子，但每次耍性子，都让他招架不住，比如上次突然离开，消失不见，让他怎么找都找不到。
但是这次的结果显然有些出乎他的意料。
司空逸静静地听着，也不打断，现在没有比倾听者更适合的了。
“你是知道这不是普通的疾病，是一种精神疾病，也是心理疾病。可是我只是普通人，怎么会逢人就说呢？”
她不怕没有朋友，只是害怕身边的人会疏远她，用一种异样的目光。
“我无法克服这种情况，哥哥们给我找了很多国际知名的心理医生和精神科方面的专家，都没有办法。
他们最后都留下了一个相同的方案，那就是让我走出来。”
说到这里，顾优璇的嘴角勾起，却不是微笑，而且冷笑，连眸光都泛了冷意。
“我不可能自己走的出来，我清楚的知道。”
司空逸听到这里，其实很想问一句，为什么，但看到她眼底的那一抹不同于往常的冷，忍住了。
“因此我选择逃避，不能接触恐惧的环境，我便在生活中刻意地去避免这种情况发生。
我不会独自坐电梯，就算是很多人一起，其中也必须有我信任的人在，而角落是我的选择，因为那样会有安全感。
我不会一个人坐飞机、坐火车，无法一个人在漆黑的房间里生存，必须有足够信任的人，否则即便是淡淡的月光也能够让我心安……”
顾优璇的声音渐渐弱了下来，直到最后完全停了下来。
“这些习惯，让你忘了自己是幽闭恐惧症患者。”司空逸替她总结，惹来女人满意的笑容，虽然清浅。
“对不起。”
“我有想要拉住你，但是你的速度太快，根本来不及，连同我的声音也都被阻隔在你的身后。”
“璇儿，我…”司空逸听出她清冷的嗓音里夹杂着一丝苦涩，心感不妙，急切地想要开口解释，却被她打断，话被硬生生地堵在了嘴边。
“我其实不想怪你的，你不知情啊
，可是怎么办？心里真的很难受，一想到你丢下我一个人，我就觉得自己的心被狠狠地丢了一把，难受的无法呼吸。”
顾优璇的心里很清楚，自己发病这件事与司空逸没有任何关系。当时的那种情况比较紧急，即便是一个陌生人在自己眼前倒下，也可能会扶上一把。
可就是因为前女友的这层关系，顾优璇的心里更加觉得不舒服，觉得堵得慌。
“逸，你还记得我们第一次见面吗？”顾优璇状似无意般的问道，让司空逸一时间摸不清头脑，不明白她为什么突然问这个，仿佛不在揪着刚才的事情不放。
但是他的直觉告诉自己，这不太可能，顾优璇的表情自然的很，但就是因为太自然，反而更不正常，因此只是点了点头算是表态，并没有说话。
“那个时候我没有站稳脚步，就直直地跌在了你的跟前，你当时脚步没顿，脸色都没变，甚至看都没看我一眼，就离开了。”
司空逸虽然没有说话，但脑海里已经回想起两人初遇的场景，他对她好像冷漠了些。
还来不及心虚，顾优璇清冽的嗓音就入了耳中，带着淡淡的委屈。
果然，接下来的话，完全证实了他的想法。
“逸，当时我们是陌生人，以你的性格没有救下我，的确很正常，所以在你的眼里，白子婷还是不同的。
我不是想要多想的，只是事实就是如此。”
她说的都是心里话，尤其是最后一句，的确是不愿意多想的，可是又不受控制的想要对比。
“璇儿，她和我不是前男女朋友，也是从小认识的人，我怎么会袖手旁观。”司空逸盯着她依旧平静的脸，能够平平淡淡地说出那样一番话后，可以仍然保持着冷静淡然。
觉得有些无理取闹了，这根本就不是一回事，随即司空逸的声音便清冷了许多：“璇儿，我和她已经成为过去，你还要我说多少次。”
“可是，你说的话和你的表现从来就没有一样过，你让我怎么想？”顾优璇表现得越冷静，就说明她越生气，物极必反，说的就是她这一类人。
司空逸的瞳孔睁大，脸一下子就黑了下来。整个人也笼罩着阴沉沉的气息，声音冷冽得厉害，尾音也微微扬起，低吼出声：“你的意思是不相信我，是吗？”
顾优璇一听，也察觉到自己刚才的话就是这样的意思，顿时有些心虚。
“我没有。”
“没有？顾优璇，看着我的眼睛，你把刚才的话再给我说一遍。”司空逸已经很少叫她的全名，一叫就证明人已经开始生气了。
顾优璇也不妥协，和他对视，有几分激动：“我说了没有，如果我不信任你，我会同意你和白子婷单独见面，我不信任你，我为什么要和你在一起？”
因为顾优璇的这番话，两个人都沉默了，大眼瞪着小眼。
“我说没说过，严家人对待每一份感情都是认真的，从来没有玩玩这一说。
只是白子婷在你我之间始终都是一个问题，只是我不愿意承认而已。
你可以说她在你心里已经没有了一点儿位置，但是她的病在影响着你。”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