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二章 迎娶侧妃
天宫下旨,无怀征残杀元后,魂魄投入幽冥境,永生不得出,壶天大帝由无怀矜继任。
无怀寒遥知此消息,赶回壶天镜时,壶天镜已易主。他默然站立延心宫,飞凤微雨温暖,却满心沁凉。
“哥哥,到底……怎么回事?”
无怀矜站在高台之上,极目远眺,如今的他已不是过去那个默默无名的大公子,整个延心宫乃至壶天镜,都是他的囊中之物。
他满眼神伤,悲悲戚戚,“婶母将清妃杀了,叔叔怒极,便将婶母也杀了。”
无怀寒突地一圈砸在护栏上,手背青筋暴突,“清姬!”
无怀矜轻轻拍他的背,“叔叔婶婶最大的牵挂就是你,你一定要好好照顾自己。壶天镜永远都是你的家,我也已昭告整个壶天镜,你是继任的帝君。也算……我对叔叔的一个交代。”
“哥,你知……”他转身想表明自己的立场,一眼睛却扫到拐角处缓缓行来的人——眉目清婉、满目含笑,他刚要喊嫂嫂,却发觉不太对劲,仔细看了几眼,失色喊道,“璇玑!?”他看向无怀矜,“哥,她……那嫂子呢?”
璇玑走到他身边,香风如烟,无怀寒下意识地别过头去,掩了掩鼻尖。
无怀矜道,“她在元后宫。”
无怀寒大感意外,甚至有些难以接受,璇玑笑了笑,温声解释,“她受了那么多委屈,做元后是应该的。我能回来,已经是莫大的荣幸了。”
无怀寒很快平静下来,神情却淡淡的。
璇玑又说,“不知阿寒是否感受到了,壶天镜也有四季之分了呢。昼夜四季,真的和凡间一样……这段时间就在壶天镜留下吧,你哥哥真的很需要你,也很想你。”
这些话正是无怀寒所想,父母故去,他真的无心再云游。他点点头,道了声是。
“你的景辰宫我让人好好打扫了。你在这只管住下,有什么事随时来找我。”无怀矜拍了拍他的肩,和璇玑对视一眼,同她一道走了。
与他擦肩而过时,无怀寒突然叫住他,“哥!我可以去看看嫂子吗?”这句话问得有几分迟疑,好像小心翼翼掩藏了什么心思,无怀矜毫不犹豫地笑了笑,“当然可以。”
闻人九已经从祁堇宫搬至元后宫,昔日子璃居住的处所,如今只供她一人居住,变得更加富丽辉煌。自入宫门起,一路碧瓦金砌、雕阑画础,飞花如许,薄带烟云朦胧,所及之处鬘华花香遍地,碧泉清溪蜿蜒及远,叮咚潺潺,映照晴空白云,美得犹如画中境。
无怀寒自成年后就很少来元后宫,也从来不知元后宫可以这样华丽,印象中母亲一贯威严庄重,即使在他小的时候,也很少露出慈母的形象来。他独自行走,慢慢发现偌大一座元后宫,行走的侍从侍女却十分少,细细数来,也就遇到一两行,皆素衣沉默,神情看上去十分沉重。
他问了闻人九的所在,依着记忆中的路线找过去,只见微风拂柳处,一道素白的身影斜倚凉亭中,手执酒杯,惬意悠然。
他顿了一会,才上去喊
了声嫂子。
闻人九错愕了一下,眼角很快闪没一丝惊惶,快得没让他察觉,她将酒杯放回桌上,冷淡地说:“你回来了。”又问,“什么时候走?”
无怀寒眉头轻轻一皱,目光在歪七扭八的几个酒壶上掠过,半是不满半是玩笑说,“嫂嫂不想见到我吗?”
闻人九坐直了身子,凉凉地说,“不是。”
无怀寒拿起一个空酒壶,笑了一下,“嫂子什么时候学会了喝酒?怎么一个人在此喝闷酒。”
闻人九一把夺过酒壶丢在一旁,恹恹地道,“心情郁闷才叫喝闷酒,我不过小酌两杯,怎么就成了闷酒。”她顿了一顿,语气里带了几分不耐烦,“这次回来什么时候走,我送送你。”
刚见面就问了两次自己什么时候走,无怀寒再大条也察觉了不对劲,神情严肃下来,“嫂嫂为何三番两次问我这个?莫非是有什么事?”
闻人九突然一阵烦躁,站起来走到一旁,宽大的衣袖不慎扫到桌子,拂落好几个酒壶,丁咚哐当一阵响动,惊得周围一阵花颤风惊。无怀寒愣了一下,敏锐地感觉到闻人九的情绪有异,也站起来走到她身边,“嫂嫂是有烦心的事?”他心思敏锐,一下子就猜到什么,“莫非与父君母后有关?嫂嫂!”
闻人九极力克制着情绪,她感觉到自己身体里的血液仿佛一下子就窜腾起来,她很想大吼,很想把一切都说出来,可一切到了嗓子眼又生生被压下,吞了吞唾液,闭眼忍了一会,才将这躁动不安压制住,勉强地一笑,“没有……是我自己的事。”
无怀寒想到了璇玑,“是否……和璇玑表妹有关?”
闻人九的手猛地一收,指骨都发了白,无怀寒一眼就注意到她这个细小的动作,还以为自己猜中了,忍不住安慰,“嫂子既然已贵为元后,须知忍这一字,心上一把刀,戳得人心痛、心伤,却不能发作出来。嫂嫂……”他想了很久,还是说了出来,“若是嫂嫂哪一日坚持不下去,就来找我,我带你走!”
他这话说得又急又快,还带了一些毛头小子的青涩急躁,闻人九愣了好一会,才细细体会到他话里的意思,眉头拧得更深,别开头去,厉声道:“你说什么胡话!”
“我……”
她似乎是生气了,突然转身就走,连句解释的机会都不给他,无怀寒默然站在原地,心里一阵后悔一阵释然,慢慢地释然压过后悔,低声喃喃地念她的名字,“阿九……”
封后七日,是无怀矜娶侧妃的日子。
虽璇玑只是个侧妃,越不过闻人九去,但迎娶侧妃的仪式依旧十分隆重。
闻人九在一旁听侍女禀报有关大喜之日的种种安排,心里一阵又一阵狂躁,最终忍不住摔了酒杯:“够了!”她嚯地站起来,吓得地下一干侍女全部伏倒不敢再出声,一时间凉亭里鸦雀无声,只余下她急促躁动的呼吸声,“这点小事你们都做不好吗?素洗!”
素洗低头上前一步跪下,只听她厉声道,“今后这种事你自己看着办,不要再来吵我!”说罢拂袖离去。
等她完全出了院子,一干侍女才敢慢慢地起身,不知所措地看着闻人九远去的方向,有一个胆子大的走到素洗身边,悄悄地扯了扯她的衣袖,“素洗姐姐,婢子人微言轻,恐说不上话徒惹娘娘不快。只是这酒,稍饮增益,大饮伤身,娘娘如今终日酗酒,性情日渐狂躁,长此以往,恐怕……”
素洗转头看了眼石桌上七八个歪倒的空酒壶,默默地垂下目去,长长地一声叹息。
夜色垂暮,闻人九枯坐西窗,望着窗外绮影摇动,面无表情。身后响起一阵极轻的脚步,而后在身后静止,随后一双修长的手搭上她的肩膀。
“阿九……”
她岿然不动,无怀矜轻轻地在她身边蹲下,握住她的手,柔声说,“看什么呢?”他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漆黑的院子里什么都没有,只有几株鬘华花簌簌而动,落下几片叶子。
他沉默了一下,又说,“不早了,休息吧。听说你今日又喝了很多酒?”
闻人九不说话,半晌忽然一声冷笑,将手抽出来,恹恹地往里走。无怀矜眉心一拧,跟上去刚要说话,却听她讽刺地说,“这些事你不是知道吗,何必又来问一遍。”她随手拿起酒壶仰头饮,却发现里面根本就是水,突地怒上心来,也不知哪里来的暴戾情绪,竟一把摔了这上好的琉璃壶。
巨大的声响猛地就将她的神志拉了回来,心里一时有些无措,竟有些想不起自己为何突然会这样做。然而这样的无措只持续了一小会儿,复又冷笑:“明日就是你的大婚,这个时候不去陪陪你的新娘吗?”
无怀矜心里猛地一抽,难以言喻的伤痛涌上心头,逼得他不能自持。他一步冲上去抱住她,声音沉得宛如黑暗中慢慢涌动的沼泽地,令人一步步下陷,无法阻挡。
“阿九,你别这样。我知道现在说什么都不能阻挡伤害你……可是你在我心里是独一无二,你是我一辈子的元后,谁都不能撼动。阿九我爱你……这句话我从未对你说过,我知道这句话来得太晚了,可是我爱你……这是我不能欺骗自己的事实。阿九……阿九!”
他抱得很紧,这些肺腑之言就像最绵软的刀子,乍然扎进了闻人九的心,那已如枯草寒冬一般的心中世界,慢慢地流过一丝清泉,一下子便生机盎然起来。
她很小心地呼吸着,感觉就像在做梦一样。
无怀矜感受到怀里人安静了下来,闭上眼又说,“阿九,我是永远都不会对你放手的,不为别的,只为我心里的你,是谁都不能替代,是任何影子都不能抹去的存在……”
一切就像回到过去那一段飞花轻似梦的时光里,她隐约听到来自遥远的远方那一缕飘渺无迹的琴音、她低低的念书声,还有他温柔如月的笑容。午后紫藤花架下的惬意,闲时亭外梨花雨,一切都那么自然,那样地吸引她……
密密麻麻的吻落满她的额头、脸颊,最后是她的嘴唇,她恍惚之间失去了判断的能力,只随着记忆中最深刻的感觉而走。
只希望这一切,梦里世界才是真……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