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_133、远光灯下的罪恶(五)
“怎么了?”江瞳盯着地面的纸张暗自出神,旁边罗逸晨已经蹲下身,正打算开始收拾满地狼藉的纸张时,察觉到了江瞳的异样,他问。
“你来找我的时候,就我一个人么?没别的人跟我一起?”江瞳脑子里一团乱麻,她试图通过其他方法,来理清脑子里已经混沌不清的记忆,问。
“我来的时候就你一个人啊。”罗逸晨偏转角度,朝向江瞳,问,“你是不是脑子里有跟别人一起在解剖室的印象?”
“嗯,我记得我是跟一个同事在解剖室里,做心脏镜检……”江瞳开始回忆,但话说到这里,她脑海里突然像是覆舟翻腾,翻出了一些散乱的情节,于是她急忙倒转话锋,问,“白传的案子审完了么?”
“你是说嫌犯在审讯室里突然死亡的那个案子么?已经宣判了,当天媒体就报了,被告人犯刑讯逼供罪名成立,已经被免一切职务,并判处10年有期徒刑。”罗逸晨皱眉陈述。
“不对啊,尸检结果不是这样。”江瞳脑子里又开始剧烈震荡,一些情节从泥沼一般的记忆中浮现。
“你是不是遗漏了什么细节?”罗逸晨问。
罗逸晨的话音泛起回声,它在江瞳的脑子里轰隆回荡。骤然间,将江瞳眼前的画面换成了另一副模样,那是一个装潢陈列,都充斥着深重色调的房间,里面坐着一群面色严肃的人——在其中,江瞳清晰地看到了自己的身影。
“死者大脑可见明显对冲伤,对冲伤是人发生减速运动时才会发生的特征性伤;同时我还在死者以脊椎为中轴的两侧背部、胸部发现相对应的深层肌肉大片状出血,这证明死者在死前就已经发生过高速、正面的碰撞和挤压损伤,我判断死者很有可能是被大型车辆撞到了柱状物体上,受到了基础性的内部伤害,引发外伤后反应性心肌炎……所以,当聂晓辉在不知情的情况下,碰触死者的心口,作用力传导至已经发生过严重病变的脆弱心脏,迅速引发心肌内血管破裂,心脏机能严重受损,心室骤然停搏,猝死;所以,白传的死亡是否因为聂晓辉的袭击,从以上因素推断,并非绝对关联因果。”画面中的江瞳,说。
“江法医。”画面中一名身着套装,体态婀娜的女人幽然发言,江瞳认得出来,那是负责为死者白传辩护的律师——李子行,李子行从原告席上取来一个文件夹,打开示于江瞳的眼前,说,“你可能不知道这份报告,但这份报告我是从专业的心理鉴定机构获取的,关于你精神状态的鉴定结果——”李子行没打算让江瞳看清报告内容,所以在江瞳刚刚可以着眼看清报告纸面的时候,她便立即抽提开去,转身把那份文件呈送给了坐于审判席最高位的法官,继续说,“根据这份精神鉴定报告,我有理由怀疑作为专家证人的江瞳法医,不具备完整的司法鉴定能力,因为这份报告给出的结论是——江法医患有严重的精神分裂症!”
惊天霹雳。
江瞳挣扎着从画面中抽离,双手捂住脑袋,痛苦地蜷作一团。
“你怎么了?不要对抗自己的记忆,试着去接纳它。”罗逸晨沉静而柔和的嗓音在江瞳的耳边响起。
“是你!”江瞳压低嗓音,扭脸对着罗逸晨诘责,从双肘间露出的双眼内充斥着怨怼的情绪,她说,“是你给李子行出具我的精神报告的!”
“我冤枉啊……”罗逸晨茫然喊冤。
“没有任何人有条件了解我,只有你!你要是无辜,怎么会想也不想,立马喊冤?!”江瞳,松开自己的脑袋,驳斥道。
“呃……估计我现在说什么,你都认定我可疑。”罗逸晨百口莫辩,干脆不辩。
“你跟他们什么关系?!”江瞳厉声问道。
“谁们?”罗逸晨欲哭无泪,“我知道我现在在你眼里已经判罪,可我真的是无辜的。”
“你不是心理医生么?你操纵我的意识,不就可以达到你所有想要达到的目的。”江瞳冷笑。
“我又不是魔术师……”罗逸晨哭笑不得,他伸出手去碰江瞳,想要尝试用肢体碰触平复她的情绪,说,“江瞳,你现在应该让自己先冷静下来,愤怒会蒙蔽你的理智。”
“我很理智!”江瞳愤怒,别开罗逸晨扶住她的手,挺直腰杆与之对立,说,“我就说,为什么我家里会发现一个伪基站的发射器,如果不是你,房间里好端端的,怎么可能就被装上这种东西,而且恰好就在我的房间?!是不是让我住进去也是你安排的?!你和你后面的人到底还有多少阴谋?!”
罗逸晨这次不急着接话了,他静静观察着江瞳情绪激动到浑身颤栗,控诉一般地说:“我当时怎么没有想到,能对我的动向了若指掌,又能对我的情况洞若观火,再透过我,轻而易举完成所有阴谋的,就是你,罗逸晨!”
“我不知道你为什么会怀疑我,但我绝不是藏在暗地里捣鬼的人,我可以很负责人的告诉你,泄露你精神状况,以及在背后操控监视你的人肯定不是我,而且,我敢向你保证,我就是我,没有任何见不得光的背景,更没有你所说的后面的人。关键我不存在任何做这些事的立场啊。”罗逸晨一改作为心理辅导师角色时的冷静态度,颇富情绪化的自我辩解,说。
罗逸晨一副严肃决绝的态度,令江瞳不禁愣了一下。她开始变得不安而且躁动,双手抱于胸前,脚步不住在有限的范围内踱来踱去。
“不对,一定有哪里不对。”江瞳突然意识到什么,转身向已经被堆积了好几层资料的办公桌,开始疯也似得找东西,当她把所有挡在桌面上,阻碍视线的事物一气推到地上,终于露出了她要寻找的目标——一个被遗忘、淹没了不知多久的手机。江瞳拿起手机,解锁屏幕,上面首先展露出的,是一个令她完全始料不及的日期!江瞳不敢轻信,急忙又打开电脑,查询网络,确信所有的时间都保持一致以后,她终于惶恐的意识到,她的大脑已经将她在一个多月内发生的事情,几乎屏蔽殆尽。
江瞳头疼欲裂,她不得不用另一只手撑住桌面,以稳住自己
摇摇欲坠的身体。
“江瞳。”一个不是罗逸晨发出的嗓音从办公室门口传来,将办公室里两个人的目光都吸引过去。
“单……轶?”江瞳唤出来人名字的时候极不自信,她总觉得来人的五官样貌,跟她寻常脑中认知的单轶模样完全不同,可是她却明明白白的认出了对方,就是单轶。
单轶忧心忡忡走入室内,先看了一眼同在屋中的罗逸晨,但事情紧急,由不得片刻耽搁,于是他说,“江瞳你快走吧,督查组的人正在来这儿的路上,你现在是案件嫌疑人,如果被他们发现你在这儿,而且还有这些影印资料,会给你惹来麻烦。”
“案件嫌疑人?”江瞳听着自己竟被冠以了案件嫌疑人的身份,惊愕不已。
“嗯。”单轶焦急,“你快走吧。”说着拽住江瞳的手就要往外走。
“等等。”江瞳脑子里又有什么快速闪过,她抓住单轶牵她的手腕,问,“杜宇呢?”
单轶闻言,脸色转为沉重。
“怎么了?”江瞳有种不详的预感,问。
“杜宇还没找到,现在已经过去72小时,如果继续找不到他……恐怕凶多吉少……”单轶哀伤作答。
“什么?!”江瞳怔住,顿时觉得天地转动,她想起来了……想起这一段被偷走的时间里都发生了什么?
江瞳迅速倒回到一切发生的起点。
她记得那是白传尸检结束的当天,她去找了丁洋……
那天是大年三十,江瞳从解剖室出来,用借口支走了包法医,独身又回了市局。她比较幸运,在她抵达市局找到丁洋的时候,那群讨厌的督查组成员,已经各自回家过除夕了。
“丁队。”江瞳叫住刚从某个审讯室里走出来的丁洋。
“怎么还没回去?”丁洋看见江瞳现身市局,颇感意外,说,“今天是年三十,熬太晚,交通可很不方便呐。”
“做咱们这行,哪还会有早晚的概念啊。”江瞳玩笑,随后切入主题,说,“我来找您,其实是想跟您聊一聊案子的事儿……”话说出口,江瞳有点犹豫,就又补了一句,问,“不耽误您回家跟家人相聚吧?”
“没事,我已经跟家里人说了,不能回去过除夕了。”丁洋挥手开解,同时又看了一眼时间,说,“走吧,大过年的,吃不上家里的年夜饭,也起码别让自己饿着,这会侦察组刚出去,还有点时间留给咱们简单吃顿快餐,咱们路上边走边说。”
“嗯。”江瞳点头,跟丁洋一起向办公楼的出口走去。
“丁队,您觉不觉得,最近发生的这些案子,有好几个都不是完全孤立的,并且他们彼此之间都有千丝万缕的联系。可以说案子查到现在,好像有点拔出萝卜带出泥的意思了。”在同行去市局附近餐馆的路上,江瞳试探性的开篇表述。
“具体诱因呢?”丁洋沉重反问,“是哪些线索激发你产生这样的想法?”
“因为白传的落网。”江瞳斩钉截铁。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