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_131、远光灯下的罪恶(三)

江瞳的情绪底线全线崩溃,她当即站定,转身直面督查领队,开始刻意抬杠道:“为什么要我走那么远去做拓片?现场勘查不是应该当场采证么?如果我有问题,出去了,不去做拓片呢?如果我出去就换鞋呢?怎么判断准确性?!难到这不是正确的办案流程?!”话音即落,门外正好走进来一名拎着勘查箱的痕检技术员,江瞳当场揪着这个把柄,冲督查领队质问,说,“这明明就有技术员进场,为什么就不能现场采集?!”

“江法医,我们是正规化、职业化的团队,每个人都有各自的安排,也是经过研究最合理的安排,大家各司其职,这才能保证各职能人员的专业化效率,不能跟游击队一样,没有章法,什么都混作一团。我当值这么多年,因为分工不清,带来的不良后果你没见过,我可是栽过跟头!”督查领队强辩。

“是么?”江瞳不甘示弱,说,“那重复作业,浪费资源呢?这点您当值这么多年,难道就不知道它同样也需要严正杜绝么?!”

“我不跟你吵,对于你们这些刺头小年轻,犯不着抬杠。你要当场做拓片是么?来,小王,来,给她做!”督查领队极不耐烦,转脸招呼刚进门的技术员。

“对不起,我现在决定出去,到左转尽头的办公室里做拓片。”江瞳存心要跟眼前人过不去,对方服软将就了,她却偏偏又要回过头遵照安排,去找外面的审讯人做采证拓片去。

江瞳拧着劲儿,去指定位置做完鞋印拓片,接着继续我行我素,打听了案件当事人聂晓辉所在问询室位置,径自赶去。

问询室,一名问询员正与聂晓辉对坐于一张桌子的两侧,问询人腰杆挺直,嘴巴一开一合在陈述者对聂晓辉的问询内容;聂晓辉则弓着背,双唇紧闭,耷拉着脑袋,整个人缩在椅子上,只用极少的语言予以回应。

江瞳站在室外,透过单向玻璃,全神贯注地观察着问询室内聂晓辉的所有动静,正自出神,冷不丁肩膀突然被人拍了一下,同时一个声音从她背后传来,说:“江科长。”

江瞳不自觉汗毛站立,愕然回头,只见一张略显憨厚的脸,当当正正杵在她眼前,满是诧异。

“包法医,你没回家?”江瞳惊魂未定,凭借着下意识,问道。

“我今年不回家过年了,本来想着,怕年节期间,要是突发什么状况,我可以暂时顶上,免得影响你们休息。没想到,今天一早到办公室,还真接到消息说市局这边出事了,所以就想着过来看看有没有需要帮忙。”包法医说。

“哦。”江瞳若有所思,还不及有所表示,就听问询室那边,响起有人出门的响动,江瞳极其敏感,一听声起,人便同步转身,两步并作一步,凑到从里面走出的问询人跟前,说,“我是江瞳,是负责这次案子的法医,我们进去看看么?”

“呃……”出来人给江瞳搞得有点懵,茫然无措。江瞳却没有等他答案,直接一闪身,进去了问询室

里,包法医一看江瞳进屋,也随即跟进,眨眼间,门内外的两拨人已对调位置。

“聂晓辉?”江瞳进门,首先确认屋内人身份。

“是我……”聂晓辉满眼血丝,应声抬头。

“我是负责审查你案子的法医,江瞳。”江瞳自我介绍,同时起步靠近聂晓辉。

“我是包正,是江科长的助理。”包法医补充。

“我没有动手。”聂晓辉辩解,说着,右手不自觉地往后缩了一下。

“你没有动手,那你手上的伤是怎么回事?”江瞳沉着发问。

“我在椅子隔板上刮的……”聂晓辉说话显得有些底气不足。

“手能给我看看么?”江瞳问。

聂晓辉略有迟疑,最终还是把右手伸出来交给江瞳检查。

江瞳拉住聂晓辉的右手,正反翻看,聂晓辉的手掌未见异样,在手背食指到无名指指节的位置发现刮擦损伤,江瞳联想,思量聂晓辉手背上的损伤,大概就是在审讯椅隔板外缘上的皮瓣来源。

“你为什么要发怒?”江瞳一阵见血,问得聂晓辉目瞪口呆。

“我……觉得他杀了两个人,不但一点不觉得愧疚,还说些混蛋话,太可恶……”聂晓辉辩解,但说辞显然苍白无力。

“是么?他说了什么?”江瞳冷静深入发问,双眼直直地看向聂晓辉,让他不觉感到心里有点发憷。

聂晓辉回答不出来了,沉默骤然而起,两人僵持片刻,江瞳发现聂晓辉的嘴角微微**,似乎是要松口。可就是不巧,这时门口传来有人进门的响动,问询室里来了不速之客。

“江法医!”室内响起了一个硬生生、干巴巴的声音,它叫喊着江瞳的名字。

江瞳闻声,眉头皱做一团,转回头去,恰好看见一名身穿制服,一副官老爷模样的男人,盛气凌人地冲她质问道:“死者的尸体都已经运去解剖室等着检查了,我们到处找不到你,你竟然在这儿充当起审讯员了,倒还真是不着急不着慌啊?!”

这是开腔即有火气的人,也就是那个已经跟江瞳冲突过一次的督察组领队。江瞳可不想给他好脸,更觉得与他争辩无异于对牛弹琴,于是,干脆对他视而不见,转脸重新面对聂晓辉。

“领导您别误会,我们只是想先来了解一下案件情况,法医在尸检前,大体了解案发现场和案发经过,会更利于对死者伤情的准确判断这样。”江瞳不理人,包法医只好充当老好人,上前赔笑脸打圆场,可话说完,听话人却一副“你是谁”的傲慢神情看他,所以,他又接着自我介绍,说,“我叫包正,是江科长的助理,您是?”

“嗯。”督查领队傲慢地用鼻子哼了一声,说,“那现在了解完了么?了解完了,就快抓紧吧,大家都等着您二位呐!”

“那咱这是在哪个解剖室?是市局专用那个,还是我们省厅……”包法医确认。

“哪儿非摘的那么

清楚,市局、省厅?!不都是一体的吗?!”包法医的示弱,让督查领队气焰更盛,不耐烦教训道。

“不是,我没那个意思,是因为市局和省厅的解剖室离得挺远的,要是跑错了地方,就真是耽误宝贵时间了。”白法医好脸解释。

督查领队听话一愣,转脸跟身边人确认,而后回答:“市局那个!”

“欸,好嘞……”包法医答应,话音未落,江瞳突然直起身,抬腿便走,包法医一看江瞳说走就走,也不墨迹了,匆匆跟督查组一行人点了下头,随即也跟上了江瞳的步伐。

江瞳突然行动,令所有人都始料不及,所以在她人已经出了问询室,留在室内的人们都还没有从莫名其妙的情绪中恢复过来,这也刚好省去了一些不对付人应要交流,而引起双方的矛盾加深。

“江科长,等等我。”江瞳一往直前,完全没有顾及到身后还有人在跟步同行,乃至于包法医无奈地在后面喊道。

“江科长,你别往心里去,估计也都是因为大过年摊上这么个案子,不能回家给闹的。”江瞳闻声,减慢步伐,跟上前去的包法医怕她还在生气,于是为她宽心道。

“没往心里去,我只是觉得这次案子,恐怕会有枝节。”江瞳说着,拦下一辆出租,两人踏上其中,赶往市局法医学解剖室。

解剖室眨眼即至。

因为是过年期间,能休的都休了,留下来的也都心气涣散,所以虽然江瞳在看过白传尸体以后,还去聂晓辉那边耽搁了一些时间,等到解剖室的时候,尸体也才刚刚好送到而已。同样遭遇拖延的,还有搬运尸体到解剖室的工作,不过好在有包法医跟着,不然解剖室里除了一个负责开门的大爷以外,一个劳动力都抓不着;负责送尸体的司机又着急送完尸体,赶回家跟家人团圆;其实一切都是次要,关键根由还是在于,大年三十,谁也不愿碰死人给自己找晦气。

找来一张运尸床,江瞳配合着包法医把白传的尸体搬上了解剖台。

因为白传是凌晨2多钟死亡,距离现在被运至解剖台上,时间已经是过去了6个多小时,所以尸体的关节已经全部不能屈曲,尸僵已经开始出现。

没有多余的语言,江瞳跟包法医各自沉默着换上了解剖服,将一切器具准备就绪,戴上手套,包法医直接上台准备操作,而江瞳却仍然对着白传的尸体,鞠了一躬,才走上解剖台。

“为什么对一个杀人凶手也要行礼?”包法医对江瞳行为表示不解。

“每个死者都值得尊敬,不论他生前做了什么。”江瞳说。

“但他犯了罪啊,他做了伤害别人的事,那对于公理而言,他就是恶魔,我们没必要向恶魔施舍对正常人的感情不是么?”包法医反驳。

“可是他毕竟不是恶魔,不然他也不会像现在这样躺在我们面前?”江瞳不想跟包法医辩论是非,于是改变话题,说,“咱们开始检查尸体吧。”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