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_106、红衣男孩(十)
行动计划当场敲定,所有人积极响应,四散而出投入调查。真相呼之欲出,每人都像是被打了兴奋剂,疲累感一扫而净,争先恐后的去攫取更多信息,夯实推理结果,捅破阻挡在真相结论前的最后一层窗户纸。
然而,解谜在即,江瞳胸间隐藏的心事却反而更加深重。案子越接近真相大白,她就越有多余的精力去为母亲纪兰被查的事而感到忧虑。当专案会结束,侦查组员全部散出去做案件的终极冲刺时,她有意疏离与自己共同“留守”的伙伴,独自窝到一个角落去,给自己在蓝城教育系统的同学发送信息,她深切关注着自己母亲突然被纪律检查的具体原因和进展情况,她极度担心着母亲当下的处境。
同学很快反馈了消息,告知江瞳,江妈纪兰是因为在任教育部主任期间,推进实施的公立学校招生紧缩,扶持私立学校成立经营的放宽政策时,涉嫌以权谋利,徇私舞弊的嫌疑。虽然江瞳非常了解自己的母亲,且信任她在任职期间绝对是一个廉洁公正,不谋私利的清明官员,但是从同学话语的字里行间中,她听出了情况不容乐观的告警讯号,按照同学获知的内部消息反应,最初用于举报江妈贪污受贿的材料中,有明确对于江妈如何收受好处,利用职权为劣质民办学校大开绿灯,等等违规行举的台账证据,而且这件事情,早在江妈退休之时就已开始,只是当时没有充足关联证明,而没有对江妈退休造成直接影响。可就当下状况,任之继续恶化下去,恐怕于江妈的影响,就不仅只是违纪追诉那么简单。
江瞳本想继续打探关于举报材料中,究竟涉及到哪些账目明细,但限于同学职权不足,并未获知,她也不便过分要求对方为了自己越举,逐而作罢。聊天结束,江瞳心情复杂,她脑子里反复回荡着同学说的:早在江妈退休之时,就已经有人曾举报她存在权利交易的违规作为。江瞳知道,这样的污蔑,是对一生正直的母亲一种极大的诋毁和伤害,可作为血肉之亲的女儿,她却全不知情,直到事情已经发生如此之久,才从别人的口中被动获知。
想想江妈多年生活事业含辛茹苦,熬到桑榆晚景,身边阒无一人不说,还要遭受如此不白之冤,江瞳的内心着实自责难舒,悔恨自己当初对母亲的忽视,尤想起上次归家,明明察觉到母亲心境变化的蛛丝马迹,却没能及时表露,问清情况,更没有花足够的时间去给予母亲应尽的陪伴。只是这一切都已追悔莫及,除了祈祷案件结束后不要再有其他案件发生,留给自己在回一趟家支撑母亲坚定信念,力争清白的机会,江瞳不再敢有任何多余奢望。
内疚如同泥沼,容易叫人越陷越深,江瞳完全深陷,无法自拔之时,耳边陡然响起了杜宇的声音,唤她说:“师父!”
江瞳冷不丁被唤回神,浑身一机灵,怔怔望向叫她的杜宇,问:“怎么了?”
“我刚才在问您,您觉得冯波死亡这事,究竟是属于事件还是案件啊?”杜宇满怀纠结说。
“事件。”江瞳不假思索,张口就答。
“啊
?!”杜宇双目圆瞪,张着一张开成“O”型的嘴,惊讶的半天说不出话来。
“这个结论很奇怪么?咱们尸检的时候,不是就已经很明确了么?而且本地法医的尸检报告也写的非常明白,死者冯波——尸检结论:‘死于大脑严重缺氧,伴有遗精现象,致死原因拟为性窒息’。”江瞳说。
“那咱们在这儿耗这么久,不是白耽误功夫吗……”杜宇郁闷。
“为什么白耽误功夫?”江瞳不解。
“为了一个‘玩过头’发生意外的事件……”杜宇苦脸埋怨。
“那也需要背书定性啊。这个案子麻烦就在于,现场有价值的判断依据太有限,而线索、亲属情绪,以及各类媒体的干扰因素太复杂。不能所有压力都让地方扛着。”江瞳说,“其实从检查完尸体的那刻开始,你就应该确信,咱们基层单位里,还是有许多实力很强,经验丰富的优秀法医,他们不会让每一条无辜生命枉死。”
“可是……”杜宇作难。
“可是什么?”江瞳打断杜宇就要说出口的抱怨,说,“莫非真要像你和余关那样,期盼着案子里存在点鬼啊怪啊的,才算是合情合理?”
“没,也不是这样。”杜宇被江瞳教训得无话可说,惭愧又委屈地垂下了头。
“嗯,那就行了,等着侦查组的好消息吧。”江瞳点点头,颇有意识地把目光转向不远处的单轶,发现他依然抱着手机在专心致志的研究者什么,于是问,“单轶,你在看什么呢?”
“我还在看现场照片。”单轶抬头回应。
“莫非又有发现?这次你的手机很厉害啊,发现了好多破局点。你是不是跟余关一样,来前也找了什么高人给它加持啊?”江瞳半开玩笑地说,惹得身边杜宇脸上青一阵红一阵。
“哈哈,开光倒没。不过屏显对高清图像的还原度,还是可圈可点的,回去我真该给它记个头功,我还真又有了一个最新发现。”单轶说着,捧着手机走来了江瞳这边,把手机屏幕递到江瞳、杜宇眼前,说,“你们看。死者身上穿的红裙边,有一处明显是被蜡油滴印上的位置,竟然没有蜡油凝固在布料表层覆盖的外层结蜡。”
“这代表什么呢?蜡油滴在布料上,如果积的厚,很容易就会被接触过证物的人,不小心弄掉啊。”杜宇狐疑发问,江瞳没有说话。
“你看这个是同事刚刚发来的高清原图,光线反射出来的位置,”单轶听话,不急否认,耐心地说,“表面是不平的,这代表蜡油积的不够厚,不会轻易被人无意识地碰掉,而且是被人有意识刮下来的。”杜宇听后,探头一看,果然如此。
“嗯,刮走蜡油的人,绝不只是单纯刮掉而已,肯定他有别的目的,估计这蜡油还被完好的储藏起来。找到这个被刮走的蜡油下落,估计就能找到那个在冯波脚上挂秤砣的人了。”江瞳附议,推论。
就在这时,有人从门外跑了进来,气喘吁吁地向屋内的人宣告道:“案子破了!”
三人听话回眸,都
不觉展眉而喜。
集合地点再次转移,江瞳三人赶到镇上派出所与侦查组重新会和。
案情基本与料想出入不大,蜡烛来源在整个案件的推进中,果然起到了破冰的重要作用,当辉哥把证据摆在于大禄面前以后,他终于收起了自己拙劣的谎言,把自己所知道的情况都如数招供,他说那天他去冯波家,是应了冯波的请求,帮对方带去一些做那种事的道具,而当天他带给冯波的东西里,也不仅只有那条红裙子,他带去的还有从情趣店里买到的低温红蜡烛,以及网上下载的自缚图文教程,是他教冯波如何通过捆绑、热刺激和各种手段找寻那种扭曲兴奋感和快感的。而当他帮助冯波获得了几次**之后,冯波却开口表示,想要尝试更极端的方式——窒息性刺激,这叫于大禄心里产生了极大的顾虑,他知道这种方式出事的风险极大,而他不想惹事,可冯波却不愿意放弃这种极端的体验,在对方再三请求之下,于大禄勉为其难地辅助着,帮冯波将自己钓上了房梁,然后自以为撇清关系地从冯波家老宅的后门离去,他走的时候,大概是十一点快十二点的时候,而那个时候,冯波还好好的活着,可是他没有想到,就在他离开后的半个小时内,冯波就因为他的刻意回避,而一命归西。然而他也只是做了这些而已,他真的没杀人,当然他也不敢杀人。
“那么也就是说死者死前,于就已经离开他家。而被同村的老婆婆看到在冯家老屋出现的背包男人,就是于。按照这个说法,案发前后,现场就只有于一个人在现场,以及周围出现过。”单轶听完,重述一遍已知的调查信息,期间,辉哥有意识想要打断,但觉得单轶话还未完,就耐下性子,让他把疑虑表述完整,说,“但有一个问题,死者房子里的东西是不是少了什么?”
“裙子上的蜡油吗?”杜宇积极抢答道。
“不是,那只是其中之一。”单轶摇头。
“对了,钱,死者死前一个星期回父母那里,冯刚给了他钱,可是现场没有钱,钱呢?”问甜甜接话回应,说,“冯波从死前的前一个星期,从父母那里拿到了两个星期的生活费,而根据调查,冯波在这段时间的购买花费除了教材和餐食以外,没有其他花销。而且,他从第二周就没有去学校,也没有在村内的饭馆和小卖部中露面,从案发现场的遗物来看,可能外来的也只有方便面而已。那么冯波的生活费肯定是没有花完的,可是现场和冯波的包里都没有找到剩下来的钱。钱去哪儿了,这绝对是个问题。”
“嗯,口供里,于大禄说没有带走冯家的任何东西,而且从他的家庭条件和经济实力来看,他没有拿走冯波钱的需要。”单轶目光转向接话的问甜甜,兴奋地说,“所以我觉得,除了于大禄,肯定还有第三者到过现场,一是把冯波家里剩下的生活费拿走,另外还刮走了冯波裙子上的蜡油。”
“蜡油?”现场人异口同声,疑道。
“嗯。”单轶点头,把自己在来专案会前发现的蜡油痕迹的来龙去脉,向在场人员做了介绍。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