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二章 杀鸡儆猴
此时,楚玉筠坐在高高的龙椅上方,脸部表情不动声色,眸子淡淡,睥睨着下方。他的身侧后头,有一方落地珠帘,上头串着火凤齐鸣,隐隐约约中能看见一个端庄正坐的身影,头顶凤冠,姿态雍容。
楚玉筠还未开口,便听见那珠帘后方传来一声肃然之声:“皇上,开始早朝吧。”
竟是太后不怒而威的声音,百官心中不由唏嘘,太后居然效仿武后开始垂帘听政了,这是要把手伸到朝堂之上。
可看一眼楚玉筠,他一脸神色无常,并不计较,连皇上都不敢直言一词,底下的大臣哪还敢言论?
楚玉筠挥了挥手,身旁的小公公起前一步,扯着嗓子,中气十足地喊道:“上朝。”
百官听罢,皆一副低头是从的模样,端正地拿着玉板,恭敬地俯身,口中齐声高呼:“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太后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
“众亲家平身。”楚玉筠淡淡应了声,“可有本启奏?”
傅尚书突然出列,朝楚玉筠端正地俯首:“皇上,老臣有本启奏,江南水患灾情严重,朝廷发了赈灾银两下去,可未到灾民手里,就所剩无几。这一层层克扣剥削下去,底下的官员倒捞进油水,可灾民呢!他们怎会惦记皇恩浩荡,知道皇上还关心他们。”
他这一言,一下揪住了在场几位官员的心,一下面上寒霜。这傅尚书,两鬓斑白,老态龙钟,是朝中的三朝元老,也只有他,敢说出这些冒死进谏的话来。
“竟有此事?”楚玉筠假装讶异一声,摆起脸来朝下方斥责:“与江南救灾一事,所涉官员,都给朕滚出来!”
顿时有几个身影“骨碌碌”滚了出来,朝堂之上,突然洋洋洒洒跪了一地,陈晓光本心中惧怕,心跳如擂鼓,可一看到跟前那么多俯首跪地的身影时,不由舒下口气来:罪不责众,他便不信那皇帝小子能把他怎样了。
再说,自己上头可是有人撑腰,陈晓光抬起头,将上方坐的太后轻轻一睨,脸上竟浮现了丝得意的笑意。
他这番神情,叫楚玉筠尽收眼底,楚玉筠不动声色地噙嘴一笑,忽然板起面孔,申令道:“陈晓光,你可是江南水患拨银救灾的首要负责人啊!你来给朕解释解释,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陈晓光面上一寒,这件事涉及甚广,他没想到楚玉筠居然单单点了他的名。一时不知如何作答。
楚玉筠这一举动让太后也很不高兴,她暗中发想:皇帝分明知道,陈晓光乃是她的人,他这么做,着实让她的颜面下不了台。
太后半眯起眸子,百官虽看不清楚她脸上的神情,可从她的肃然之声中,也能体会到,太后俨然不悦。
“皇上,这救灾银两的剥削克扣,可不是光光陈大人一人,您得公正严明才是。”
“好一句公正严明”,楚玉筠心底发笑,太后这可是出言警戒他?
若是平时,楚玉筠一定会笑应下,朝太后自责自己的不是。可今日,楚玉筠凝眸一笑,与太后说道:“母后放心,不是有您在主持公正吗?朕不过想先审问审问陈晓光罢了。
”
他这一言,虽说得有理,可当着文武百官的面说出来,着实让太后觉得颜面难堪,她咬碎了银牙,却也只能压制怒气,开口:“是哀家操之过急了,皇上继续审吧。”
楚玉筠脸上浮现满意地一笑,但很快敛去眼底的笑意,朝陈晓光摆起脸色开口:“陈晓光,你来告诉朕,这是怎么回事?当初赈灾一事,可是太后亲自为你请命,结果闹出这档子事,你该如何像太后交代?”
太后本忍气吞声坐在一旁,只是没想到楚玉筠三言两语,突然把矛头指向了自己。楚玉筠问魏晓光如何向她交代,恐怕是间接在向她询问,该如何向天下人交代吧?
太后一时冷若冰霜,眉梢染怒,就要发作。
倒是一旁的嬷嬷突然拉了衣袖一把,太后这才敛了眸子,隐忍几分怒气。她倒是想好好看看,楚玉筠到底想做些什么。
陈晓光匍匐在下方,一时头顶冒汗,后背涔涔。
楚玉筠的质问让太后都不好为他开口求情,他如今只能靠自己了。
陈晓光很快冷静了下来,他紧缩的眉头舒展开来,偷偷一笑,朝楚玉筠磕了两个响头:“皇上,微臣冤枉啊,微臣虽然是此次江南水患赈灾的负责人,可银两微臣的确分毫不差地拨到底下,如今听傅尚书说来,微臣才发现有此一事。”
楚玉筠冷笑,这陈晓光真是老奸巨猾,把事情推得一干二净,他如今一口咬死,底下的人怕也不敢说些什么,若都一一效仿魏晓光,把责任推到下方,最后,他便只能了了处死最底下那只替罪羔羊,把此案结了,任这一群老狐狸逍遥法外。
楚玉筠面上变了几变,本暗中思酌,虽然他迁怒甚广,但无疑不能处置了那么多人,可若是朝魏晓光下手,倒是一招“杀鸡儆猴”,叫底下的人警醒几分,不敢再如此放肆。可被魏晓光这么红口白牙地一推,事情的走向就南辕北辙了。
太后却颇是欣然,魏晓光果然有点脑子,不愧是她挑中的人。她凤眸一睨,朝底下偷偷使了几个眼色,很快有几位官员举着玉板出来,为陈晓光求情。
楚玉筠看着那几人一一记下,不想太后已经收买了那么多人心。他眯起眼睛,瞥向静立颔首的文武百官,心中叹气:这出来求情的只是其中一部分,也不知道这里头,有多少太后的心腹。
此番若是不了了之,放过陈晓光,太后把持朝政,只会越来越不把他放在眼里。
楚玉筠收回眸子,朝陈晓光摄去,他此时已无畏惧之色,连腰板都挺直了几分。
“陈晓光,你可是赈灾的直系负责人,即便如你所言,你对此事一概不知,可却放任手下的人剥削克扣赈灾之银,这罪岂非同等?”
陈晓光如今是看出来了,楚玉筠分明是想对付他,他本就是推卸责任,底下那么多人,他哪管得过来?即便有罪,不过办他个失职之罪,何来同等之说。
如今之计,只能应下这罪责,免得他夸大其词。
陈晓光急忙开口辩解:“微臣知罪,没有管教好手下那么多人,让赈灾之银系数落进他们的腰包,微臣恳请
皇上,治微臣一个失职之罪。陈臣愿意奉上三个月的俸禄,拨入救灾银两。”
这陈晓光为自己开脱减责也就罢了,居然还有人为他说话:“皇上,此次赈灾涉及甚广,银子一层一层剥削下去,若底下人有意隐瞒,陈大人怎会系数全知呢?”
太后抿了抿唇,面上的表情好看许多,朝楚玉筠道:“不错。皇上,我们要惩戒奸佞之臣,但也不能冤枉了为国效力的忠臣啊。”
看着太后也开口说话,楚玉筠面上压抑,与她微微一笑,装作柔顺地开口:“母后所说有礼,只是比起朝臣,这天下的百姓更是朕的衣食父母,看到他们这般,朕不能不管,陈晓光朕若不处置,无以给天下人一个交代。”
他语气虽柔,话却刚劲,摆出天下人,与之抗衡,太后还能说些什么。
不过,经太后一言,楚玉筠如今倒不能真将陈晓光处死,权衡利弊,他朝下方一望,才淡淡开口:“陈卿家,朕便治你个失职之罪,你可心服口服?”
陈晓光暗喜,立马叩旨谢恩。楚玉筠转而望向底下跪着的一群人,无奈开口:“既然如此,你们也一道罚了三个月俸禄,拨进救灾之银。”
一群人虚虚擦了额头的冷汗,跪旨谢恩。
“其他还有事吗?有本启奏,无本退朝。”楚玉筠见下方无人应答,烦躁地挥了挥手。
身侧的元安公公又上前一步,中气十足地喊道:“退朝!”
文武百官纷纷鞠礼后,一一退下。
嬷嬷服侍太后起身,太后掀开珠帘,如今底下无人,她面上的怒气若隐若现。
楚玉筠见状,朝她面带笑意走去,微微颔首道:“母后,今日之事朕也实属无奈,还请母后不要怪罪。”
楚玉筠先行歉意,太后也不好发作,只是隐忍着怒气开口:“那陈晓光可是哀家保举,负责江南水患赈灾一事。皇上非要在朝堂上紧咬着他不放,让哀家颜面无存呐。”
楚玉筠面带笑意,软声开口:“母后,此事儿臣心中明白,那陈晓光虽然被朕治了失职之罪,但他底下下属众多,此事真要计较起来,也不能全然怪他,只是为了给天下人一个交代。”
楚玉筠话刚落下,便担忧地朝太后一望,“母后,朕这般做,也是因根基不稳,朕真怕朝中百官有议是非……”
楚玉筠一时禁声,表情实在为难。
太后与楚玉筠宽慰了几句,紧拧的眉间这才舒展几分,是她多虑了,楚玉筠怕她心中不悦,特意与她作这番解释。看来这楚玉筠还是那个傀儡皇帝,被她拿捏得死死的。
与太后告别后,楚玉筠一路疾走,回了乾隆殿。罗凌薇正大大咧咧躺在他的软榻上,悠闲地偷懒,一边还往樱红的小嘴里塞进一颗颗晶莹剔透的葡萄,“噗”的一声,把葡萄籽吐得老远。
身边的元安公公见状,正要开口斥责她的无礼,不想楚玉筠摆了摆手,示意他不要出声,元安公公这才俯首,轻声退了出去。
楚玉筠看着罗凌薇,一时烦躁的心理不由轻松几分,上前几步,故意干咳几声。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