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_第五章(3)新官上任
山口泓杉在仙乐斯舞厅为大野清平办了个接风宴,76号、特高课、日本宪兵司令部所有高级官员均有参加。吴以羏端着酒杯在舞池中间频频向各个日本高官敬酒。山口泓杉礼节性向吴以羏敬酒:“小苏先生,多谢赏光。”
吴以羏全当没看见山口泓杉的客气,径直向大野清平走去:“大野大佐,欢迎来到上海。”大野清平来上海前早早了解过在上海驻地的全部人员:“苏清,苏绍群义子,76号处长,郑天林,卢松阳均被你抓获,军统上海站捣毁,年轻有为啊。”吴以羏微笑道:“过奖,过奖,为帝国做事,维护共荣。”
绘子眼神从未离开过吴以羏的身影,吴以羏余光也从未离开过绘子。山口泓杉拿着酒杯向大野清平走来:“大野大佐,一切可还满意?”大野清平虽与山本五十六素来不合,但对他这位得意门生向来满意,一直都想收为己用:“很好,不错。”一位舞女妖娆地走来向他们敬酒,山口泓杉回礼时眼里闪过一丝疑惑。
大野清平为更快掌握上海情况,带着山口泓杉去向各个亲日派逐个敬酒。吴以羏的眼光一直注视着大野清平,前几日情报显示,大野清平日本陆军上将,父亲是日本著名军事学家,本人也是军事天才,在朝鲜战场屡立奇功,中国战场在意义上并未真正涉足,更加没有过特工记录,此次竟然被日本军方派到上海,不知道他的到来又会掀起哪些风雨。
上次视察一别,绘子又有多日不曾见过吴以羏:“苏主任,最近76号工作可还顺利?”吴以羏每次见到绘子都是冷漠相对:“托您的福,还不错。”绘子手中端的是酒杯,她身体向来不算太好,不能喝酒,她把自己照顾的不错,先前向她敬酒的人她都是客气客气,未曾喝过一口。
绘子最难忍的是吴以羏的态度,疏远,冷漠,好像两个人横亘一条银河般:“苏清,你……”绘子话还没来得及说,上海华商银行的公子杜峰便前来敬酒:“湘野课长,久仰大名,敬你一杯。”
绘子之前的上海经济合作共赢计划,还需要杜峰父亲的支持,这杯酒不能随意推掉,她举起酒杯,正欲喝下,突然手中一空,吴以羏劈面夺下酒杯:“我来帮湘野课长喝,一介女流还是少喝酒为好。”吴以羏突然的动作,让绘子想当众将他紧紧抱住,但是她不能,吴以羏还未将酒杯送到口边,耳边响起山口泓杉阴阳怪气的口气:“看来,湘野课长和苏处长的关系不一般啊。”
绘子伸手把酒杯夺回,一饮而尽,酒杯中的酒入喉,胃里瞬间翻江倒海,强忍吐意:“杜先生,之前和贵行的合作建议考虑的如何?”杜峰笑言:“今日,就是带着好消息来,之前说的计划家父已经同意。”杜峰举起酒杯:“合作愉快。”
绘子也毫不推脱再次一饮而尽。山口泓杉如阴魂不散,眼看着绘子一杯接着一杯,吴以羏就是有意帮忙,也被山口泓杉的在场搅乱。绘子不愿吴以羏为难,更加不想让大野清平知道这段隐秘的情事。
宴会在一片欢声笑语间结束,山口泓杉好色是全上海滩人尽皆知,宴会进行一半,大野清平便找了个舟车劳顿的借口早早离场,其他人一看主角都离开,也都纷纷散场。山口泓杉搂着一位妖娆妩媚的舞女,从仙乐斯舞厅东倒西歪地走出去:“花姑娘,这是带我去哪啊,回你家吗?”
舞女妩媚入骨,轻轻敲了敲山口泓杉的胸口:“讨厌。”两人一路踉踉跄跄地在上海的街堂里弄里来回转圈,舞女眼神倏然一变,掏出匕首悄悄向山口泓杉刺去,不料被山口泓杉反手钳住,山口泓杉手猛然用力,将她的匕首从手中打落,踢到一边,舞女挣脱他的束缚,拳头结结实实向他打来,山口泓杉侧身将拳头紧紧握住,再次制住刺杀之人。
舞女挣脱不得:“既然任务失败,你杀了我吧。”山口泓杉玩味地看看这位舞女,竟然松手将她推开:“你不用动手,你杀不了我,我不会杀了你。我放你,告诉我,你叫什么名字。”舞女冷哼一声:“呸,日本人不配知道我的名字。”山口泓杉伸手猛地将她拽到面前,摸着她的脸:“这么好的皮囊,毁了怪可惜的,我放你,你告诉我名字,下次再见时,我绝不手软。”
舞女一时间不知所措,茫然地向后退了一步,她感觉山口泓杉有着魔力,不自觉间名字脱口而出:“周丽云。”周丽云这才觉得坏了,用手捂住自己的嘴巴。山口泓杉嘴角上扬,露出甚少有的,不带一丝猜忌和防备的微笑:“丽云,记住了,下次要是动手,别打扮成舞女,仙乐斯的女人,我都认识。
不过,你也不会有下次。你走吧,”周丽云没想到任务失败,但这个嗜血成性的日本男人竟然放了她,不愿再与他纠缠,周丽云迅速消失在夜色中。
绘子几杯酒下肚,还未到车上就吐了出来,上海今夜还下起了淅淅沥沥的下雨
,吴以羏在远处看见绘子扶在车边吐,旁边的人也不敢上去扶她。吴以羏已经忍不住,快步向绘子走去,还未走到她身边,孙寻便拉着黄包车跑到他面前:“先生,坐车吗?”
吴以羏顾不得孙寻,执意去照顾绘子,却被孙寻拉住胳膊:“家里来信了。”吴以羏只得坐上孙寻的黄包车,在夜色中慢慢消失,吴以羏坐在车上,还不时回头看,下雨天喝醉酒,又没有伞,她回去怕是要生病。
吴以羏坐在车上心不在焉:“有什么事吗?”孙寻不愿在敌人的眼皮底下多说,一路无言地向家里跑去。老余看见吴以羏进门,连忙去迎:“去可靠线报,此次大野清平来上海目的不简单。家里布置任务,查清他来的真相。”
吴以羏环顾四周没看见陈辰:“陈辰呢?”老余语气极其挖苦:“还不是为了你,你今天去宴会,在给你做醒酒汤呢。”吴以羏怎会不知道陈辰的心思,但缘分讲究先来后到。孙寻很是担心他这个兄弟,担心他一时出错酿成大祸:“以羏,大哥明白你,但你与她已然无法回头,彼此命定站在敌对方,难道你还抱有奢求吗?”
吴以羏闭口不谈绘子,也没回答孙寻的话:“没什么事,我就先回去了,这段时间别活动太频繁。”
吴以羏一早在桌上发现一封神秘信件,上面记录的是昨夜大野清平内部整顿会议内容,末尾还说明大野清平单独和绘子长谈。电话响起,声音是山口泓杉:“苏先生,麻烦您来趟特高课。”
吴以羏想不通山口泓杉的用意,山口泓杉不可一世坐在办公椅上:“苏先生,欢迎光临特高课。”吴以羏回以冷傲:“山口先生,叫我来可有什么吩咐?”山口泓杉从抽屉中拿出档案丢到吴以羏面前:“送你的礼物。”
吴以羏打开不自觉握紧拳头,此刻他只想用拳头把眼前把这个男人打死。山口泓杉看着吴以羏脸色的变化,就知已经达到自己的目的:“苏先生,如果这份档案出现在大野大佐的办公桌上,你觉得会如何?”
吴以羏暴怒将档案撕得粉碎:“你想怎么样?”山口泓杉再次拿出档案:“你随便撕,我敢给你看,就知道你会当着我的面毁掉证据,我这里还有很多份。”吴以羏逼迫自己冷静下来:“你以为拿着我和绘子曾经是恋人的证据,就能坐上特高课课长的位置?你是什么东西?”
山口泓杉:“我没想过做特高课课长,你空降76号,接着几件大案让你声名鹊起,这一切是不是太顺了点?”吴以羏对于山口泓杉的怀疑早就了然于胸:“山口先生,昨夜你私放暗杀你的舞女,你又是何用意?”
山口泓杉没想到昨夜放走周丽云的事会被第三个人知道,怪自己喝酒喝太多,警惕性降低:“苏先生的76号还真是遍布全上海。”吴以羏对山口泓杉的屡屡试探早已失去耐性:“山口先生,过奖了,您究竟想如何?”
山口泓杉走到吴以羏身后,掏出枪对准他的头部,吴以羏当然很清楚,山口泓杉不可能在特高课杀他:“苏先生,您要不要给我解释一下,之前逮捕卢阳松时,你的手下留情和犹豫不决?”吴以羏静静坐在椅上:“湘野课长要活口,难道我敢把他打死吗?”
吴以羏进入特高课的那一刻,就有人去通知绘子,山口泓杉向来不按常理出牌,为人阴鸷,不知他又在打着什么算盘,昨夜淋雨喝酒,加上未来得及换掉衣服,当晚就高烧不退,今日又早起上班,猛然站起身体突然一晃跌坐在椅上,顾不得身体的不适。
她直冲山口办公室,开门刹那看见山口拿枪对着吴以羏的后脑:“山口泓杉!你住手!”山口泓杉对于绘子的出现十分满意,把枪拿开丢在桌上,双手举起:“湘野课长,您消息可真灵通。”
他缓步走到绘子面前,抬手整理绘子的碎发,未等绘子动手推开山口泓杉,吴以羏用尽全身力气将山口泓杉摔倒在地,山口泓杉在地上大笑出声:“哈哈哈哈,果然情深义重!”
陡然的冲突令绘子耗尽体力,本就在生病的她瞬间头晕目眩,吴以羏赶忙将她扶到怀中,当着众人面扶她回到办公室。山口泓杉擦着手上的血,嘴角露出诡异的笑。
当绘子反应过来,她已经在自己的办公室,本能地推开吴以羏:“谢谢你。”吴以羏抬手到一半又硬生生地将手放下:“身体不好,就别喝那么多酒!生病,也没个人照顾。”说着倒了杯热水递给她。
绘子仿若回到校园,每当她生病,吴以羏都会为她倒杯热水,抬手摸摸她的额头,温柔地责备她不会照顾自己:“山口泓杉没有伤害你吧。”吴以羏摊开双手转了个圈,露出久违的笑容:“没有,我没事,你要照顾好自己,别让我担心。”
吴以羏的眼神有种包容天地的能力,绘子甚至觉得这眼神可以容下她一生的悲喜。吴以羏惊觉自己忘记身份,
忘记立场,硬生生按下自己的心疼,不舍,仔仔细细观察着绘子办公室,冷然道:“没事,我就先退下。”
绘子行动先于意识抱住吴以羏背影,不觉间已泪流满面:“我不准你走。”吴以羏闭住双目缓缓抬头:“松手。”绘子不愿,宛若此刻松手便失去一生:“我不要!对不起。”
吴以羏转身,双手抓住绘子的肩膀,低下身子:“不要再道歉,你说过太多对不起,我是原谅你重新开始呢?还是彼此互相折磨?你不觉得一切早已来不及吗?”绘子缓缓低下头不在多说一句,吴以羏垂下双手默然走出办公室。
吴以羏一出办公室就看见山口泓杉靠在墙上,嘴里叼着根烟,吴以羏拽住山口泓杉的领口,狠狠道:“我警告你!再为难湘野课长,我就杀了你,即使你什么都知道,我也不会怕!”
吴以羏回到家里,把绘子办公室和特高课的平面图画出来:“老余你们看。”老余一脸不可置信:“是特高课的平面图!你怎么弄到的?特高课守备森严,平时开会也只是在一楼接待室,严禁上楼和随意走动!”
吴以羏:“是山口泓杉,他今天拿我和绘子曾经是恋人的事威胁我,阴差阳错,我送生病的绘子回办公室,这才得以上楼,探知全貌。”吴以羏拿出那封神秘信件:“你知道,信是谁写的吗?”老余仔仔细细鉴别笔记却毫无头绪:“不知道。”
吴以羏似乎感到局势越来越摸不透:“在上海还有组织的人?”老余摇摇头,语气不太肯定:“有,但不一定是家里,可能是共产国际。”吴以羏实在想不通,此人的身份:“特高课的军官里,有我们的人,绘子和北泽究竟密谈些什么,还是未知数,我决定夜探特高课。”
陈辰在76号办公室没找到吴以羏,就回到家里:“你果然在这,刚才湘野美绘子打电话把苏绍群单独叫到特高课会议室。”苏绍群?吴以羏和孙寻同时出声。
自从吴以羏回到上海,在万林的扶植下俨然已是76号的头把交椅,苏绍群因为爱子去世之事,久久不能振作,大权早就旁落,此时叫他,无非是想再次扶他掌权,绘子这么做难道是已经怀疑吴以羏?陈辰忙问道:“要派人跟踪苏绍群吗?”吴以羏思索片刻:“不,跟踪季成林的人。”
陈辰疑惑:“为什么?”吴以羏语气肯定道:“季成林在日军占领上海之后失势,万林得到重用,苏绍群成为鸡肋,食之无味弃之可惜,苏绍群又回过头和季成林联合对付万林,如果绘子交给他什么秘密任务,76号的人愿意听他差遣的已经不多,所以他一定会去找季成林帮忙,借机帮助两人翻身,老余找几个生面孔,现在就去76号附近等着苏绍群出现,孙大哥上海你最熟悉,带人跟踪季成林就交给你了,一定要把人盯住,此事绝不简单。”
苏绍群十分惊讶湘野绘子会把他叫到特高课:“湘野课长,有什么事吗?”绘子的病还未好全,声音有些略带沙哑:“苏副主任,稍后皇军需要76号的协助,但我要求你秘密进行。”苏绍群没想到绘子竟然是找他:“课长,为何不找苏处长?”
绘子毫不避讳:“苏处长贵人事忙,再说主任你就甘愿拱手相让这江山?”苏绍群虽说有心无力,但自己一手一脚成立的76号自是不想就此拱手相送,苏清回国却投向万林,自己位置已经不保:“好,您说什么事。”
绘子从档案中取出文件:“要求都在上面,看完记得毁掉。我找你,你应该懂的。”苏绍群仔细阅读文件之后,当着绘子的面把文件烧毁:“如果我把这件事办成,湘野课长准备怎么嘉奖我?”绘子笑道,缓缓靠近,眼神清冷:“如果此事办成,我会帮你得到你想要的。”苏绍群起身拱手作揖:“多谢课长。”
绘子选择将这事交给苏绍群,她早就忍受万林很久,万林就是一条狗,谁给他骨头啃,他就跟着谁,联合山口泓杉处处与她作对,这次她要借着苏绍群和万林的矛盾发难,让万林看清楚谁是课长。
果然不出吴以羏预料,苏绍群一出特高课直奔季公馆,两人密谈许久,季成林和苏绍群一前一后走出季公馆。
据探子回报,苏绍群回到76号之后,照往常一般上班下班,没有任何异样。季成林则派出六支分队,在上海、苏杭地区的广大农村走访调查,还派人将每个村落的平面图都画出来交到他手上,这次调查走访安排得极其隐秘,六支队伍里的人大都是新面孔,一连数日在外走访,伪装的极好,一般人很难察觉。
直觉告诉吴以羏,这次的事件不简单,大野清平一定有什么计划在秘密实施,当务之急就是打探清楚计划的具体内容。老余拿着一份电报匆匆进门:“以羏,之前申请的行动组织批准了,你一定要小心。”吴以羏对所有行动都摸不到头绪:“我决定再次探探特高课。”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