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稀客

说实话,我也没在意,当初从那个“鬼窟”里出来的时候我什么都懒得要。

他说过,只要出了那个家门我就再也不是陆家人,免得丢了他的脸面。我凭着自己的双手工作吃饭,虽然不能大富大贵,但至少活的逍遥自在。

看了一圈,我指着玻璃展示柜里那只祖母绿的玉石发夹说:“把这个给我看一下。”

“小姐你的眼光真好,这块料子十分难得,如果不是太小也不会只做一个发夹了。”中年模样的售货员比刚才那个服务员好了不少,她戴着手套的手将发夹递给我。

造型别致的发夹端庄又典雅,在明亮的灯光下熠熠生辉。我瞧了瞧点点头:“包起来吧,谢谢。”

爽快地把这个花费了自己两个月工资的小玩意儿收入囊中,转身离开这个珠宝店。我走出去的时候腻歪在一起的两人正好走进来,魏东城的眉头皱了皱,望着我的目光带着不善。

他心里应该在想我在跟踪他吧?

目不斜视地走着,高跟鞋的节奏不紧不慢,在他望着我的那一瞬,我与他擦肩而过。

“东城?你怎么了?怎么不走了?”身后传来女人娇滴滴的声音。

“没事。”他的声音响起,“进去拿戒指。”

人这一生,会遇到太多太多的人,有的注定纠缠一辈子,有的哪怕刻骨铭心也只是过客,更何况我们这只为了肉古欠的关系。我掂了掂手里的精致的包装袋,坐上车慢腾腾地向陆宅开去。

远远地就看到了那栋欧式风格的独门别墅,雕花铁艺大门,蔷薇爬满了院墙,要是没有站在门口的那个人我一定会为这花赞叹两句。

他看到了我,笑得跟一朵菊花儿似地:“谭小姐来了,欢迎欢迎,请进。”

走出这里后我随了母姓,如果可以我恨不得把身体里属于那部分的那个男人的鲜血还给他。

但是,不能。

我望着管家虚伪的脸,看也不看地直接开车进去,刚打开车门,就听到了“狗叫。”

“呦,这不是咱们的陆大小姐嘛,稀客稀客呀。”

我不看也知道发出声音的这个人是什么样子的姿势,她一定穿着一身高定,站在陆家大门口那里,彰显她从我母亲那里抢到的女主人的位置。

就像我小时候,每一次她都会居高临下地揪着我的头发,长长的指甲掐着我被衣服遮着的皮肤,说:“你那个短命妈死了怎么不把你这个小娼货带下去!”

小的时候不能反抗,现在我却能白她一眼,扯着嘴角道:“原来是有名儿的连秘书啊,还真是隔好远就闻到了一股味。”边说我边用手扇了扇,仿佛真的闻到了什么味道。

“你!”

旁边的客人看见火药味十足的场面都有些惊呆,一个个呆若木鸡。

正和人打交道打得风生水起的陆齐铭听到我的话,脸涨得通红,扬着手掌啪地呼下。我一把甩开他的手,冷笑:“这就是陆家的待客之道?我可是接到你们陆家的邀请函才来的,啧啧,也不过如此。”

“你这个!”手指颤抖,眼球暴凸,瞧着这个男人这副样子,我笑得抑制不住。掏出湿巾擦了擦挡开他手掌的手,头也不转地向大厅走去。

说来也是奇景,今天是小姨的生日,但正主的身边却一个人都没有,就像一个孤独的猛兽被众人孤立。

我笑着走过去把礼物送上:“生日快乐”。

“过来吧。”小姨瞥我一眼,接过礼物让我坐在她身边,我顶着众人复杂的目光二话不说坐下,还自来熟地拿了一杯红酒解渴。

“今年没去年热闹了啊~”我道。

“呵。”小姨不置可否。当初老董事长也就是她的父亲还在世上的时候对她这个女儿可谓是疼到了骨子里,不仅许诺再也不要任何孩子,还把公司百分之十的股份给了她当做嫁妆。

不说当时股份只有百分之三的陆齐铭,就是许多大家族的公子哥都对这大手笔感到震惊。

小时候我还曾经天真地想过就算陆齐铭还有一点人性,至少爷爷死后能对唯一的小姨这么好,每年都亲自为她准备生日宴会。

原来

酒香醇厚,在喉咙里滑过的感觉犹如丝绒一般。

小姨大概是察觉到了我的漫不经心,她恐怖的脸庞挨近我,如焗的眼神扫了我一下,对我说:“跟我上来,有件东西要给你。”

她不知道自己这一句话引起了多大的波动,我已经看见陆齐铭和连敏双双瞪大了眼睛,脸上压抑不住的贪婪。

这些年她们一直盼着小姨死,继承那百分之十的股份。

他们不痛快,我就能开心十天半个月。我嗤笑着站起身点点头,跟在小姨身后上楼。她带着我进了她的卧室,坐在黑沉沉的布艺沙上。

我刚想问问有什么事,她突然用手绢捂着嘴唇剧烈的咳嗽,撕心裂肺。我赶紧倒了一杯水:“小姨……”

“死不了。”她淡然地回了声,弯腰从沙发旁的茶几上拿了一份文件,说,“要是没什么想法就签了吧。”

我疑惑着打开文件,刚看了两行“啪”一声合上:“小姨,您这是......?”

“与其落在那些人的手里,交给你我倒心甘情愿。”

“可是……”我并不需要。我望着头发不知何时染上银霜的小姨,拒绝的话也没有那么坚决。

突然,一只手伸过来刷地把文件拿过去,看了之后刷刷撕碎。

“我就说这个小婊子不会甘心,她就是死死地想从陆家咬下一块肉,也不看看自己的嘴脸。”不知道什么时候进来的连敏和陆齐铭恶狠狠地看着我和小姨。

连敏的话让陆齐铭暴怒,他一下子抓住我的头发,拽着我的头向木制的沙发扶手上撞,“砰!砰!”

“撞死她!撞死这个小婊子!”

剧痛从额头蔓延向全身,连敏在旁边呐喊助威,尖锐的高跟鞋一下下踹着我。小姨想过来救我,却被推倒在地。

这就是我的父亲,他给我的永远都是疼痛。

我忍着全身的剧痛和额头的昏沉,随手抄起手边的铜钟狠狠砸在他的脑门上,顿时鲜血就冒了出来。

“陆齐铭,我不是我妈妈,你今天弄不死我,我一定会千百倍地还回来!”看着他冒血的头,我吞着嘴里的血沫咬着牙道。

他似乎没想到我居然会还手,楞了一愣脸色突然大变,竟然抽掉腰上的皮带狠狠地向我甩过来,用的还是金属的那头。

狂风暴雨一样的皮带落在我的身上,这时候男女的差距就显现了出来,无论我怎么躲都躲不开。我甚至感觉得到身体渐渐发冷。

突然,一个熟悉的声音从门口传来,“干妈,这人是小偷还是做了什么事,您就饶了她一回吧。”

我睁着被血糊满的眼睛抬眼望去,身体猛地顿住了。

这个女人不就是今天在珠宝店看到的魏东城的未婚妻?站在她旁边的不是魏东城又是谁?

这是我从来没有预料到的,他的未婚妻居然是连敏的干女儿,我竟然跟“妹夫”在床上翻滚了一年多。

呵呵。

我踉踉跄跄地从地上爬起来,目光在皱着眉头的魏东城脸上扫了一圈,擦了擦裂开的嘴角对陆齐铭说:“看来这么多年你还真是半点长进,还是没能把我打死。”

白发苍苍的小姨走过来,拉着我的手却不知道该说什么,只能恶狠狠地等着陆齐铭和连敏。

我笑着捏了捏她的手,转身一瘸一拐地离开。

她老了,再也不是能在我被打的时候一瓷瓶砸在陆齐铭脑袋上的那个小姨,她给我的温暖和庇佑太多,而今我却不能为她分忧。

夜晚的风凉悠悠的,路人看见我这副模样都纷纷避开。我靠在路灯的柱子上,望着五光十色的霓虹灯下的旅社,摇摇晃晃地走了进去。

老板娘惊慌失措,“小,小姐,我们这里已经客满了。”

她的话让我笑了笑,我瞅了眼破败的明显没有多少人流量的旅社,把钱包放在桌子上,“一晚上,够了吗?”

白色钱包里露出一叠粉色钱币,老板娘柜台上的手动了动,低着头把一把钥匙递给我,忙不迭地说,“够了够了。”

我拿着钥匙上楼,第一件事便是打开热水痛痛快快地洗了个澡,那些伤痕在热水的蒸发下显得越发狰狞。

泡在热水里,我闭着眼睛。忽然耳边传来一声巨响,紧接着一只手掐住我的肩膀,把我从浴缸里提了起来。

我心头一紧,赶紧慌乱的睁开眼睛,却不想看见魏东城那张带着桀骜的俊脸。奇异地,我心里所有的慌张消失了,我扯着嘴角昂着头看着他,调侃道:“魏少爷好高的兴致啊,居然会在这里遇到,还真是缘分。”

“你怎么会出现在那里?”

“哦,原来魏少爷是以为我想纠缠你啊?”狠狠地拨开他的手,我赤身**地从浴缸里走出来,一边扯过浴巾遮住自己的身子,一边向浴室外走似笑非笑地道:“这个魏少爷大可不必担心,好马不吃回头草,这点我记得很牢,更何况,还是带着陆家气味的。”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