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祠堂里的女孩

三、祠堂里的女孩

“叮铃铃”——清晨第一缕阳光射了进来,被窝里伸出一只手,在床头来回摸了好几次,终于抓住跳个不停的闹钟。“真安静。”舒服地呻吟一声,床上的人翻了个身,又睡了过去。

时间一分一秒的走过,那人突然一个鲤鱼打挺弹起来,逝莲揉了揉一头乱糟糟的黑发,“糟了,忘记昨天是假期最后一天!”

当逝莲跌跌撞撞赶到警局时,恰好看见玄子梁和杨天峰从里走出来。

“哟,这不是逝莲是谁?”杨天峰眼尖的一下从人群里认出逝莲,用力高喊一声。

“小声点哪。”有点无奈的摸摸鼻子,逝莲朝两人走去。

“碰头会都结束哪,你上哪儿逍遥快活去哪?”

“翘班!”玄子梁接过话,简洁的吐出俩字。

“这不‘稍稍’睡过点了么,”逝莲揉了揉没来得及梳顺的黑发,见杨天峰又张了嘴,赶忙转开话题,“你俩这是打算‘打道回府’哪?”

“上哪儿找这好事,”杨天峰撇了撇嘴,“吴队让我俩再去案发现场勘测一次。”

“不是有人去过了吗?”逝莲托起下巴尖。“没用!”玄子梁飞快扔出俩字儿。“那不如‘捎’上我哪?”逝莲不再兜圈子。“走!”玄子梁咬了咬指甲盖,只吐出个字。“得,你还真会找理由翘班!”杨天峰咧开嘴一乐。“这不死者身份出来之前,待在尸检科也没多少事吗?”逝莲摊开手。

三人很快赶到案发现场附近的居民小区。一股压抑的气氛从四面八方“压”来,一声声凄凉婉转的哀乐从前方一个刚搭成的祠堂里传出。

这里刚死了人?——逝莲心里划过一丝疑惑。和杨天峰,玄子梁二人均不再耽搁,更快的朝祠堂赶去。

刚到祠堂门前,就发现后方的大槐树后躲了两人,鬼鬼祟祟的朝这面张望。

祠堂里挂着的是个年轻女孩的照片,来真心凭吊的人并不多,不少人闲坐在木头凳上“嗑瓜子”,只有一个穿着十分寒酸的老妇人在死者灵位前默默掉着眼泪。

“什么人?!”杨天峰一个箭步跨向两人躲藏的地方,眼疾手快的将慌了手脚的两人擒了个正着。

别看杨天峰平时大大咧咧,做事不经头脑思考,真要办起事来绝不含糊,手下功夫更是过硬。

逝莲和玄子梁随后赶到,一看清两人的样子,逝莲一下愣住了。

“——是你们?!”

“——是你?!”

这不正是昨日深夜想“堵”逝莲的一胖一瘦吗!

“你们认识?”杨天峰疑惑的扭头看向逝莲。

“大姐,你饶过我们吧,小的昨晚是有眼不识泰山哪,”

“对对,都是我们昨个儿瞎了狗眼,才大半夜冒犯了大姐您哪,您大人不计小人过,就饶过我们吧!”

还没等逝莲搭话,这两人就一阵哭天抢地。听得杨天峰一乐,“我们可不是什么街头混子哪,瞧清楚点!”一面说掏出警察证在二人眼前一亮。

“警官?”瘦子小心翼翼看了一眼逝莲,见逝莲脸上没带“凶气”,才稍稍放下心来。

胖子却是一抖,“警官,我们最近可没犯什么事哪!”

“这个以后查了自然知道,先说说你们鬼鬼祟祟的躲在树后做什么?”杨天峰见二人神情闪烁,面色一整,当即牢牢抓住两人肩膀,拿出审讯犯人时的气势。

胖子有些畏缩的看了一眼祠堂的方向,“警官,不瞒你说,你信鬼不?”

“鬼?”玄子梁吐出一个字,眼底划过一抹精光。

“自从那妞......女孩死了以来,”那瘦子有些不情不愿的磨机了半天,才磨磨蹭蹭的张嘴,“这一转闹鬼的事儿就是一桩接一桩,开始我们哥俩儿也不信——”

“谁和你哥俩好,昨个儿你逃得飞快,可没见有半点顾着我!”那胖子粗暴的打断瘦子的话,似乎想起了昨日心有余悸的场景,脸色仍有点发白。

瘦子被打断,一张脸也不怎么好看。

“逃?”玄子梁张嘴,眼睛却是瞟向逝莲。

“对哪,照这么一说,逝莲昨个儿不就是遇见这两人吗,逝莲身手见长哪,直接将人吓跑了?”杨天峰一拍脑门,也瞧向逝莲。

“这吓人的火候我可还差点,”逝莲耸耸肩,轻描淡写的将昨日情况一笔带过,“昨个儿他俩是想来堵我,遇到点儿突**况,就夹着尾巴逃了!”

“突**况?”杨天峰看了一眼两人发白的脸色,搔了搔头。

“也就是有一人突然路过,”逝莲一摊手,“他俩可能缺德事儿做多了,才吓成那样!”

杨天峰刚要点头,那胖子就立马跳了起来,急促的反驳,“不是,警官你是不知道那条路有多邪乎。说实话,我俩一开始也不信,但自从阿黄,小毛在那条巷子附近出事后,都没两个人再敢走那条路,昨个儿我们不信邪,还想去试一试,不料一进去就看见那瘆人的......”

“瘆人?”

“出事?”杨天峰和玄子梁一前一后提出问题。

“那会儿天挺黑,再加上他俩心里本就犯怵,才让一突然经过的路人吓着!”逝莲摸摸鼻子,算是回答了杨天峰的问题。

“不是哪,警官你是不知道那条路的传闻,”那瘦子终于开了口,神色非常紧张,“要说缺德事儿,我们平时最多也就干点小偷小摸,阿黄,小毛他俩可是犯过大案的,”说着朝祠堂努了努嘴,“你瞧那刚死的年轻女孩,好像叫仪姚什么的,一个挺漂亮的女孩儿,就是让他俩给活活弄死。”

“说也凑巧,她刚死,这巷子就开始传出见鬼的传闻,”胖子把话接了过去,肥厚的手掌还抖个不停,“先是传言有人路过那条路后,就被吓得疯疯癫癫,后来阿黄,小毛愣说不信,就前几天,还偏偏挑零点去那条路转了圈,这不,以后再没人瞧过他俩了,听说,”胖子说着咽了下口水,朝四周望了一圈,声音压得低低的,“我听说,昨个儿已经有人发现他俩的尸体了。”

“昨天?”杨天峰一怔,将视线扭向祠堂的方向,一下回想起昨日两具惨不忍睹的尸首来。

一阵阴风刮过,大杨树叶“哗啦啦”响了起来,照片上的女孩依旧甜甜的笑着,一双水灵灵的大眼睛睁得老大,好像仍片刻不停的注视着这个世界。

一股凉气窜入裤脚,让人下意识打了个寒颤。

“这种事——”逝莲刚要拉回视线,突然余光不经意瞄到一个大概算得上熟悉的黑影,在不起眼的祠堂角落一闪即逝。

“——嗯?”脑里的印象一晃而过,逝莲疑惑的托起下巴。一两秒的功夫,不顾杨天峰在后面大喊大叫,逝莲眨眨眼拔腿朝男人离开的方向追了去。

“你——”逝莲终于在祠堂后的一条小巷里追上男人,出乎意料的,男人在听到喊声后停了下来。

喘了口气,抹掉下巴前的汗水,逝莲笑得有几分感慨,“动作可真快,差点就追不上了。”

男人回过头来,正是昨夜“出手相救”的人,一道长长的疤横在脸上,破坏了面部整体的线条,即使在白天,看起来仍有点儿瘆人。

男人一双漆黑得仿佛陷入九幽的眼睛盯向逝莲,漏出询问的信息。

逝莲被这么一看,突然一下没了话,揉揉头发,逝莲只得硬着头皮挤出一句,“好像挺巧,又见面了呢……”

男人仍是面无表情,深邃的目光瞥过逝莲,什么话也没说就扭身离开。眨眼功夫人已不见了踪影,让来不及接上话的逝莲再次吃了一惊。

“逝莲,”杨天峰从后面追过来,一面直喘气还不忘追问,“见着谁哪?追那么快!”

逝莲瞄了一眼男人消失的方向,摸摸鼻子摇摇头,“好像是认错了人。”

玄子梁慢悠悠的从后面晃过来,看了一眼逝莲,没吭声。

等三人赶回大槐树后,那一胖一瘦早没了踪影。

“这俩人溜得还挺快,”杨天峰左手搭在不高的石墙上,“我看这哥俩儿多半还有什么事儿没交代,”视线朝玄子梁和逝莲挪了过去,“你们看他俩的话可信吗?”

“一半!”玄子梁咬了咬指甲盖,吐出两个字。“这闹鬼一说确实不大可信!”杨天峰点点头。

“也不可全不信。”逝莲接过话。此时日落西山,滴血的夕阳一“跃”上顶棚,给祠堂平添了几分肃穆。

宾客渐渐从祠堂内散尽,唯独老妇人还呆坐在灵位前嘤嘤哭泣。逝莲对着夕阳眯了眯眼,径直朝妇人走去。

“不要再伤心了。”逝莲从后面拍了拍妇人佝偻的肩。

“我的女儿——她死得实在太惨!”妇人扭过头来,已经浑浊的眼睛写满了满满的悲痛欲绝。白发人送黑发人,是何其的悲伤?

“可是你的悲伤,并不能改变什么,”逝莲看了一眼照片上的女孩,眼神也出现了某种莫名的悲哀,“对已逝者来说,最好的礼物,是最亲之人的祝福。”

“祝福?”妇人喃喃的重复。

“对,祝福,祝福逝去的生命吧——让她知道无论如何,还有人念着她,让她带着这份情,安心离去吧。”话落,逝莲走出了祠堂。身后传来老妇人悲怆的哭声,却不再是一味的悲凉。

杨天峰和玄子梁在逝莲身后沉默。隔了好一会儿,杨天峰才张嘴,“瞧你平日面对尸体冷静成那样,还真料不到你今儿会这么说。”

逝莲笑了笑,将被风吹乱的头发理在耳后,脸上的表情被迎面而来的微风吹散,“那是生命最后留下的存在痕迹啊,为什么,我们要惧怕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