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夺舍传奇_第五十章 不是尾声 上
简陋的小房，低矮的令人窒息。
屋子里很简单。
———简单的家具，简单的用品，简单的生活。
———她本来就是一个简单的人，是生活让她变得复杂。
唐惠歆现在已经变得很不简单。
她现在可以做最脏最累的工作，可以忍受最难听的呵斥，也可以反抗像张胖子那样好色的男人骚扰。
生活已经让她学会很多东西，这些如果是在过去她根本就做不到，甚至她连想也不敢想。
苦难就像一块粗糙的砥石，已经把她变得成熟，坚强，勇敢。
她现在看起来更美。
进了屋子。
她倒了两杯热水放到桌子上，笑道：“不好意思，家里没有茶叶，只能请你们喝白开水。”
白水淡而无味，但可以清心。
她现在看起来很平静。虽然受到惊吓，但是很快变得平静。就像水中的明月，风雨过后依然光华不变。
现在是寒假，可是孩子不在屋子里。
我喝了一口水，道：“你儿子出去了？”
唐惠歆眼中闪过一丝惊慌，但是很快消失，道：”嗯，没错，出去玩了。这个孩子现在没有人管天天都在外边玩到很晚才回家。“她叹了一口气，用手撩起右鬓散落的头发夹在耳边，道：”我每天都要工作，没有人管这个孩子，现在他都要成一个野孩子了。”
话没有说完她就开始伤心，眼角微微泛红。
“这个孩子现在身体还好吗？”
唐惠歆道：“还好，一切都正常，只是还记不起过去的事情。但是我觉得这样很好。”
“这个孩子吃过丹药后有没有奇怪的地方？”
唐惠歆一怔，脸上又出现了惊慌之色，但是又很快消失，笑着道：“没有，一切都很好。”
看她的样子，一定有事情在瞒着我。
“如果这个孩子有什么奇怪的地方一定要告诉我，你只有这一个孩子，不要再有什么闪失。我只是想帮助你，如果有什么事情一定要告诉我。”
唐惠歆盯着我的眼睛，考虑很久，才叹了一口起，道：“你们随我来。”
她带我们来到院子里，指着一个地窖盖子，声音有些哽咽，道：“他一直住在这里，你们下去看一下就知道了。”
地窖里有灯。
里面地方不大，但是很干燥。有桌，有椅，有床，还有一些鼎炉和丹砂。空气中弥漫着的古怪的味道，这种味道很熟悉，是那种丹药的气味。
金鼎银炉，精粹的丹砂，灯光下闪着奇异的光。
童允希并不在这里。
唐惠歆看着这些东西，终于放声大哭，释放出压抑已久的恐惧和悲伤，道：“这个孩子一直住在这里，就像变了一个人。每天不吃也不喝，只是吃这些石头磨成的粉末，然后就在这里坐着一动也不动，一坐就是一整天。”
“从来也不说一句话。”
“这个孩子难道就没有和你说过一句话？”我问道。
唐惠歆道：“没有，一句话也没有说过，我们就像两个完全陌生的人。”她看着我，继续道：“这个孩子是不是生了什么怪病，怎么会完全不认识我。”
杨风捻起一撮丹砂凑到鼻子下闻了一下，道：“你说他完全变成了陌生人，是什么样的陌生人？”
唐惠歆道：“一个陌生的男人。”
我觉得奇怪，道：“一个陌生的男孩还是陌生的男人？”
唐惠歆道：“一个陌生的男人。”
我觉得更奇怪，道：“你什么
时候发现的？”
唐惠歆想了一下，脸有些红，神色有些迟疑，但还是决定说出来，道：“有一次我在洗澡。你知道这个房子很简陋，没有地方洗澡只能在屋子里用大盆洗。我以为孩子已经睡觉了，一个人在房间里洗。”
她停了一会，继续道：“可是，我洗澡的时候突然发现门缝里出现一只眼睛，一只成年男人的眼睛。”
唐惠歆是一个成年女人，知道一个成年男人见到女人赤裸的身体时眼睛是什么样子，像她这样美丽的女人更熟悉这种男人的眼神。
“我以为是有陌生人人闯进来，耽心孩子的安危衣服也没有穿就冲过去，可是我发现外边站着的竟然是小希，他虽然跑的快但还是让我发现了。”
孩子跑的再快也总是逃不过母亲的眼睛。
我长叹一口气，道：“你真的确定那是一个男人的眼神而不是一个男孩？”
唐惠歆很肯定地道：“绝对是一个男人的眼神。”
“第二天这个孩子就消失了，再也没有回来。”
春天到了。
三月春风似剪刀，却剪不断离别的愁绪。
我准备带着孩子离开这里。
童允希已经失踪了三个月，虽然派出去很多人找也没有他的任何消息，这个孩子就好像在世界上蒸发了一样。
唐惠歆已经接受了失去儿子的现实，开始新的生活。过去童烈名下有一家酒店，是这座城市里最豪华的酒店，经常接待一些大人物。
有些人还是权倾朝野的大人物。
这家酒店现在的老板是唐惠歆，我把帮会全部交给杨风的时候也把这家酒店交给她。这家酒店生意很好，林正豪活着的时候也对它垂涎三尺，一直想据为己有。
我相信她一定能做好。
午后暖暖的阳光。
我带着孩子回到上海，回到了熟悉的地方。我喜欢海，喜欢沙滩，喜欢在沙滩上看着人出海。
也喜欢自己出海。
海上的风潮湿而温暖，暖的就像我的心。
碧海连天处，几朵白云悠悠，几只海鸥翱翔，船在微风中随波荡漾。阳光下，光滑的甲板比镜子还要亮。脱下衣服，脱下鞋袜，赤脚踩着发烫的甲板，烫的心里暖洋洋的，整个人仿佛要飘起来。
白雪带着女儿在烧烤，新鲜的龙虾用新鲜的海带包裹放到炉火上，很快就发出诱人的香气。
不用调味，不用装饰，也不用餐具，就那么自然的放在甲板上，三个人围坐在一起用手抓着放到嘴里，鲜美的龙虾肉入口即化，每个人都陶醉在这自然的美味中。
冰凉的葡萄酒，已经在海水里镇了三个小时，味道刚好。倒了两杯酒，递给白雪一杯。
女儿也吵着要喝，就给她倒了一杯颜色相近的果汁。
三个杯子刚碰到一起，电话铃声就响起。
“三哥，我是杨风。”
“嗯。”
“玩的开心吗，现在是不是在海上，我听到海浪的声音。”
“没错，我们三个人出海三天了。”
“有一件事我觉得应该让你知道。”
“什么事？”
“唐惠歆出事了。”
“什么事？”
我觉得很奇怪，一个女人会出什么事居然连杨风也解决不了。
杨风道：“酒店里出事了，一个孩子丢了。”
“孩子丢了应该找警察为什么找我？”我有些不悦，这种事不应该来找我。
杨风道：“那不是一般的孩子，如果这个孩子出事唐惠歆也就出事了，而且是大事
。”
我觉得奇怪，道：“什么孩子这么重要。”
杨风道：“你知道铁帽子王吗？”
铁帽子王是指世袭罔替的王爵，它源于清朝的封爵制度。铁帽子王比一般的亲王享有更优厚的待遇和特权。
他为么提起铁帽子王？
杨风继续道：“本朝太祖打下江山，也有几位铁帽子王，是随着太祖爷打江山时立下汗马功劳的将帅，虽然后辈儿孙没有在朝中为官但是家族的权力却已经渗透朝中上下形成一股势力，就连当朝的圣主对他们也是忌惮三分。”
我有些厌烦听这些废话，不明白这些和唐惠歆有什么关系。
“你不是要告诉我唐惠歆偷了哪个铁帽子王家的儿子跳井了吧？”
“没错。”
我心中一惊，道：”你说什么？唐惠歆真的自杀了？”
杨风道：“她就算不自杀，也活不长了。”
“什么意思？”
“酒店里丢失的孩子就是本朝铁帽子王的后代，三代单传的孙子，老头子现在已经快疯了，如果再找不到那个孩子不知道会做出什么事情。”
铁帽子王权倾朝野。当朝圣主也要忌惮他三分。如果他的孙子要是真的找不回来，后果真的不敢想象。
杨风道：“三哥，你能不能回来一趟？”
我沉思一会很快就答应。
“好的，我马上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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碧空如洗。
平静的天空飘来几朵乌云，仿佛有一场暴风雨。
暴风雨来临前总是最平静的。
走廊里也很静，静的可以听见自己的心跳。走廊的尽头是酒店里最豪华的套房。杨风告诉我，铁帽子王要在那里见我。
推开门。
屋子里更静。
窗外忽然传来雷声，似乎暴风雨已经来临。
一个深沉的声音传来：“你就是陈三？”
我找了个位置坐下，看着眼前这个白发苍苍却相貌威严的老人，人已老，雄风却犹在，在他身上似乎可以看到他先祖当年鏖战沙场的豪气。
他就是铁帽子王。
老人道：“你就是那个陈三？”
“没错，我就是你找的陈三。”
老人道：”你怎么知道我找的是哪个陈三？”
“如果我不是你找的陈三，我就不会坐在这里听你说话，你也不会让我坐在这里。”
老人笑了，虽然在笑，眼神却像刀锋一样锐利。他盯着我，道：“你胆子很大，已经很久没有人像你这么和我说话了。”
“那些人都去哪里了？”我很好奇。
老人道：“都死了，有些人是老死，有些人是自己找死，现在一个都没有了。”他看了我一眼，继续道：“你是想老死还是找死？”
“什么是找死？”
老人道：“你现在就是在找死。”
“如果老死呢？”
老人道：“找到我的孙子，你就可以老死，你的那些朋友都可以陪你一起老死。”
“如果找不到，你们就可以一起去找死了。”
老人说话的态度很随意，只是淡淡地说出这几个字，但是我相信他一定会这么做。
窗外雷声大作，暴风雨终于来了。
听到窗外的雷声，我站起身推开窗，雨点随着风飘进来，风雨中远处的凤凰山清晰可见。
三清观在山巅。
雨水流到地毯上，流到老人脚下。
老人没有动。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