感恩教育不是让人痛哭流涕_2.一切都很新鲜
2.一切都很新鲜
初体验:有点儿酸,有点儿甜
云南思茅·中坡小学,易虎臣
中坡小学虽然很小,人也很少,但还是为易虎臣的到来举行了隆重的欢迎仪式。没有锣鼓家什可以敲打,同学们就拿着锅翻过来敲锅底,还有几个同学从山坡上采了野花,凑齐了一束给易虎臣送上,“这花送给你。祝我们的友谊像青松一样,万古长青!”
易虎臣摆弄着自己的头发,有点儿不好意思。他自来熟地和同学们交流了一下,“你多少岁?”“13。”“不会吧?这么矮?这么冷的天你们还穿拖鞋,不冷吗?”“不冷。”“是不是你们鞋子很少?”“是啊。”
“学校怎么这么小呢?这里的小孩子还挺好相处的,一过来就跟我说话。但不知为什么,我觉得心里很酸,很酸……”说着说着,易虎臣突然不说话了,很久之后才又恢复笑嘻嘻的样子,感叹道:“他们怎么会来接我?我觉得超惊讶,这里的人超纯洁。”
很快,他和同学们打成了一片,问东问西了解情况,“这就是你们教室吗?”
“对。”
“夏天如果很热了,怎么办?”
“用书扇凉呗。”
“没有风扇吗?”
“没有。”
“这就是寝室啊?”
“对,等一下你要睡这的。”
学校里只有两间寝室,男生一间,女生一间,床板是几块破砖头搭起来的,垫上一张草席,铺上一床旧被子。可过惯好日子的深圳公子哥并没有我们想象中的夸张表情,他说:“比我想象中还要差一点儿。看到了好心酸,想起家里软床,一对比,就觉得心里不踏实。”
同学们为了表示对易虎臣的欢迎,把敲钟上课的美差交给了易虎臣,他也毫不客气,敲响了学校的大钟,上课了。
“大家好,我是来自深圳的易虎臣,我给你们带了一些礼物。”
袜子、削笔刀、铅笔等等,这些都是爸爸应易虎臣的要求准备的。
同学们很高兴,也很好奇,“棋,哇,还有棋?!”
易虎臣把带来的礼物一样样地发给大家,发到最后才发现背包里有一大袋大白兔奶糖,易虎臣不知道,这是妹妹易蓉在他走之前悄悄塞进来的。
在中坡小学,第一个给易虎臣留下深刻印象的同学,是正在被容易粘牙的奶糖弄得狼狈不堪的“小黑”——初次见面,易虎臣直接给他取了这个外号。
比起吴宗宏走的那天大家只会唱《小兔子乖乖》给他送行,小黑大概是中坡小学最有才的孩子,起码,他会唱别人都不会唱的歌,虽然跑调跑得很厉害。
同学们不用老师交代,就把易虎臣带到吴宗宏的位子上。趁易虎臣熟悉学校的工夫,同学们已经把晚饭准备好了,就连碗也有人送到他手里。易虎臣丝毫不客气,大山里的第一顿饭,他似乎吃得挺习惯,让我们对这个公子哥的适应能力刮目相看。
晚上自习课,同学们对易虎臣脚上的鞋充满了好奇。
易虎臣:“知道这双鞋什么品牌吗?阿迪达斯。”
同学:“阿迪达斯是什么?多少钱?”
易虎臣:“720块,还不错吧?”
山里的孩子自然无法想象易虎臣花720块钱买鞋时的淡定表情。可是很快,易虎臣就再也淡定不起来了。因为下课后来到宿舍,他竟然看到一只老鼠,而且床底下还有个老鼠窝。老鼠对同学们来说司空见惯,他们睡觉时就把书包悬空挂在墙上,这样夜里老鼠就咬不到了。
可是易虎臣差点儿崩溃了,“我最怕老鼠的脏了!”
不只是老鼠,宿舍里还有蜘蛛、蟑螂,以及很多山里司空见惯的小动物。不知道是因为累了还是怕了,易虎臣没有跟笑闹着的同学们玩儿,安静地躺下了。
初到中坡小学,易虎臣很久也没睡着,谁也不知道这个在城市里横冲直撞的公子哥此刻是什么感受,就像他也不知道,从此开始的“变形”,明天会是什么样的一天呢?
广东深圳·富源学校,吴宗宏
眼看新儿子就要到了,易爸爸和易妈妈已经无法按捺住内心的紧张和激动。他们左准备右准备,总觉得还缺了些什么。可等到吴宗宏真的到了家里,易爸爸第一眼却是不停地打量着新儿子脚上的拖鞋。
后来他告诉我们,见到吴宗宏的那一刻他差点掉下泪来,“有点儿看到我当年的那种感触,当年来深圳的时候我也穿过这鞋,所以说他不用自卑。”
易妈妈则从生活细节上关心吴宗宏,“到家了,终于到家了。这是你的房间,这是电脑。”
吴宗宏没急着去看自己的房间,而是先拿出了从山里老家带来的礼物。
易妈妈:“这是什么?”
吴宗宏:“鸡蛋。”
易妈妈:“鸡蛋?我第一次见到这样包的鸡蛋。”
吴宗宏:“这个是洋瓜,是我们家自己种的。”
易妈妈:“易蓉吃过吗?这我好像也没吃过。好了,现在我们用掌声欢迎小吴来到我们家!”
已经是晚上9点多,易爸爸一家都饿着肚子在等新儿子,第一顿饭,一定要热热闹闹地吃,这样心里才暖和。易爸爸酒酣耳热之际,给孩子钱的豪爽一点儿没变,饭还没吃完,就掏出1000多块钱塞给吴宗宏。
吴宗宏有点儿蒙,“这钱我不能拿。”
易爸爸:“我是你老爸,给你钱是应该的。拿着,一定要拿着!”
吴宗宏慌忙摇手,“我不拿,太多了,我一定不拿。”
易爸爸急了,命令道:“一定要拿着!听老爸的话,你不是叫我老爸了吗?你快点拿着!”
吴宗宏又羞又慌又怕,只好接过钱,一张一张数了起来。当面数钱,在城里人看来应该算是有点冒犯。可是吴宗宏数完钱后,把大部分又递回给易爸爸。
易爸爸:“这是什么意思?”
“不要不行的话,那我要这两张就可以了。”原来是盛情难却,吴宗宏只好折中,自己只留了两张意思一下。
可吴宗宏还是没能抵挡住易爸爸的热情,最终还是收下了这笔“巨额”零花钱。在家做惯了家务的吴宗宏,吃完饭很自然地帮忙收拾碗筷。易爸爸易妈妈都很吃惊,“他挺懂事的。在那么艰苦的环境下还那么乐观,他总有一天会出头,他有那种力量。”
而说到新换来的这个哥哥,妹妹易蓉的评价带有总结性:“反正他就能成功。人穷志不穷。”
来到新家的头一个晚上,吴宗宏几乎整晚未眠,一直在床上辗转反侧,即使易妈妈来帮他盖了被子,他依旧翻来覆去睡不着。第二天早上不到7点,他就起床了,一个人呆坐在沙发上,打量着这个陌生的家。
说起来到深圳的感受,吴宗宏说:“我清清楚楚地想了想,新的老爸老妈和妹妹,他们真的让我感动,在这个家里有那么多的温情围护着我,真的好想哭。”
悲喜两重天
该死的,竟然要喂猪!
山里的孩子们生物钟非常准时,早上7点就自然醒了。易虎臣是被吵醒的,他还在穿鞋呢,旁边的同学施府诚就懂事地帮他把被子叠好了。山里的孩子没有用牙膏和毛巾的习惯,随便抹把脸就算洗漱完毕。易虎臣显然接受不了这个现实,纠结了半天也不肯洗脸。好在施府诚答应下午回家找个牙刷给他,易虎臣才勉强露出点儿喜色。他不知道,施府诚家离学校在同学中算近的,但也要走40分钟的山路。
下课了,王老师去喂猪。以前猪都是吴宗宏帮她喂的,但王老师对易虎臣显然没有信心,她宁愿自己动手。不过易虎臣既然和吴宗宏交换“变形”,就要按规则来,所以他从王老师手里接过了猪食桶。
王老师有点不好意思让易虎臣干这个活,一直在旁边说:“你来喂猪太过意不去了,来,我教你
,这样,手放在这……”
易虎臣刚开始还说:“OK!”但一转脸就满是嫌弃,扔下猪食桶扭过头大叫:“哎呀,臭死了!”
跟在一旁帮忙的施府诚好像对易虎臣扔下猪食桶有点介意,上来说:“你提一个我提一个吧。”
易虎臣:“不要,猪吃了人也该吃了,该煮饭了吧?我先去换双鞋。”
施府诚疑惑道:“又换鞋?”
易虎臣:“是啊,白色鞋子很容易脏的,我要换双黑色的。”
施府诚怎么也弄不明白,城里来的孩子怎么会讲究那么多,一天要三双鞋子换着穿。在他全部的常识里,一双鞋应该是一年可以穿到头的。还有这个头发,真不知道有什么好梳的,一天要摆弄无数遍,有点像女的。
见施府诚帮忙喂猪,王老师赶紧去洗菌子——她怕易虎臣吃不惯洋瓜,起个大早去山上捡了些菌子。
虽然洗菌子时易虎臣在旁边大呼小叫,“有虫子,看!这里有虫子。”但仍然吃了两大碗饭,这是谁都没有想到的。在家时,吃米饭对易虎臣来说就像吃药,是按粒数的,因为他特别怕自己变胖。
吃饭时,易虎臣蹲在离菜锅最近的地方,因为他一直说洋瓜他实在吃不惯,所以筷子就没从菌子里移开过,而其他同学的筷子基本没往菌子锅里伸过。见到这个情形,易虎臣不客气地说:“你们不吃,那我全夹了啊!”
这一顿,易虎臣吃得很爽。
鉴于昨晚的老鼠事件,饭后王老师组织了一次全校的大扫除,她给易虎臣布置了一个艰巨的任务——冲厕所,由他的好朋友施府诚协助。
易虎臣很抵触这个任务,“我一看到厕所就没心情!”
施府诚安慰他说:“只要把水往里面冲冲就好了。”
易虎臣仍然站着不动,“别给我做,我一进那个厕所……哎呀,算了吧!”
不过,他忽然很快就想通了。他的情绪和脸色变得像山里6月的天一样快,谁也不知道为什么,难道是想起了他即将到手的那部iPhone4S?反正,他开始执行任务。可是和施府诚刚刚抬了第一桶水进去他就崩溃了,大叫道:“鞋子湿了!糟了,这双黑色鞋子也湿了。我怎么那么倒霉!我的妈呀,里面好臭!”
老鼠、蜘蛛、喂猪、冲厕所、不能刷牙、不能洗澡,这一切,似乎都在挑战这个城市公子哥的忍耐极限。他开始跟我们讲条件,“你至少让我把头发弄一下,不然的话我不配合。何必那么残忍呢?大家都是朋友。这样,你们只要给我挤一点点洗发水就行,好不好?一点点。”
出于规则,我们没有答应易虎臣的哀求,既然是互换到农村,那就应该入乡随俗。还好,易虎臣的注意力很快就从头发转移到了肚子上,他饿了,开始在厨房里找东西吃,“快说,你们把肉藏到哪个地方去了?”
跟在身后的施府诚笑着说:“没有肉。”
易虎臣忍耐着,“藏在哪个地方,快带我去找!”
施府诚:“真的没有。”
易虎臣:“那把那头猪杀了!走,我们拿刀,趁着夜里一刀下去,把肉切了。”
肉没有找到,易虎臣很不爽,晚饭时开始挑剔起来,“我还以为这是鱼,谁知还是那该死的洋瓜!”直到饭后,易虎臣还在嘀咕:“又是洋瓜!我今天肚子超饿,翻了半天,只在米柜找到一盒牛奶。”
这盒牛奶是吴宗宏出发之前买给妹妹和弟弟的,姐弟俩没舍得喝,一直放在米箱里。当着同学们的面,易虎臣把牛奶拿在手里摇晃半天也没好意思喝,但是他说了,“如果梦游的时候打开喝了,就不关我事了。”
无论是我们,还是易虎臣本人,都对他濒临崩溃的耐心不禁担心起来。因为谁也不知道,明天这个公子哥又会闹出多少幺蛾子?
幸福得不敢哭
一大早,妹妹易蓉就送了一个礼物给吴宗宏,“这是贝壳,我在海滩上找的,送给你。”
吴宗宏:“谢谢,很好看,这次我们会去海边吗?”
易蓉:“你没见过海?”
吴宗宏:“没有。”
“这就是海,这里有浪,然后冲过来了,当时是夏天。”易蓉指着相册里在海边拍的照片,热情地给吴宗宏介绍,“你家有这样的照片吗?”
吴宗宏:“没有,我还没照过。”
易蓉:“从来没照过相?从小到大一张照片都没有吗?”
吴宗宏:“没有。妈妈说过要领我去,我没去,怕耽误上学。”
现在,吴宗宏的心态也一样,他迫不及待地想要去学校,他觉得跟城里小孩一起学习才是正事。吴宗宏想象过城里的学校,觉得会有200个学生,20个老师,可学校的规模大大超出了吴宗宏的想象,学校有幼儿园、小学部、初中部和高中部,一共3000多名学生,整个中坡小学还没这里一个篮球场大。
让吴宗宏更没有想到的是,全校的3000多名同学和老师都参加了他的欢迎仪式。大家排成整齐的队列,手拿鲜花,学生仪仗队鼓乐齐鸣,还有同学代表致辞:“吴宗宏同学,富源学校欢迎你,欢迎你!这是送给你的鲜花。”
吴宗宏完全被这个场面震住了,他不停地用鞠躬表示震惊和感谢,“那种激动说不出口,我觉得心都要跳出来了!真是特别谢谢同学们。”
吴宗宏被安排到妹妹易蓉的班上,一进教室,同学们就围了上来。吴宗宏红着脸,努力用普通话进行自我介绍:“我叫吴宗宏,希望同学们和我做好朋友。我来到这里就是希望和你们一起读书,谢谢。”
同学们被吴宗宏的普通话逗乐了,七嘴八舌地跟他说话。最后,学习委员代表大家欢迎他,“吴宗宏同学,我的语文还算学得不错,以后语文不会你可以来找我。我也是数学课的代表,你有什么不懂的问题,我可以尽力帮助你。我还会跟你说一下班里的规矩。”
吴宗宏说:“那么多同学都来关照我,我感觉很幸福。我一直都憋在心里,不敢哭,憋在心里好受一点,哭了更难受。”
的确,深圳这边的条件是中坡小学无法比的,这里的同学不用自己背米背菜,不用自己生火做饭,更不用顿顿吃洋瓜,小学部同学的饭菜甚至都是老师盛好端上桌的。所以,新学校的一切都在挑战吴宗宏的想象力,学生宿舍竟然只有6个人一间,每个班都有生活老师照顾饮食起居。这里的同学连衣服都不用自己洗,换下来的脏衣服都是打包送到洗衣房。城市生活的享受和便利让吴宗宏目不暇接,他开始晕了——他把易爸爸给的1100块钱塞在口袋里,换衣服时竟忘得一干二净。同学帮忙,楼上楼下来回奔跑找老师,终于把钱找了回来。
吴宗宏吓了一跳,脸色铁青,仿佛惊魂未定。1000多块钱,这是吴宗宏世界里的天文数字,他说:“我差点儿吓晕了。”
晚上9点半是寝室熄灯时间,天南海北无拘无束的卧谈会也正式开始。
吴宗宏的上铺是小胖,他是班长,今晚的胖班长不打算履行职责督促同学们早点休息,而是迫不及待地要把平日里的笑话跟吴宗宏分享,惹得吴宗宏一直哈哈大笑。后来,吴宗宏还悄悄爬上小胖的床,吓唬他。
宿舍里其乐融融。
“变形”的一开局,吴宗宏似乎就融进了新的学习生活。一切都像做梦一样,所以总结变形第一天时,吴宗宏说:“反正这一天我就是高高兴兴过了,这种开心是没法形容的。以前在山里的时候我从来没有这样开心过,从来没有。”
吴宗宏的适应能力完全超出我们的预期,这显然是一个好消息,但我们也有一丝隐忧:梦醒之后,明天是什么样呢?7天后,他会舍得离开这里的生活吗?
少年,在陌生里迷失……
感动不能填饱肚子啊
晨跑过后,同学们挨个儿洗脸,情绪高昂,易虎臣却很烦
躁,昨天下午施府诚送了个牙刷给他,却没附带牙膏,易虎臣感慨:“他们不刷牙的,穷酸啊!”
中午,有同学打小报告说易虎臣在洗头。我们问他从哪里来的洗发水,他不肯承认是偷拿我们的,“你看看你们的有没有少!”
变形计:“那谁给你的呢?”
易虎臣:“不想告诉你们。放心了,绝对百分之一百不是偷你们的,否则死全家!”
说完,易虎臣顶着一头泡沫走开了。似乎对昨天我们拒绝提供洗发水还没释怀,他一个人走到操场边,背对着镜头在哭。很明显他在和我们赌气。
易虎臣的抽泣让我们有些心痛,这才是“变形”的第二天,他能坚持下去吗?
整整一个中午,易虎臣都闷闷不乐,王老师见他不开心,建议同学们带他去抓鱼。易虎臣的郁闷似乎因此有点儿缓解,晚上有鱼吃了,这将是一件多么令人向往的事啊。不过,发型也还是很重要,站在水中央的大石头上,他四处观察了一下,发现没有摄像头对准他,他赶紧掏出梳子梳头。
山上有很多竹子,易虎臣从来不知道竹子里面还会长竹虫,竹虫靠吃幼嫩的竹笋吸收养分,20天就可以从米粒大小长到手指这么粗。竹虫白白胖胖,炸一炸,就成美食了。
不过到最后鱼没抓到,一个叫罗汉的同学“收获”了一只小螃蟹。回到学校,同学们把仅有的一只小螃蟹烤熟了,给易公子独家享用,小螃蟹下肚了,但易虎臣最后也没胆量把那碗炸竹虫变成美食。不过易虎臣的情绪倒是彻底缓解了,他居然对中坡小学的历史和王老师的奋斗历程产生了兴趣。
易虎臣:“王老师,这个学校多少年了?”
王老师:“这个学校1963年创办的。我16岁小学毕业就来到这里当老师,在这里结婚,然后两个女儿都是在这里长大的。”
易虎臣:“就等于把一生都献给了这个学校?要是让我在这里待一年的话,应该会想办法逃跑。”
王老师:“逃跑?当时我代课的时候才五块钱一个月,都没想过逃跑。山上的生活是清贫单调,从学校到县城这30多公里路野兽也太多,有豹子、野猪等等,野兽还抓过两个人,代课老师也走了一拨又一拨,但是想到小小山村这些年也走出了好几个大学生,还是非常高兴的。”
王老师最怕的事情就是自己生病,没人上课,这个学校就要倒闭了。所以就连怀孕临产的时候,她也坚持上课。坐月子也是在学校,女儿一满月王老师就开始上课了。女儿就在教室的前面放着,不哭不闹。这个地方坐月子要摆酒、发鸡蛋,王老师都没准备,村民有几家就抬了白酒和鸡蛋送来。
王老师的故事居然触动到了城市公子哥易虎臣。曾几何时,在深圳,他当老师是空气,觉得老师上课是咆哮,觉得生活老师是克星,觉得学校那么无趣;但是在这里,面对不会唱歌、不会英语、还带着浓重乡音的山村老师,他开始了倾听,并开始体味到感动。
只是,感动抵不过饿肚子。在深圳,易虎臣每天要喝7瓶牛奶,现在……饥饿让易虎臣忘了顾及形象,那盒牛奶最终还是落进了他的肚子。
下午,王老师要到镇里开会,第二天才能回来。临走之前,老师交给易虎臣一个光荣的任务——代理班主任。当上代理班主任的易虎臣挺来劲儿,很快进入了角色,开始教学生一起唱《明天会更好》。之后又觉得上数学课无聊,易虎臣开始教同学英文字母,他还细心地把字母都标上了拼音,带着学生反复朗读。
老师不在,同学们玩得不亦乐乎,而易虎臣也成了当仁不让的第一主角。
酒不醉人人自醉
这是吴宗宏人生中第一节英语课。中坡小学没有教英语的老师,吴宗宏自然不会ABC,可城里的英语老师并不知道,于是首先提问吴宗宏,“How are you?”(你好吗?)吴宗宏自然回答得结结巴巴,“Fine,thank you.”(我很好,谢谢。)
吴宗宏显然有些挫败感,他甚至表示早知道有英语课他就不来了。但随后的科学课吸引住了他,这是吴宗宏在中坡小学最喜欢的课程。但让他没想到的是,接下来居然还有武术课。这很快代替科学课成为他最喜欢的课程,因为武术比较好学。
吴宗宏一直就是一个学习刻苦的孩子。到了城市的学校,哪怕是课间休息,同学们都在玩,吴宗宏也在认真地学习,生怕浪费一点时间。这天下午,学校电视台来采访吴宗宏,因为怕耽误学习,吴宗宏好容易才勉强答应了,可小主持人接二连三地播报出错,只好推倒重来。眼看就要上课了,吴宗宏有些着急。
这是吴宗宏第一次表现出不愉快的情绪,“现在我很烦,我觉得来的时候像一场梦,轻轻地就落到这里来了,现在我还像在梦里飞一样。我心里感觉好难受,想哭了,可不能哭,哭了更难受。”
因为是星期五,学校的孩子要回家了。在中坡小学,吴宗宏每次回家都得走五个小时山路,今天他头一次坐上了校车。
自从吴宗宏来到深圳,大方善良的易蓉就把他视作一家人,加上两个人又在同一个班,几天下来,吴宗宏和妹妹易蓉已经无话不说,情同亲兄妹了。吴宗宏觉得这个妹妹虽然黏人,但可爱善良,所以为了讨得城里妹妹的欢心,吴宗宏可以爬上马路边的大树为她摘果子。
回到家,吴宗宏发现家里少了一个人,原来妈妈生病住院了。爸爸说:“好像前天吃错东西了,肚子不舒服,拉了三十四次,去医院当时就倒地上了。”
懂事的吴宗宏马上跑到厨房熬了一锅粥,送去了医院。易妈妈很感动,因为吴宗宏不仅为她熬粥,还边吹凉了粥边喂她,这在易虎臣身上是不可想象的,“他自己煲了粥,然后还把粥吹得温度刚好再喂我吃。我当时很震撼,突然间感觉很温馨,差一点没掉眼泪,想到我小虎也这样就好了……”
喝了粥,易妈妈的状态好多了。在病房里,兄妹俩又开始讲悄悄话了。
易蓉说:“你要有蛋糕吃了,因为我要过生日了!”
吴宗宏的懂事让易爸爸很高兴,他豪爽地请新儿子吃海鲜大餐——带大钳子的海蟹、巨大无比的象拔蚌,饭店里琳琅满目的各色海鲜让吴宗宏新鲜又好奇。为了向城里的爸爸妈妈表示谢意,吴宗宏微微红着脸,端起了饮料杯,“祝老爸老妈白头到老,财源广进!”
吴宗宏的深圳变形经历了太多的第一次,今天是吃芥末。虽然吴宗宏因为芥末而热泪盈眶、满脸扭曲,但全家都觉得他变得更自信了,也变白了。这点吴宗宏也承认,“因为我喝了同学给我的牛奶。我刚去学校,在食堂吃饭,每个人都问我:你是非洲人吗?我说才不是呢,我是中国人。”
“好样的,是我的好儿子!”易爸爸酒意微醺,跟吴宗宏握着手,话匣子打开了,“如果我有大钱了,我就把钱捐给我们中国,哪里贫困捐到哪里去。我跟儿子的想法是一样的!”
酒不醉人人自醉,滴酒未沾的吴宗宏在一顿海鲜大餐后,却像酒意很浓,他晕晕乎乎说出的话也让人大跌眼镜。
变形计:“来了几天了,你一点不挂念父母吗?”
吴宗宏:“不。这里有一个父亲,我觉得这个爸爸挺大方的,口才也好!”
变形计:“那跟你的爸爸相比一下?”
吴宗宏:“那差很远。我爸爸太不会说话了,比不上这个爸爸。”
变形计:“那你喜欢哪个爸爸?”
吴宗宏:“这个呗。”
变形计:“你爱哪个爸爸?”
吴宗宏:“这个呗。”
面对这样一个两难的选择题,吴宗宏居然回答得那么干脆那么坦诚,我们很吃惊,也开始担心,这个山里少年是不是在城市的丰裕物质生活里迷醉了自我?变形尚未过半,他是否会在7天后因为喜新厌旧而忘了本?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