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飞越彩虹之国_惊魂迫降

惊魂迫降

高度计“嘀嘀嘀”地开始报警,把我从如梦如幻的感觉中拉回现实。我割断几根绳子,果然,因为等待的时候绳子缠绕在一起了,只有少数几个气球脱群,奔向更高的天空,而我还在继续上升,高速前进。我只得掏出枪,再打掉外围的几个气球。几声爆响,我终于达到了中性浮力。

此刻,我飘浮在203米的高度,随风前行,时速37公里。忘了约定的时间,我想尽可能地在天上多飞一会儿。

“天快黑了,找地方降落,别尽顾着美了。”对讲机里传来烟斗的声音。

我这才注意到夕阳已经不在脚下,彻底沉下地平线了,南非的天黑得就是快。远处的直升机也已经不见了。后来梁红告诉我,我们租的直升机没有夜航功能,驾驶员到时间就返航了。

再一低头我傻掉了:我已经飞过了最适合降落的地带。前方是一个农场,不能落,搞不好会被牛群给踩死;再远一点,是很大的一片玉米地,掉进去也会被玉米秆戳个透心凉。一汪湖泊出现在视线的尽头,我心动了一下,那里该没什么危险了吧。但是转念一想,水里指不定有什么东西,如果上面挂着气球,水里脚下又被缠住的话就更危险了;另外一进水里我身上的装备就全给泡了,还真有点儿舍不得。

我心焦地继续往前飞着。两百米开外是一座山,我犹豫着,要不要越过这座山再考虑降落?那边的地形我们之前根本就没勘察过,不知道是什么情况。天已经黑了,不行了,我必须要紧急着陆。

山前是一个丘陵地带,隐约能看见几堆巨大的蚂蚁窝,干燥的,应该不是沼泽。再前面,就是铁丝栅栏和高压电线了,最好的情况,是我能够在栅栏前方降落。

没有犹豫,我必须要冒险一搏了。我开始朝气球开枪。随着头顶“噼里啪啦”的气球爆裂声,我开始减速,缓缓在往下降。突然来了一股气流,又把气球往上卷去。我急了,这样我指定得被刮到高压电网上,慌忙开枪连发。子弹不长眼,一颗就打穿了好几个气球。我开始后悔了。浮力减小,下降速度明显加快,达到0.9米/秒,是电梯下降速度的三倍。

如果这么摔下去,腿折了或者屁股开花都是轻伤,搞不好会摔断肋骨,戳到五脏六腑,那我就挂在这儿了。

“下降速度有点儿快,怎么办?”我用对讲机求助地面,可是里面只剩下“吱吱吱”的电波声,故障了。

“对了!还有负重!扔负重!”我这才想起来,起飞之前担心出这种事故,就在我的坐垫边挂了一袋矿泉水。我急得满头大汗,赶紧掏出瓶子一个个地往外扔掉——我已经离地面只有十几米了。

“砰——砰——砰——”三连响。离地太近了,我还是摔在了地上,屁股在地上蹦了几蹦,瞬间就麻了。气球的强大惯性继续拽着我往前拖,从余光里我看

到了前方不远处的铁丝网,照这个速度,我整个人肯定会被拽上去撕掉。

这会儿能使我最快停下来的方法,就是割断气球群的主绳。摸刀在手我却没下手——割断主绳放飞气球群的话,它们升到高空会影响航空安全,一不凑巧,我真的可能制造一起空难。

没辙了,只能用枪继续打,没想到换弹夹的时候卡壳了——刚摔到地上的时候枪里进土了。真是屋漏偏逢连夜雨,天要亡我的节奏。我很快镇定了下来,手忙脚乱没用,我用最快的速度拆下弹夹把土磕出来,再连着打了一梭子子弹。终于,气球缓缓停下来了,我的屁股上几乎摩擦着火。

三米开外就是铁丝网。“老子真是命大,就差一点点,就差一点点,我就被这栅栏干掉了。”惊魂甫定,我摸了把满脸的汗,对着对讲机说。

对讲机里已经没了回音,我检查了一下,并不是出故障了,看来是我飞得太远,地面跟踪救援的汽车已经收不到信号了。

惊魂迫降之后,看了看飞行仪,我飞行的直线距离是5378米。我的兴奋劲儿又上来了,这次“飞越彩虹国”行动,我成功了。我是第一个做到的中国人,也是世界上的第十二个。我想雀跃,却发现我的队友们并不在我身边,缠绕在身上的气球和绳子,也让我跳不起来。

直升机已返航,和地面团队失去联系,我不知自己身处何方。南非的荒郊野外,我孤身一人,头顶上还串着十几个气球。

小憩一会儿,待气儿顺畅了,我扒拉掉身上缠绕在一起的绳子、设备,解开安全带,挣扎了好几下才从坐垫里站起来。我刚站直,一阵风吹过,气球又开始往上飘了,我赶忙拽住。不行,我得在这儿把它们都给捅破,不然它们还得飞到天上去,搞不好还会把我一块儿拎上去。

几枪过后,没子弹了,我只能一根一根绳子地把气球拉下来,用刀捅破。我祈祷这个时候千万别起风。树丛里钻出来一个黑影,远远地看着我,傍晚的能见度有限,我看不见他的脸。这会儿我倒不担心有人会来荒野中抢劫,应该是附近部落里的人。我扬起手远远地跟他打招呼:“Hello。”

没有回应。“Hi,Baba?”这是我从电视里学的对黑人的称呼。他依然没搭理我,就是远远地看着我。我有点儿心虚了,不会真是来抢我的吧?南非有食人族吗?拖着这么大一串气球,反正我也跑不了,索性不去想它了,开始全力拉绳子,戳气球。干这活儿挺费力的,远处还有个人盯着我看,特别不自在,我又喊了一句:“Can you help me?”

不料听到这句,他动了,拔腿就跑了过来,也不说话,帮着我往下拉绳子。当然我没敢把刀给他。有个人帮忙干起来轻松多了,很快气球就全部被戳破了。我不停地向那位黑人兄弟道谢,他依然不语。我问他抽烟吗,他这才憨厚一笑,

点了点头。我一摸口袋,尴尬了,忘了带烟。我就顺手把兜里的几十块零钱递给他,他收下了,然后就埋头帮我收拾满地的气球碎片儿,整理坐垫和设备。

天已经彻底黑了。“老张、老张,呼叫老张,收到请回复。”对讲机里有声音传来,看来地面救援部队近了。

“抄收,我成功了,我很安全,但是我不知道在哪儿,前方是一道铁丝网。”组织的到来,又让我喜上眉梢,我迫不及待地想要跟他们分享这次成功飞行的喜悦,是他们帮助我完成了这一次挑战。

“老张,你就待在原地,车开不过来,我们步行过去找你,你自个儿小心点儿脚下,这附近有蛇……另外,一会儿你就说自己是个特技演员——警察也来了,有人告你擅闯农场,还惊扰了牛群。”

我一听就乐了,这事儿闹的。黑人兄弟看着我一个人傻笑,不知所措。二十多分钟后,远远看见手电筒的灯光闪烁,往这边靠近。救援部队来了。一个女警察两个协警,还有谢宇航,四个人气喘吁吁地跑了过来。

女警见面就说:“你应该感谢我们,因为我们救了你。”

一听这话,我明白她不会抓我了,估计烟斗跟她说的就是有特技演员表演的时候失控了,需要求助。我忙不迭地笑着说谢谢。谢宇航喘着粗气说:“你不知道咱们这一路找过来,那完全是翻山越岭,过栅栏,跳电网,蹚小溪,还踩到蛇了。电网烟斗没翻过来,在那边等着我们。”

警察带着我们出去时,那个女警问了我一句:“Are you crazy?”我哈哈一笑,说:“I can fly。”那两个协警大哥竖起大拇指,说我是史上第一个在这里完成气球飞行的人,更让他们觉得不可思议的是,我还是个中国人,“You are a lucky man。”

这让我又有点儿嗨了,兴奋地一路小跑着喊着:“I can fly,I can fly!”

回到起飞点,我一出现,所有人都欢呼起来。团队的工作人员,围观的人们,还有彗行法师和和尚们。

梁红红着眼睛一溜小跑过来,扑进我怀里,一把抱住了我,只是紧紧地抱住,没有说话。我当然知道,在我飞得太远、失联的那段时间里,她有多么担心我。

我搂着她,小声安慰着:“好啦好啦,吉人自有天相,这不完整无缺地回来了吗?以后不会再让你担心了。”

在人群的簇拥和欢呼声中,我豪情喷发。这次成功飞行,不仅仅是圆了我年少时候的一个梦,更增加了我作为一个中国人完成这项高难度挑战的骄傲和自豪感。唯一的遗憾,是由于风力和地理原因,导致我这次只能自己一个人飞,而原来的计划是梁红和我一起,在天做一回比翼鸟。

无以补偿,不能共飞天际,只能在以后的路上,我们连理相依。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