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Four 金屋藏娇_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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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一个周六的中午,先是有一辆车子停在“小雨天”门口,说找“珠小姐”,朱老板端着三四份炸猪排站在吵吵闹闹的客人中央,扯着嗓子问了好几遍“找谁”,才反应过来“珠小姐”就是她的女儿,于是喊着:“她不在家呀!”这个年轻人就走进来,手里抱着一只正方形的很大的纸盒子,放在收银台上说:“这是有人送来的东西,珠小姐看到就知道。”然后年轻人走了,朱老板边迎进另一桌客人边想:
“原来是快递啊。”
此时的珠雨田正在和林瑞看电影,是林瑞主动邀请的,事实上也算不得邀请,是他们今天早上在巷子口遇上,他是刚刚打了篮球回来,头上绑着吸汗带,宽大的篮球裤下面露出健美的小腿,她昨天在学校里写作业写到深夜便留在了宿舍,一大早才骑着自行车慢慢悠悠地回来。她一只脚撑在地上,像个高中里的坏男生一样斜着眼看他,表情是又冷又酷的,可是眼圈红了。
林瑞突然觉得很不忍心。这是他的小妹妹,他从小看着她长大的,他甚至连她换第一颗牙时候的惨哭都记得清清楚楚——还是他用冰激凌把她哄好的。怪他糊涂,因为喜欢她天真的笑声和脸上的梨涡,莫名其妙把可爱的小妹妹变成了女朋友,倘若这个女朋友家住得远也罢了,偏偏就在几十米外的弄堂口,其他人想要分手还可以玩消失,他要想消失,除非离开上海。
但他又不能离开上海。
她不该承受这些。林瑞对自己说,因此跑到她身边,拍了拍她圆鼓鼓的脸颊。她立刻笑了。
“……真希望你尽快发现这一切都不值得啊。”林瑞在心里说。
如果他真的把这句话说出口就好了。
但是他说出来的仍然是:“我们今天去看电影吧。”
啊,珠雨田快乐地转起圈圈来,连衣裙在她细瘦的腰肢上四散开来,长长的头发扫过林瑞的胸口,林瑞脸上带着讨好的笑,可是他在心里说:“我不爱她了,我不爱她了!”
珠雨田像挑选礼物一样挑选电影,她和林瑞坐在电影院门口的台阶上,吸光了一杯奶昔,把购票软件翻了好几遍,她一会儿要看这个,一会儿要看那个,最后指着其中一部说:
“这个好不啦?”
“有这个谁的肯定是烂片啊!”林瑞看了一眼主演的名字,翻了个白眼。
“你怎么能这么说我爱豆!”珠雨田大怒。
“你爱豆就是烂片王还不许人说了?烂片王,正能量王,讲鸡汤王,没刘海会死星人,哪天他把刘海剃了,你都认不出他是你爱豆来。”
“剃了刘海也比你好看,理光头也比你好看,毁容也比你好看!”
“那我给你买张机票,再给你点零花钱,你在东大门边买衣服边等着偶遇你的爱豆吧,你看他穿的这批发市场风,淘宝爆款,东大门时尚Icon,这高领毛衣,这修身款大衣,这鞋还带内增高的吧?半男不女的,噢,敢情你喜欢阴柔款啊,那咱俩不合适啊,我可是个阳光篮球少年。”
“不用阴阳怪气,我听出来了,你就是嫉妒我爱豆长得帅,吃醋我爱他。”
“脸好大啊珠雨田,人家知道你是谁吗就爱呀爱的。”
“我就是爱他,可惜他是个大明星,不然我就会像爱一个普通人那样爱他。”
“……”
“和他一起上学,互相抄作业,团购打折券去吃很贵的餐厅!钓鱼!打篮球!滑冰!”
“……”
“你说好不好啊?”
“……我觉得抄作业不好。”
“你能抓重点吗?”
“重点就是,他已经是个大明星了,你不能像爱普通人一样爱他了。走吧,我屁股都坐麻了。”林瑞站起来,把一只手伸向珠雨田。
珠雨田抓住他的手:“说到大明星,你觉得凌馨怎么样?”
“不认识。”林瑞面无表情地说。
珠雨田想:我只是问你觉得她演技怎么样长得美不美,并没有问认不认识呀。
珠雨田又想:我亲眼看到她从你家里走出来呀。
珠雨田站起来,拍拍屁股上的土,跟在林瑞身后一蹦一跳地走进电影院了,她这个时候在心里想:也许是那天晚上光线不好,我看错了吧。
珠雨田和林瑞看完电影后,陈白露家的派对已经快开始了,林瑞让珠雨田一个人回去,因为他还有几个会要开。她的出租车刚到自家门口,就看到一辆黑色的车子停在树荫下,直觉告诉她这是宋先生,让出租车减了速,果然看到半开的车窗里露出宋先生的脸,正仰在椅背上吸着烟,一脸的无聊。珠雨田于是飞快地冲了个凉,湿头发盘在头顶,胡乱穿了件衣服就跑下来,笑嘻嘻地敲宋先生的车窗。
宋先生掐了烟下车,说:“怎么没有穿我送来的那件?不合适吗?”
“啊?”
“中午的时候我让司机送了一件连衣裙来。”
“哦!”珠雨田恍然,她飞跑上楼的时候确实在收银台上看到了一个系着缎带的盒子。
“合适合适,嗯,我想留着重要的日子穿。”
宋先生笑笑,珠雨田带着他走进武康路1768弄的黑漆铁门,那里的风光和外面是截然不同的,暮春时分满眼繁花,把公馆的石壁都遮住了,颜色饱满得令人眼痛。
宋先生说:“这些房子我有印象,几年前来看过。”
“为什么没有买呢?”
“我不太喜欢这种过于幽静的建筑,避世似的,我喜欢融入城市。”“可是你看,这些花多美呀。我真希望我家周围也有这么多花。”珠雨田轻声说着,边走边用手一路抚过高高矮矮的花丛,柔软的花瓣像羽毛一样扫着她的手心;她又踮起脚去够一棵高大的木棉树垂下来的细枝。
这片幽静到头了,一阵又一阵的喧闹从一个院落中传出,珠雨田拉着宋先生在院子门口停住脚步,这就是陈白露的家了。
宋先生看着那小小的花园和公馆,珠雨田只能看出它是这片公馆区最小的一个,宋先生却能看出它是最精致的一个,那满院子的衣香鬓影,和一路排到弄堂外面的漂亮车子,宋先生心想上海真是很大又卧虎藏龙,他这二十几年也是在女人堆里打滚,怎么排场这样大的一位沪上名媛,他竟然从来没听说过呢?
他猜测的原因是,这位陈小姐并不是个美女,或许年纪也有四五十岁了,从来不在他的视野范围之内。貌陋与迟暮,必然至少占了一个。
“陈小姐有多大年龄?”
“大约二十五六岁吧。”
“她是做什么工作的呢?”
“她是一家游戏公司的美工
。”
“开玩笑。”
“真的呀!我去过她的公司,她的工位还没有我的写字桌宽呢。我知道你想说,做美工做多少年才买得起这个房子,那么如果她的愿望就是想做一个没有名字的美工呢?难道因为她是个有钱人家的女儿,就没有这个自由了吗?那也太惨了吧?”
宋先生一面觉得珠雨田在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一面又觉得好像也有点道理……
隔着院外的木栅栏,一丛榆叶梅摇晃着,唰啦啦的。
花叶后面露出一张雪白的脸,半长的头发扎着,用喷壶给榆叶梅的叶子喷水。
“这就是陈白露小姐。”珠雨田远远地指着她说。
宋先生看着她,花叶一晃,又把她的脸遮住了。
她浇完花走了,客人们在吃着喝着,她与其中两个说了几句什么,大号白铁喷壶还提在手里,袖子高卷着,一身湿淋淋的水珠。她走动的时候,腰肢在宽大的袍子里摇摆着。
宋先生跟在珠雨田身后走进半敞着的大门,他不是珠雨田这样的小孩子,这些豪宅华服都骗不过他的眼睛,他在心里默默下了一个结论:这位陈白露小姐绝不是什么有钱人家的女儿,她眉眼里的哀怨是吃过苦头的样子;她也绝不会以做什么美工为人生理想,多半是一个阔佬的女友或情人,一面去公司上班打发时间,一面被禁止交际,只能在家中开派对排遣寂寞。上海也并没有很大,如果她肯讲自己的男友是谁,说不定宋先生还认识呢,就算不认识,最多也只隔一两层人际网。
他急于知道这个人是谁。不是出于八卦心理的好奇,而是这个人假如不是他直接的朋友,他就可以在这位陈小姐身上用些功夫,同时也不用破坏什么江湖道义了。
他边这么想着边往里走,因为走得太急,把珠雨田都落在了后面。奇怪的是,他明明看到陈白露穿过院子里的人群走进客厅里去,可是他跟了上去,却发现客厅里空无一人,只有随处可见的各式的灯亮着。宋先生从未见过一户人家里有这么多的灯,似乎这个姑娘格外怕黑,灯光被许多的酒杯折射出无限的层次,满眼都是晶亮亮的。地板是很大的方砖铺成的,走在上面沙沙的,淡奶油色的家具淹没在海一样的植物里,一切都是朴素的、安静的。沿着楼梯的宽台阶上去,二层的客厅比楼下小了一半,被画板填塞得满满当当的,另有高高低低的几个画架和装着颜料的铁皮大盒子,一把大木椅上铺着两三层毯子,上面还有刚刚坐过的痕迹,毯子上也染着颜料,看来主人是个画画时毛手毛脚的姑娘。那些画板足有几百个,拥挤的、无序的,靠近外面的几幅都是风景,青山绿水,花海草原,再拿出挡在里面的几幅来看,仍然是风景,青山绿水,花海草原。
楼上的几个房间都关着,大约是卧室和书房,宋先生再想见到陈白露,也没有到去敲人家卧室门的程度,于是轻手轻脚地下楼了。只刚下了两级台阶,就听到身侧关着的门里传来一声尖厉的痛哭:
“你为什么不能从世界上消失!”
“听你的意思,好像我请你进来的一样。你不要哭了,你和我吵了这么久,我连你男朋友是哪一个都想不起来,也许你不信吧,这几十个人,我能叫出名字的连三分之一也没有。”
“胡说,他每个周末都来,你怎么可能不认识!”
“我的大门敞着,谁想来就来,我从来没有往外赶过一个人。你描述的长相我也有一点印象,不过我们确实没有说过一句话。”
“你当我是傻子吗?”
“唉,我也沦落到要对一个哭哭啼啼的女孩车轮一样解释一个问题的地步了,真是讨厌啊。换作从前我也许只会给你一个白眼吧。我这两年脾气好了,所以才有这点耐心,可是也并没有好很多,所以建议你适可而止。”
“从前?不止是个白眼吧,著名的陈白露小姐,恐怕我会被扔到大马路上,被一群来路不明的人打到进医院吧?”
“说笑了,我又不是黑社会。”
“不是黑社会,只是交际花,北京被你玩了个底朝天又跑到上海来,为什么,是在北京的名声实在太坏太坏了吗?放在旧社会,音信不通,你换个城市换个身份就是一个新的人,可现在不是了,你以为你搬到这儿来就没有人认识你了吗?当年在梦会所来来去去多少人,哪个不认识陈白露?你又以为外面这些吃着喝着的人真的不知道你是谁吗?不过是图个免费的消遣,才把你当成聚会的女主人。没见过你的时候我以为你是个传说,见到你才知道你真可怜,你守着这么大的房子,且不说钱的来路不明,你敞着大门,随便谁都能来白吃白喝,你心里是有多孤单啊,你真可怜啊,我现在相信我男朋友即使来过许多次也不是为了你了,因为你不可爱,你脸上只有空虚、无聊、空洞,没有人会喜欢这样的脸。传说中的又凶猛又精灵的样子我根本没有看到,不知道是你把它扔了还是它根本没有存在过。我不恨你了,我开始同情你了。”
“……好,随你说什么,你不生气了就好,不要哭了,还要不要纸巾?
“……你有开车吗?不说话就是没有?那我帮你叫一辆车好了。
“司机师傅,请您停在1768弄外面的黑漆大门旁边,要车的是一个头发很长很卷的女孩。
“车已经在外面了,你回家的路上要小心。哎,我下面还有许多客人,你走了我才好去招待。”
搬动椅子的声音。
宋先生已经站在楼梯上听得呆住了,这时才想起来走开,但是来不及了。一个头发很长很卷的女孩慢慢拉开书房的门走出来,她垂着头,好像在边走边拭泪,她绕过宋先生下了楼,宋先生便踮着脚跟在她身后。
“说好了只能在院子和一层玩,不可以上楼。”身后的陈白露说。
宋先生转过身来,见陈白露在书房的门口站着,脸上还有残留的怒容。
宋先生想道歉,说自己第一次来不懂规矩,又心想道过歉后便难再说第二句话,她又急着下楼招待客人,那么今天不又是白来了?干脆走上来,站在那些油画面前笑着说:“上来看画。”
“你怎么知道楼上有画?”
“……”
“编呀,我等着。”
“陈白露小姐是个传说,谁不知道陈白露小姐,既然知道,又怎么会不知道你会画画?”宋先生想着刚才长鬈发的女孩说的,随口说了出来。
陈白露脸色一变。
“刚才那个女孩的话,你不要往心里去,世界上的人有这么多这么多,有人是主角,有人是配角,人和人的命运没有平等可言,这是注定的。提起你的名字,外面有多少你的坏传说都不要紧,你知道
提起更多人的名字的时候人们会说什么吗?人们说:‘那是谁呀?’所以,收起你这忧愁又愤怒的表情吧,名誉就是一阵风,吹过去就吹过去了。”
她笑了。那笑容是夹在怒容中的。
“这位先生,我不知道你是谁,也听不懂你在说什么,不过说到‘名誉’二字,我觉得我自己的名誉呢,冰清玉洁。”
她依旧冷笑着,并没有发作,说完就走了,经过宋先生身边的时候还礼貌地点了点头,宋先生对着她的背影大笑:
“冰清玉洁可是一点也不可爱呢,陈小姐!”
她没再回头,衣袖一闪在楼梯的拐角处消失了,于是只剩下宋先生一个人,站在那画布上的青山绿水花海草原里了。
宋先生给王詹姆打了个电话,拜托他通过他奇怪而广大的消息网,打听一个从北京来的名叫陈白露的来历。宋先生快入睡的时候王詹姆又打电话来,语气凝重得很:
“这个姓陈的女孩,千万千万不要接近。”
“你这是什么意思,她是妖怪啊还是鬼啊?”
“这本来是北京最**,私生活最糜烂的一个女孩,出名得很,我根本没费什么力气就打听出一堆消息来。而且这个女孩毫无真心可言,她只爱一个‘钱’字。你要是中了她的套,就等着脱三层皮吧。”
“哼哼。”
宋先生笑了两声。
“你不信吗?可不止一个人跟我这么说。”
“人太闲了才爱讲别人的八卦。”
“说谁呢,可是你三番五次求着我打听的。”
“没说你。”
宋先生挂了电话,把手枕在脑后看着天花板,他其实无所谓信也无所谓不信,不过如果流言是真的,那就太好了,世界上最难买到的东西是没有标价的东西,只要有价格,再贵也是数学问题。
陈白露家的夜宴结束了,朱老板因为上次打碎了一箱瓷器的原因,这次亲自带着工人来收家伙,站在院子的正中,干脆利落地指挥着。陈白露与朱老板来往不多,但仅有的几次见面也足以让她非常敬重她。一个独身母亲,靠着一家小店,把女儿养得这样活泼可爱,又单纯,又善良,最难得的是毫无贫寒人家的小气,她必是一位非常智慧的女性。
深夜的时候陈白露准备去睡了,又听到房间里有电话铃声,但不是她的手机在响,那铃声是很多年没有听到过的诺基亚彩铃,循着声音一路翻找,在沙发的缝隙里摸出一部老式的诺基亚翻盖手机,她一拿在手里就笑了,明明只是五六年前的机型,却有了古董的感觉——哪位客人会用这么老的手机呢?电话铃声还在响着,她翻开盖子,上面显示着“女儿”。
“妈妈,你来接我。”一个女孩的哭声。
陈白露愣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珠雨田?”
“妈妈,来星光电影院门口接我。”的确是珠雨田在边哭边说。
“朱老板把手机丢在我家里了,你是打不到车吗?我去接你好吗?”陈白露看看时间,刚好午夜十二点,朱老板应该刚刚睡下,清早还要起床准备早餐,还是不打扰她为好。
电话挂了,不知道珠雨田是同意还是不同意,但陈白露还是抓起车钥匙出门了。夜晚的温度降了下来,湿度却很大,好像一切物事上都蒙着一层水似的,手摸过木头凉椅是一层水渍,花枝扫在脸上也是一层水渍,车玻璃雾蒙蒙的,她打开了雨刷。
雾气越来越大了,路灯的光晕慢慢铺开。在空荡荡的马路上行着,好像安静地在水底游。
星光电影院很远,不知道她为什么深夜穿过半个上海去看电影。
高架上一团火光,车也多了起来,拥堵在这一条车道上。驶近了才发现是一辆车子自燃起来,车主拉着警察,语无伦次地讲着刚才的险境。
远远地有人放烟花,不知道今天是什么日子,不知道在庆祝什么,总之一定是件开心的事吧。
有人开着跑车炸隧道,像一道光冲了出去。
下了高架,见到一只野猫在绿化带里踱着步,这是它的午夜散步吧。
陈白露围着星光电影院转了一圈,楼下的麦当劳里两个大妈在吵架,楼上的电影院已经打烊了,大厅里灯光很暗,只有安全出口的楼梯能通到外面的街道上。
她拨通珠雨田的电话,那铃声在身侧的角落里响起了——一个小小的人蹲在取票机旁边的阴影里。
“回家啦,珠雨田。”
珠雨田抬起头,脸上一点表情也没有。
“等电影散场。”她说。
“这家店,”陈白露抬头看看楼上熄了的灯光,“我记得最后一场营业到十一点半,早就结束了吧。”
“嗯。”珠雨田顺从地点点头,站起来走了,陈白露跟着她走到马路上,她又抬头看着那黑洞洞的楼梯。
人声突然多了起来,有许多人在楼上的大厅里说说笑笑,又有人下楼,一步,两步,有人讲中文,还有人讲韩语,虽然听不懂,不过气氛很欢乐的样子。
先走出来的是一个小个子的秃头男,笑眯眯的,提着公文包,身后的人讲一句韩语,他便讲一句中文。这是个翻译员先生。
第二个走出来的人,陈白露有点眼熟,似乎是个韩国演员,但是她不认得,只觉得这人刘海好厚,且这样湿热的天气,竟然还穿着高领衫。
第三个走出来的陈白露便认识了,这是著名的凌馨,连冷淡如白露,也在心里惊呼了一声,她实在没有心理准备在这样的场合遇到有名的演员。况且她真人比荧幕上还要美。
凌馨身后还跟着一个人,他们是手牵着手的,那个人一边说笑着一边走出来——
“林瑞?”陈白露一惊。
他们的手像听到命令或者触了电一样迅速分开,凌馨有点惊恐地看着白露。
陈白露冷笑:“别害怕,我又不是记者。”
胖胖的影院经理和几个做宣传的员工也跑出来,推着凌馨往路边等候的车子里塞:“快走,快走。”又转身对陈白露和珠雨田说:“谈工作而已,请问二位是哪家媒体的?”
林瑞对珠雨田说:“你别怪我不和你解释,这里面有很多事,你还是个小孩,你不能理解。”
“我确实是个孩子,你说得对。可是如果大人的世界是这样的,那我宁愿不要长大。”
凌馨漂亮的脸上闪过一丝不安,她看看珠雨田,又看看林瑞。
“林瑞,你告诉我,这个女孩是……”
林瑞只是茫然地看着空气。
“是一个不相干的人。”陈白露说,然后她拉起珠雨田的手,迈着很大的步子穿过了马路。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