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恋人的影子_第24章 大雪封山（上）

2004年冬

尤燕山卖掉了他老丈人的房产和自己与王倩倩还有两个孩子曾经充满温暖的小窝。他不是为了赚钱，死了三个人的房子能卖出多少钱？他只是想把过去的东西都抛下，他想让那些曾经属于她的东西现在都更名移主，他想卖掉这些东西的东西就像出卖了自己的记忆，让自己从来都不曾记得发生的一切。让自己丢下所有包袱，从头开始。

他申请局里把他调到后勤支援小组，编在“善后工作小组”，这是什么组织？就是发生凶案之后，警察和法医取证之后，如果凶案已经失去了提证价值，就会让他们来进行凶案现场清理，也就是收拾一堆血肉模糊的烂摊子。

到了善后工作小组，整天见得都是血腥、刺激眼球的东西，还有迎面而来的各种腐败气息。尤燕山需要这样的腐败气息和视觉刺激来麻木他，让他忘记自己在自己家客厅看到的惨状。

尤燕山现在落得家破人亡，很多当初看他笑话的人又觉得老天爷这个玩笑开得有点过头了，他们都希望尤燕山不要那么嚣张、不要张狂的太厉害了，但是也没有希望出人命什么的。可是客观事实就是不已这些人的意志为转移，既然你们想看一个人落魄、命衰，老天爷也就干脆让这个人命衰到恶人都不忍直视为止。

所以现在大家又很善待尤燕山，大家说话总是恭恭敬敬小心翼翼的，生怕自己说道什么禁忌，激怒了尤燕山。

从现在开始大家对尤燕山的称呼就从小尤、尤哥变成了老尤。经历了人生的这些起起落落，看透了生命的脆弱，35岁的老尤没有变的平静、淡然，反而更加容易被激化。比如他更加容易生气、经常处在暴躁的状态，看到自己不喜欢的事情就绷着眼睛、脸涨得通红。

五官科专家曾经指出，人的面相可以透露出很多信息，比如说，懦弱的人眉毛总是下垂、眼睛常常无光。奸诈的人眼睛会忽闪忽闪，看人的时候飘忽不定，脸上的笑不自然。想老尤这种易怒、暴躁的人就想屠夫一般，额头的青筋常年都是凸起的、脸呈紫红色，怒目竖眉。

专家分析的一点都没错，老尤一把年纪了，却像十八岁的大姑娘般，相貌开始变化。看看他三十岁正努力奋斗、家庭幸福时的长相，那时候他虽然有点皱纹，但还像大学时那样，浓眉大眼，因为人很幽默热亲，脸上总挂着笑容，显得像菩萨一样眉目里露着慈祥。现在是变身后的红巨人。

尤其是前不久档案室进了小偷，说是小偷，应该是犯罪分子的同伙，想偷档案，正好撞上了老尤在档案室加班，两个人便干上了。小偷拿着水果摊上常见的单刃西瓜刀。老尤手里什么都没有，他总不能拿着文件夹吧！

最后当然是老尤庆祝小偷，但是左眉骨上被削开了一指长一道口子。缝了4针，之后老尤疏于去医院护理，结果遇到自己家里的一摊大事，去医院取线的事就耽误了，事到如今老尤已经不在于外表是不是帅气，凶神恶煞就更好了，这些年来自

己都是人善被人欺，现在他已经什么都没有也就不怕失去什么，就让自己堕落得了。

所以干脆就把线留在里面，当做纪念。

这就是之所以顾天乔第一次见老尤觉得这个人长得凶神恶煞，像《狮子王》里面的刀疤一样，眉毛上有一道弯弯曲曲的疤。

十二月的天气越来越冷，J市位处我国中部，算是温带大陆性气候，但是植被覆盖率高，并不感到干燥，所以冬天是湿冷湿冷的，经常下雨，他还没有见过雪。

还有没几天就要到跨年了，跨过年，一月九号就到他的生日，他一个大男人当然无所谓生日不生日，他还记得，二十五岁那年生日，他和王倩倩的两个宝宝就是他生日当天出生的。之后的十多年，他们家都是一次三个人过生日，那天总是热闹得不得了。想到这个场景，老尤眼睛红红的，他立刻起身站在窗边，不让同事看到。

“老尤！别出神了，接到通知，要出差了，准备一下吧。”跟老尤说话的是老刘，老刘是后勤部的老员工，已经在“善后工作小组”呆了二十五年了，算是长老级的人物，他人很好，就是上年纪了，做事很慢而且话很多。

出差就意味着跨省办案，平时“善后工作小组”跨省办案的情况少之又少，除非案情重大，牵扯的各个渠道较多，或者与本省的公安厅、法医部有利害关系，这才会做跨省鉴定和善后。

“真是奇怪，要是做跨省支援也应该是就近原则，怎么会调我们市的队呢？”老刘收拾着办公室常用的工具，没抬头，自言自语，大声地说着，办公室现在就老刘和老尤两个人，显然他是在和老尤说话。其他人都会嫌他啰嗦，和他顶嘴，但是老尤不会，因为不管老尤有没有在听他讲话，老尤都不会知声的。所以他无所忌惮地大声继续自己的阔论，“咱们去辽宁，都到东三省了。会不会辽宁方面嫌弃除了首都以外其他省的鉴定水平啊？首都肯定不会专门调拨人员的，所以想到咱们了，哈哈哈，哎呦，让人看得起真是件开心的事。”

老刘收拾好东西，看到老尤已经在门口等他了，他不好意思地笑笑。

一起同行的还有三个比较年轻的人。

干他们这行就是整天与尸体打交道，就像殡仪馆的收尸人一样，还好他们算是有编制的，半个公务员，也不怕完全被人看扁，但是很多年轻人还是避免从事这方面的工作，因为绝对会找不到老婆、老公的。没人愿意自己的另一半白天摸完尸体，回家再抱自己吧？

所以“善后组”的很多成员都是法医部的离退休干部或者在法医部那种过于专业的氛围中干不下去，又不愿意离开警局的人，还有就是很多想进警队但是又进不了，又很想从事法医鉴定这方面工作的人才苦与无奈留在这里。

但是“善后组”也不是一无是处，虽然工资一般，但是福利好，还有定期的精神补助费，女孩子更是好处多多，因为整天看各种腐肉、各种尸体，胃口都不会很好，所以身材

都很苗条。

其中一个姓柳的姑娘就是托“善后组”的福，进组前一百三十多斤，现在最多刚过百，追求的人不少，但是一听工作性质，就都打了退堂鼓。老刘还戏言，在“善后组”工作，只有等年老色衰之后内部消化了，所以不要忙着相亲，工作才是硬道理。

等五个人都做好出发准备已经午夜。

案情紧急，所以他们连夜坐飞机飞往辽宁。下飞机之后，又坐大巴到了一个叫寿参镇的地方。

寿参镇连接着五六个相对于比较落后的市和县，这里的人大多数以贩卖木材为生，所以村与村之间都是隔着大片大片的丛林，多是笔直高大的白杨和松柏。

在寿参镇发生的多起失踪案最近浮出水面，失踪人数已经达到了十七人，21—28岁之间的女性居多，共十二人，其他五人分别是，43岁的妇人，19岁的男孩，22岁的外来打工仔，23岁的本地无业青年，35岁的大叔。

说是失踪还不完全是，因为19、22、23岁的三个男性尸体已经找到，他们都是失踪时间长达五年，犹豫外来打工人口流动性大，而且本地人外出务工的也很多，所以失踪人员的家属并没有想到自己的孩子是失踪了，尤其是22岁的外来打工仔，他是孤儿，所以他的消失根本不会引起任何人的注意。

在有关部门发现尸体时，尸体已经被野狗野猫吃得面目全非，皮肉不全，肠肠肚肚也是被拖到其他地方。工作人员搜寻了很久才找到一部分残留的大肠。三具尸体抛尸地点统一，腐败程度和被食程度一致，应该是统一抛尸，现在只剩了一副白骨，工作人员根本无法查起，到底是变态杀手所为还是其他死亡原因。

当然破案是不属于“善后组”负责的方面，他们只要做好尸检工作，写好报告，他们的工作就完成了。

把尸体抬回县里派出所已经来不及了。因为自从老尤一行人下飞机之后，就开始下雪，他们的大巴是磕磕撞撞开到了寿参镇，然后大巴司机说什么都要赶紧赶回市里，不管给多少钱都不干了，因为当地人都知道，这是今天开冬以来最大的一场雪，绝对会大雪封山，现在不走，等雪下到半米高，你就是长着翅膀都飞不走了。

所以当局征用了一辆拉木材的板车，把三具白骨运往镇上的派出所。然后镇上又给“善后组”的五个人个安排了较近的民居，让他们坚持到尸检之后，只要路能推开，就安排他们返程。

这是第四天了，今天是元月一日，是新的一年的第一天，“善后组”的工作已经基本结束。老刘、小柳和其他两个同事都各自呆在分配的民居里，相互不串门，因为太冷了，老尤他们出发前根本没料到这里这么冷，所以衣物都单薄，他们之后呆在屋子里，靠着炉子或者躺在火炕上，才能感到温暖。

今天元旦，老尤对各种节日没有特殊的感觉，但是他觉得元旦这种节日应该挺非同寻常的，为什么这里的家家户户都这么安静？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