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情愁滋味
一、
杨易和侯紫玉已经来到幻花谷。
谷中云淡风轻,桃李纷飞,与外面完全是两番天地。杨易抱着侯紫玉顺着一条涓涓细流奔走一里多路,又过了四五亩药田,才看到一排纷艳的海棠树林,通道不过是一条窄窄的鹅卵小径。
侯紫玉身上的毒已经开始发作,半个身体都似有千万只小虫在血肉里面钻咬,杨易抱着她,亦能从她不住的抽搐中感觉到她的痛楚,只有轻声安慰道:“就快到了!”
穿过海棠树林,就能看到一座别致的蓝色屋舍,门口的匾额上赫然用金漆涂着三个大字——蓼菁馆。杨易紧绷的神色稍微舒缓了一些,紧接着眉头却皱得更紧了。
蓼菁馆内当堂的是三馆主夏侯晴,他正忙于给人诊治,而所有的坐椅上也都坐满了中毒或发病的各路人士。杨易进屋便道:“夏侯馆主,幸会了!”对方眼也不抬道:“幸会是幸会,但还是得先到偏房领牌号,预付诊金,再到这里排队等着,谁也不例外。”杨易却道:“不行,一刻也等不得,我的病人娇贵,得先给她治!”他此话一出,夏侯晴还未开口,其他江湖人士却已经愤愤不平起来。
“不行,不能坏了规矩!”夏侯晴也坚持拒绝。
杨易冷笑道:“你不妨先抬起头来,看看我是谁。”夏侯晴应声抬起头来,这一瞧之下不打紧,却激动得手下银针走错了位,痛得身边倒霉的虬髯刀客呲牙大叫。
“你,你竟然敢来这里?”夏侯晴拍案而起,然后冷静地叫来十几个弟子,让他们把馆内所有的病人都轰出去,今天不做生意,又郑重地吩咐小厮道:“快去请大馆主。”
不一会儿,大门被关起,几个弟子堵在门口,又有十来个弟子上前来围住杨侯二人,看这架势,似乎想要“关门打狗”。
排场摆得十分不小,蓼菁馆的大馆主穆松轩才肯露面:一席干净整齐的青衫,面如冠玉,慈眉善目,到很是一副山中医仙的做派,只是手底下赚了多少昧良心的钱,残害过多少无辜,却也只有他自己心里清楚。
穆松轩道:“杨易,我没去找你,你竟然敢来?”
杨易道:“就是怕你找我太麻烦,我才自己送上门来!”
穆松轩道:“这么说——你是来送死的。”
杨易静静地点一下头。
穆松轩一脸的不相信,目光流转,停留在奄奄一息地侯紫玉的身上,“只要我救她,你就甘愿受死?”
杨易又点点头,道:“我跟穆馆主初次晤面,没想到你就如此通我心意,我想如果不是因为令弟的事情,或许我们还能交个朋友!”
穆松轩哈哈大笑,进而狠狠啐出一口道:“我呸,要是跟你交上朋友,那才是倒了八辈子大霉呢!”
杨易强忍着一口怒气道:“朝廷和江湖本来互不侵犯,我自然也懂道上的规矩,只是令弟为牟取暴利,不惜在江南一代贩卖所谓的‘天仙玉露’,引得不少人中毒上瘾,最终丧命,这确实危及了百姓的生活,所以我等不得不出手逮捕,结果令弟拒不伏法……”
“少他妈跟我说这些废话!”穆松轩粗鲁地打断杨易,又道:“你真是来送死的?”
杨易道:“只要你们化去她身上三日冥灵砂的毒,我杨易任杀任刮!”
侯紫玉极力想要阻止,无奈身上无力,喉咙干涩,硬是不能动弹,不能讲话,只能干流泪。
穆松轩讽刺地笑笑:“真想不到你还是个痴情种子啊!我还以为你心里除了你自己再也装不下别人了呢!”
杨易道:“以前兴许是,现在……”他不再说下去,侯紫玉心中已经明了,恨只恨自己太过任性,不知轻重地就闯入这个纷繁复杂的血腥江湖,杨易也无端被拖下水,若她当初不逃跑就好了……这样想着,又觉得不逃跑也不好,那样,她现在岂非已经在洛阳王府中成了正式的王妃,而不可能发生这一路上惊心动魄的故事,也不知道世上还存在这么一个不是因为自己侯家千金的身份而拼死保护她的人。
“那好,我现在就成全你!”穆松轩话音刚落,就像杨易撒出一把绛紫色的毒粉,杨易连出数掌,掌风强烈,形成一道无形的风墙,将毒粉吹散,毒粉散落在地上,发出一阵“刺啦刺啦”的声响,大理石的地板被腐蚀掉一大片。杨易见毒药如此猛烈,不禁变色,急行上步,凌波幻化,快得只能看到一串红影。穆松轩刚准备去拔腰间两把淬过剧毒的薄片玄刀,手腕却已不知何时被杨易死死按住,而他的剑就比在他的脖子上。
二、
十几个弟子只见杨易身形移动,却完全看不清他用了怎么样的招式,等他们想要冲上来救护的时候,却发现他们老大已被制住,为保证其毫发无伤,慌忙又都退了回来。
夏侯晴神色大变,好言好语道:“杨护卫,咱们万事好商量,千万别伤了我们大当家的。”
杨易淡淡一笑,道:“是啊!他若是死了,你们蓼菁馆只怕也没得混了。”
穆松轩此时却还面不改色,道:“你不是要以命换命吗?你不死,我怎么会救她?”
杨易反问道:“我死了,又怎么知道你是否真的会救她?”
“我若救了她,难保你不会拉着她杀出去,又怎会乖乖受死?”
杨易托着下巴,思索道:“这倒也是!不如这样……“他抽回宝剑,“你先点住我的华盖,灵墟,神封,天池,太乙五个穴位,制住我的内力,这样我看着你们治好她,然后乖乖受死,如何?”
穆松轩半信半疑道:“此话当真?”
杨易很郑重地答道:“你点吧,可一定要精准些!”
穆松轩嘿嘿一笑,道:“你放心,我蓼菁馆可是以针灸之术冠绝天下的,认穴打穴的功夫更是一流!”他嘴上这么说,到底还是不能完全相信杨易能这么轻易地受服,于是试探性地在他的华盖穴上点了一下,杨易果然未动。
一丝阴险的笑容袭上穆
松轩的嘴角,突然,他以雷电之速点在了杨易剩下的四个穴位上。
杨易却痛苦地俯下身体,挣扎了一下,就只能摊在地上,不能动弹了:“我只是内力被制住,为何会这般痛苦不堪?”
穆松轩得意地并出点穴的二指,其间却夹了一根短短的银针,针头呈现青绿色,自是剧毒无比。
“亏你还是名震天下的八俊府的首领,行走江湖也已多年,到头来竟然跟自己的仇家讲起信义来,这就是你自找死路了!”
“哼哼!看来我真的是信错了你。”
三、
夏侯晴笑嘻嘻地扫了一眼侯紫玉道:“这位姑娘长得倒还真是漂亮,就这么看着她毒发身亡,实在可惜。”他把目光转向杨易道:“不过能让你亲眼看着她死,我又觉得一点都不可惜了,因为我实在想看看你这种人伤心的时候,到底是什么表情。”
穆松轩道:“这还不够,把‘蓼菁三宝’拿上来!”
一个弟子捧上三个分别呈碧、蓝、紫色的瓶子。夏侯晴拿起碧色的瓶子在杨易的眼前晃了晃,道:“这是我蓼菁馆的第一宝,叫作‘描花洗颜散’。沾一点到脸上的话,你的五官就会变形扭曲,面目全非,丑得连你老娘都不想再见你!哈哈……”他笑得嘴都合不拢了。
穆松轩也道:“这两个人的容貌还甚是登对,堪称一对璧人。等用上我们这瓶洗颜散,那岂不是一对……一对丑人了,哈哈……”
所有的弟子也都咧嘴大笑。
夏侯晴在杨易跟前蹲下,打开瓶盖,道:“你这张脸还真是俊俏呢,想必迷倒了不少女孩子吧。他妈的老子最见不得比我还帅的男人,先毁了你!嘻嘻……”他的笑声突然已经尖利,这让侯紫玉有一次想起了祁公公,略微看了一眼这个自命英俊不凡的夏侯晴,她就很想说“你只不过还有个人样罢了!”
“这个姑娘想必也是思慕你这张俏脸,你也不妨看看她惊恐嫌恶的表情吧!”夏侯晴一时忘形,竟然想去拍打杨易的面孔,突然,他手中的药瓶被杨易一把夺过,在他全无防备的情况下,整瓶药粉全数倒在他的脸上。
夏侯晴痛得发出一阵浑不似人类发出的叫喊声,然后滚到地上,大着舌头求道:“大哥救我!”
穆松轩惊道:“你怎么会……”
杨易站起身来,淡淡一笑,站起身来,道:“我说蠢笨以极的倒是大馆主你,难道竟然不知八俊府的人都配有金丝软胄甲么?”
“果然不能跟你们讲信义啊!”杨易的眼神凝聚起来,缓缓地举起手中的剑:“我倒有一个更好的解决方法了!”
人人都已知道他的解决方法。
穆松轩问道:“你想大开杀戒?”
杨易道:“杀到你们给解药为止。”
穆松轩的手已暗暗去探腰间的药囊,道:“杀人的时候,你可还护得了她?”
杨易扬手一撒,就有一团水雾从他手中的锦囊中释放出来,进而笼罩住侯紫玉的全身。
“繁花似锦,水榭流烟,移换无形,百毒不侵,能溶万物,唯人以留,是以为心上之人。”
“你和流烟阁阁主是什么关系,她竟然连水榭流烟都肯送给你?”穆松轩的神色极为慌张。
“你不配过问!”杨易左突右刺,身法敏捷,瞬间将两名弟子毙命于剑下,“给不给?”
穆松轩忙命令手下道:“快出寒冥蛛丝网!”
四、
八名弟子都戴有冰丝手套,每两人牵一张丝网,分别从四面包夹过来。杨易被逼得无路,只能挥剑硬斩,谁知这蛛丝竟然极具粘性,剑被粘在上面,一时竟然拔不下来,而蛛丝含有剧烈寒毒,断然不能赤手去撕扯。
“怎么办?”杨易想,看来这次真的要命丧蓼菁馆了,只能最后再望侯紫玉一眼,此时,她也正用急切而绝望的目光望着自己。那是什么,在她眼中晶莹闪动的?是泪,她在哭。杨易突然心中大恸,那滴泪仿佛落进了他的心里,“我易卓杨天地共弃,竟然有人为我流泪!”
“你个色鬼,死到临头了,还想着看美女!”一句娇嗔的叫骂声响在耳畔,却不知身后何时靠住了一个温软的身体,杨易却笑了,轻松放心地笑了,他知道故人来到。
杨易的背正靠着另一个女子的背,这个女子如鬼魅般闯进大门紧闭的蓼菁馆,闯进这阴寒至毒的蛛丝网阵,却丝毫不被人察觉,当真是似水如烟,还是能隐身遁形?
这个女子赤手一撕,丝网就破裂开来,杨易宝剑得脱,忙揽着这个女子跳出网阵,回手出一招“庄生晓梦”,那身后牵网的八名弟子就变成了着迷的蝴蝶,纷纷断翅折翼。
“五年不见了,一见面你就这副鬼样子!”哪怕现在身处险境,可这个女子却还能旁若无人地调侃杨易,再打量她,穿一身月白衣衫,容颜清丽,身材修长,不算特别美丽出众,却自有一番不惹纤尘的绝俗气质。
“你来了就好,来的真及时!”杨易显得十分欢喜。
“哪一次跟你碰面你不是要我救你?只是这次换了个地方而已。”白衣女子轻轻地擂了杨易一锤,转眼去瞄侯紫玉,女子敏感的出于对美貌的妒意就显现在她洁白的面孔上,“你个没良心的,你以为这‘水榭流烟’很容易得么?我送给你是想让你在危急时刻能够自保,想不到你竟然用在那个女人身上?”
杨易只能抿着嘴,向对方摊摊手。
“你怎么能够赤手撕裂蛛丝网,你是谁?”穆松轩问道。
白衣女子亮出自己完好无损的纤纤玉手:“我本来就是百毒不侵的,为什么不能赤手撕裂你个破丝网?”
穆松轩道:“据我所知,当今天下,只有一个人百毒不侵,你难道就是流烟阁阁主蓝月微?”
“那我们现在是不是可以走了?”
“可以!”
“大哥!我的脸……”这时已被忘却的夏侯晴连滚带爬地上前,拽住穆
松轩的衣摆。
“蓝阁主,请留步!”穆松轩拎着夏侯晴的后襟,走上前道:“还请为我三弟解毒,我蓼菁馆上下将感激不尽。”
蓝月微笑道:“怎么?你们自己的炼制的毒药竟然都解不了么?”
穆松轩道:“当初炼制毒药的时候,只道此药毒性强烈,见效奇快,却没能配置出其解药!”
蓝月微托起夏侯晴的下巴一看,也不禁吓得花容失色:“你还真是丑得可以!”
夏侯晴气恼地扒开蓝月微的手,道:“谁敢说我丑,我不过是中了‘洗颜散’的毒,要是我正常的时候,潘安也不过是我这样!”此话一出,就连杨易也忍不住笑出声来。
蓝月微一拍手道:“好——,不过我看这个丑……美男子一时半刻也死不了,所以在这之前,我得先把这个家伙料理了。”她夺去杨易手中的剑,拿起他的右臂,这只手现在已经呈现淡青色,腥浓的暗色血液不断从他的衣袖中流出,再看地上,已经有一大滩血迹了。她的脸色微微一变,世上能让这样的女人显现出心疼之色的男人本来不多。接着她静静地吩咐道:“给我准备间空房,要干净的!”
五、
蓼菁馆“最干净”的病房内。
拔脓,刮毒,通穴,敷药,缠纱,在蓝月微轻柔而熟练的动作下,杨易的手臂被精心呵护了起来,只是他的眼睛始终都不离蜷缩在一角的侯紫玉,他本来要求先给她解毒的,谁知蓝月微却说如果他再敢表现得那么紧张侯紫玉的话,她就再给她下两种毒药,一是毁容的,二是发胖的。杨易当然知道她只是使性子吓唬人,但他也相当清楚她这执拗到极点的脾气,你越是不依着她,她就越是跟你犟。为了大家好,杨易只能乖乖伸出手臂让她治疗。
“你要是再敢看她一眼,我就把你这条手臂砍下来!”蓝月微又嘟起了嘴巴。
“哇,不会这么狠吧!”杨易吓得缩回手臂,却发现手臂已经完全不似刚才那么僵疼了。“五年不见,你的医术真的精进不少。”
蓝月微在杨易地胸膛上轻轻拍了一掌,道:“你还说,既然是普通的毒就当赶快运功逼出来,竟然还使用那么危险的闭穴封毒法。你知不知道,刚才我检查你伤口的时候,穴道已经被冲开了两个,等太渊穴也被冲开的时候,我就是大罗神仙也挽不回你这条胳膊了!”她说这些话的时候,心里其实已分外明澈。“真不知道你脑子里到底在想什么,都二十五六的人了,还这么不爱惜自己!”蓝月微越说越气恼,忍不住在杨易的额头上狠点了数下。
杨易一边躲闪一边佯怒道:“如此凶悍泼辣,难怪到现在还没嫁出去。”
“你找死啊!”蓝月微又挥拳砸上去。
侯紫玉看着如此亲密无间,全无隔阂的二人,心底不由地酸痛起来:他们应该有很久的交情才是,不然哪会表现得如此自然随意,原来杨易也还有活泼的一面,只是在她面前他却从来不会这样。
也好,反正出了这幻花谷,自己就要嫁为人妇,还是永远记住杨易这副活泼的样子好。侯紫玉神往地盯着嬉闹的二人,脸上尽是羡慕的笑意。
“喂!你看什么看啊?”蓝月微插着腰,盛气凌人地对侯紫玉呼喝道。
“小月,不得对她无礼!”杨易却也怒斥蓝月微。
“你吼我?”蓝月微吃吃地望着杨易,眼中已经闪现出泪花。
杨易却变得异常笨拙,完全不知如何扭转这个尴尬的局势。
沉默良久。
“对了,蓝姑娘,你是怎么找到这里的?”侯紫玉小心翼翼地缓解气氛。
“你知道‘水榭流烟’最重要的一味配药是什么吗?”蓝月微还是不想理她,单只是盯着杨易,用一种极为郑重地语气问道。
六、
蓝月微曾经也是个绝症病人,自小血液中就带有剧毒,能把蛇蝎蜈蚣都毒死,但随着年龄的增长,体内的毒素日益加剧,反过来就要把自己毒死,拜上流烟阁前任阁主舒雨燕之后,才被确诊心脏旁边长有一颗毒瘤,因为心脏供血要经过毒瘤,所以血液被毒化了。唯一的救治方法就是破膛取瘤,手术十分冒险,若有一点闪失,性命不保。蓝月微思忖良久,才终于决定接受手术,而在这期间,一直陪在她身边,给她勇气和力量的人,就是杨易。
舒雨燕破开蓝月微的胸膛后,惊奇地发现,她的心房在与体内毒素作抗争的多年时间里,竟然自己形成了一种抗毒体,大有研究的价值,于是在除下毒瘤之后,她又再她的心房内汲出三滴鲜血,那种痛得只想去死的疼痛,蓝月微至今都记得。
水榭流烟,就是由蓝月微的一滴心血配置而成。
蓝月微的心血在哪里,她自己当然知道,只要盛着水榭流烟的锦囊还系在杨易的身上,她就能够找到他。
蓝月微赫然指着侯紫玉,眼泪如玉珠般滚落下来:“你真是辜负我的心意,那么珍贵的东西你竟然浪费在那个女人的身上!”
“还有,你给我找来的那几个太阴派的僵尸鬼,本来,我多看他们一眼都会倒胃,但他们却又拿着我给你的信物,我当然要给他们治病,忙了两天,累都累死了!”蓝月微委屈得像个孩子,急欲诉苦:“我看到信物,才发现你已经有五年没有涉足过流烟阁了,这才忍不住出来找你。我……想你了!”蓝月微心性之直率,较之侯紫玉只是有过之却无不及,这一句“想你了!”三个字,却胜过这世上无数动听悦耳的甜蜜情话。侯紫玉已能猜到这个女子,便是杨易口中提到过的“妹子”。但他们之间发生过怎样的故事,经历过怎样的感情,她却全然猜不到,只是羡慕:那个腥风血雨江湖啊!到底又承载了多少热血儿女的痴梦呢?
五年了,杨易不敢去回忆这五年,或者说根本没有什么值得回忆的。时间,有的时候真是一件很可怕的东西,你可以用她来忘却曾经的自己,却也可以用她来将一个人永远记住。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