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被野猪咬了
小涵（化名），她是一名特殊儿童救助中心的女老师，今年30岁。因人际关系来我的心理工作室咨询。
来访者讲述的梦境
这好像是我小时候生活过的地方。我梦见自己捡到了一个小男孩儿，后来被人领走了。接着自己又捡到一个小女孩儿。小女孩想去厕所，我带她去了。到了有厕所的地方后，我们发现厕所像车子一样开走了。我只好带她再找。我又找到了一个卫生间，刚走到门口，这时一只野猪冲小女孩跑过来，我把小女孩拉到了里面的位置。野猪马上咬到我的手，我很着急，一生气把猪嘴掰开了，被掰成了两半。野猪死在厕所门口，流了很多血。现在又出现了一位20多岁的姑娘，她报了警。警察来了好像很平静，很理解我似的。这时我发现自己右腿小腿和左腿大腿处被野猪咬了。警察调查了很久，我很纳闷，他们为什么不建议我去打狂犬疫苗呢？我一直想着打疫苗的事情，就醒了。
与来访者交流
“看着那个被人领走的小男孩儿，你有什么感受？”我问。
“我感觉那小男孩儿很可爱、机灵、自信，很有生命力。”小涵回答。
“那个男孩儿被领走，你什么感受？”
小涵想了想说：“我觉得我好像被掏空了。”
“嗯，这种被掏空的感觉会让你想到什么？”我继续询问。
“我觉得与我的自信和能力有关吧，我感觉被掏空了，就什么也做不了了。”
我的直觉告诉我，这个梦是关于人际关系的，“做这个梦之前，在你身边发生过什么特别的事情没有？”我继续问小涵。
“前些天我跟一个女同事发生了不愉快的事情，现在好了。”
我：“现在好了，那是什么意思？”
小涵：“前几天我安排工作，我的同事李娜（化名）不听从我的指派，”她右手攥起的拳头松弛下来，“第二天我找她谈心，后来她听从我的安排去工作了。”
“男孩儿代表着自信、有生命力，被领走了，也就是失去了自信心和心理力量。”我看着小涵自言自语。
小涵低下头，看着自己的膝盖，喃喃地说：“这件事让我感到很虚弱，的确有这种感觉。”
“你感觉一下你捡到的小女孩儿，看看有什么感受？”我引导着。
“很可爱、可怜……嗯，就这些。”小涵点点头，看着我说。
“嗯，我还能感觉到一些无力感。”我看着小涵。
“是的。”小涵点头。
“小女孩儿的可怜或无助感……这种感受与你和同事之间发生不快的感受有什么不同吗？”我问。
小涵想了想说：“好像没什么不同，很像。”
我继续问：“厕所能让你想到什么？”
小涵皱着眉头说：“肮脏、厌恶的感觉。”
我：“如果厕所象征肮脏、厌恶、焦虑、羞愧、窘困体验。想上厕所的小女孩儿，会有什么感受？”
小涵：“有些不知所措、焦虑的感受。”
我：“小女孩儿的这种感受与你和同事发生不快时的感受有什么不同？”
“很像……嗯，很像，”小涵说，“小女孩儿想尽快排便，这让我想到快些调整自己的情绪，因为我的情绪会影响我的工作。”
我：“想把你与同事之间发生不快时的不良情绪排泄掉？”
“嗯，”小涵点头，“我发现我的工作不像预想的那么简单、顺畅。”
我：“所以梦里，那个厕所开走了，小女孩儿无法排泄，或者说你没办法发泄你的情绪——只能憋着。”
“嗯，感觉是这样的。”小涵感受着说。
我想了想，又问小涵：“这个梦醒来后，你是否有尿急？就是醒来后是否去了卫生间？”
“没有。梦醒了，我记录下来，之后又睡了。”小涵说。
“嗯，如果梦醒后你去了厕所，也许是你在梦中只是简单的尿急而已。”我补充说。
“事实上我醒来后没有去卫生间，而是记录梦境后，又躺下了……我的感受应该还是无法排解自己当时的情绪。”小涵悠悠地说。
小涵按我的要求，靠在沙发上，全身很松弛的样子，刚刚握紧的拳头，此时也放松下来。
“小时候生活过的地方，象征意义是你自己的内心世界。”我斜靠在沙发背上对小涵说，“在2至4岁时，你有什么记忆吗？或者说发生过什么事情。”
小涵眼望着天花板，想了想说：“小时候，好像是妈妈管得我很严，我好像在哭，但不记得什么了。”
“也许与大小便有关。”我也看着天花板（这种细微动作的跟随是很有必要的，这能促使来访者情绪更加放松，进入自由联想的状态），若有所思地说。
“对了，我有种很害怕、很羞愧的感觉……也许，是尿床。”小涵的脸有些泛红。
“嗯，在单位发生的这次事件，使你有窘困感和羞愧感，这其实就来自你幼儿时的情绪体验，也就是说，现实的刺激唤醒了你幼儿时的一些原始情结。”我点头。
“看着野猪，它是什么样子的？有多大？”我问。
“不是很大，胖胖的，身上有些花纹，很俗气。”小涵又皱了皱眉头，这个表情我看得很清楚。
“有獠牙吗？”
“没有。”小涵说。
“你的那位女同事是不是喜欢穿花哨的衣服，个儿不太高，她有些胖。”我猜测。
“是的，是的，你怎么知道？”小涵很惊讶，忽然她“啊”了一声说，“我知道了，那个野猪的形象酷似我那位同事。”她小声笑起来。我也微笑着看着小涵。
“野猪也代表着野性、愤怒，这里的象征意义是那位女同
事，也是你愤怒的情绪。野猪的嘴被你掰成两半儿，这也代表着你内心与那位同事分道扬镳，不想再交往或接触的想法。”我看着皱着眉头的小涵问：“这里你提到了‘血’，看着血，你想到了什么？或有什么感受？”
“感觉很爽快，没有恐惧和害怕，有种被理解的感觉。”小涵的面部表情很平静。
“嗯，很爽快、被理解。”我重复着小涵的话，继续说，“血的意象在这里也许象征着经血。你梦中的警察是男的还是女的？”
“男警察。”
“你看着这个男警察，他像谁？或者让你联想到什么？”我用更加舒缓的语气问。
“不认识，但有些像爸爸，但肯定不是爸爸。”小涵笃定地说，“又有些像妈妈，因为妈妈对我很严厉。”
“你第一次来月经时，是否被父亲看到？因为你的梦境中有男警察和血的意象。”我的口气就像一位慈爱的父亲。
“记得我13岁的时候吧，当时妈妈不在家，去姥姥家照顾生病的姥姥，我发现内裤有血，很害怕。爸爸在书房看书，我没敢告诉他。中午吃饭的时候，爸爸说我的脸很苍白，是不是不舒服。我点头说是有点不舒服。爸爸看了我一会儿，告诉我，如果女孩子内裤有血不要害怕，那是正常的。我想哭，爸爸就出去给我买了卫生巾，还给妈妈打电话，让妈妈告诉我些事情。”
“父亲和你说这些话的时候，你什么感觉？”
“有些不好意思，但妈妈给我打完电话，我就坦然了。”小涵的表情像个十三四岁的小女孩儿，有些害羞，但情绪很平静。
“父亲对待你第一次初潮时表现得很理解，所以梦里的警察看到血，也表现得很理解，这是说，你的这次事件唤醒你小时候的情结，爸爸的理解使你对接下来与那位同事之间的和解起到实质性作用。”我点头。这种表情和态度的支持，可以缓解小涵在现实事件的刺激中所带出的小时候的消极情绪。
“野猪咬了你的右侧小腿和左侧大腿，这两个部位能让你想到什么或感觉到什么？”我饶有兴致地问。
小涵想了想说：“没有感觉，也不痛，是我杀了那头野猪后才发现腿上有血的。”
“这也就是说，是不是野猪咬的，你不清楚？”
“是的，不痛，也不知道怎么弄上去的血渍。”
“初潮的时候，是否弄到腿上一些血渍？”我认真地问。
“嗯，是的。那时刚睡完觉起床，发现大腿和小腿都有一些血迹，不知道怎么搞的。”小涵咧咧嘴说。
“那时的感觉是什么？”
“脏、怕人看见、感觉不舒服，也不敢从自己的房间出去，我只好偷偷跑到卫生间拿了水和卫生纸擦掉。”
“感觉不舒服、不敢出房间……这些是你与那个同事发生不快之后，你的感觉，对吗？”
“对，是那种感觉，不想见人，好像很不舒服的感觉。”
“嗯，这个意象也象征着你当时无法去面对那个女同事，双腿被牵绊，无法行动。血也代表着失去行动力、腿部受伤的人无法行走。”
“嗯，是的。当时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处理，但最后我还是找她谈心了。”
“你的右侧小腿和左侧大腿也代表着一些其他的事情，血渍在腿的内侧还是外侧？”我问。
“记不清了，好像都有一些吧。”小涵不太确定的样子。
“如果腿的内侧有血迹，那是肝经有些问题，即肝火旺，**或膝盖会有疼痛感，也会表现出焦虑。如果是腿的外侧，很有可能是你的胃不太好，也就是胃火重些，表现的是腹胀、胃反酸或胃脘痛。”我看着小涵问，“你有这些问题吗？”
“真的呀，我的胃不是很好，也真的很焦虑。”小涵又表现出惊讶的神情。
“其实没什么可惊讶或感觉神奇的，”我笑了笑说，“中医的理论只要懂一些，你就不会觉得很神奇了。”
小涵很茫然的样子。
“懂得一些人体经络的知识，就简单了。”我进一步解释说。
小涵点头。
“20多岁的姑娘让你有什么感觉或印象？”我转移了话题，继续询问。
“没有太大的感觉，只是觉得很熟悉，但不知道是谁。”
“在20岁左右的时候，你发生过什么事情吗？让你记忆深刻的。”我问。
“那个时候父母身体不太好，我上大一，一有时间我就会跑回家看父母，觉得自己长大了，可以照顾父母了，同时心里也很害怕，怕失去父母。”
“嗯，缺乏安全感和焦虑。”
“是，但我也长大了，可以帮助父母。”小涵点头。
“嗯，那个20多岁的姑娘和警察是你的意识觉察，也就是精神分析中所说的自我和超我意象。”我一面向小涵点头，一面继续说道，“这个梦是你的无意识对这几天所发生的事件一次完整的叙述和潜意识自我整合的全过程。这里面有你幼小时的情结所引发的情绪，也有你青春期时的情绪——怕失去父母而缺少安全感。”
“你感觉一下疫苗，那是什么感受？”我说。
“您这么问，我想起了我孩子打疫苗的情境，也许是预防疾病，可以健康成长吧。”
“嗯，很有道理，希望自己以后有能力预防这种不愉快事件的发生。”我点头。
“嗯。”小涵若有所思。
“你能自主地改变你对那个女同事的态度，真诚与她交流，当然交流也是交心的过程，你就发现她会支持你的工作，不是吗？”我点头，“潜意识提供给你的信息是重现你的人际关系模式（你与野猪之间的战斗，也就是你与那位同事之间发生的事件），从而改变原有的人际交往模式（提醒你去改变与
同事之间的关系）。”
梦的解析
这个梦是以人际关系为主题的，是潜意识提醒梦者去发现自己原有的人际关系模式，从而改变旧的模式的梦。
小女孩儿的意象，是梦者一个没有长大的子人格，她的象征意义是梦者缺少安全感，心理力量不够强大。可爱、纯真、胆小、脆弱、无助感是小女孩的象征意义。
这是梦者的无意识对自己与女同事发生矛盾事件的一次完整的表达。事件中给梦者带来的心灵伤害和内部的自我整合，同时梦者的无意识也有反思，就是用不用打针预防。梦者的这个反思是告诉自己，需要反省自己的思维、行为模式，用以调整今后对待类似事件时的态度。
厕所的意象在这里代表着厌恶、焦虑、羞愧、窘困的体验；“厕所像车一样开走了”代表着无法宣泄的情绪使梦者更加焦虑；对于男孩儿的意象，是梦者生理成熟过渡期的一些心理反应。之前那个被人领走的男孩儿，是梦者在性别认同时期产生的一个形象，也就是前俄狄浦斯期。(1)这个时期的孩子开始对自己的性别产生认同，开始不清楚自己是男孩儿还是女孩儿，后来知道了自己是个女孩。我觉得，被领养的小男孩儿的象征意义是，梦者的自信和生命力被这件事情（与下属发生矛盾这件事）削弱了。当然，小男孩儿的意象普遍意义上代表着活力、积极、行动、阳性、欲望、侵犯、攻击、蓬勃等，在这里的象征意义是无法发泄的攻击欲望和失落感，最后梦者是以掰开野猪的嘴巴来释放这种愤怒情绪的；野猪象征着凶猛、野性、性和攻击性，在这里的象征意义是那位女同事的代表；血的象征意义有很多，像经血、金钱、身体健康状况、收获、付出、心力交悴、性、解脱、释放、幸福、爱、愤怒、恐惧、辛劳、生与死和罪恶感等，在这里象征着经血、愤怒、心力交悴和经络的不通畅。现实的身体状况，在梦中也会有所预示，这是潜意识提供给意识层面的一些信息，就像梦者的胃火过重，潜意识通过“血”这一意象来提示梦者经络受阻的信息；小女孩儿想上厕所，这是寻找安全感的意象，与肛欲期(2)有关，肛欲期牵连的是个人的自主感和社会适应能力。上厕所的小女孩儿，也是梦者焦虑情绪和欲求被接纳情绪的意象。厕所像车子一样“开走”了，以至于小女孩儿无法大小便，这也是梦者对工作人际关系的担忧和焦虑，渴望被接纳，因为梦者发现工作并不像她预想的那么顺畅。小女孩儿的普遍意象也象征着阴性、消极、性、脆弱、没有力量和寻找安全感，因为梦者本身的工作就是特殊儿童救助中心的老师，接触无力感、脆弱的孩子本来就很多；腿部有血，也是潜意识提示给梦者身体部位存在健康问题和工作中人际关系的受阻；20多岁的姑娘是梦者的一个子人格，也是精神分析中的“自我”，梦者在20多岁时的经历，使她在无助中变得成熟，也为她处理接下来的人际关系起到积极作用；警察的形象是梦者的另一个子人格，也是精神分析中的“超我”，这一形象主要起到了对发生事件的道德与职场规范的潜意识评估作用；打疫苗的象征意义是避免疾病、预防事件向不好的方面发展等。
这个梦也告诉我们，从梦者的成长史上看，心理基本是健康的，这受益于梦者原生家庭的健康发展模式。
注释：
(1)俄狄浦斯情结又称“恋母情结”，是精神分析学的术语。由精神分析学的创始人——西格蒙德?弗洛伊德——提出，儿童在性发展的对象选择时期，开始向外界寻求性对象。对于幼儿，这个对象首先是双亲，男孩一般以母亲为选择对象，而女孩则常以父亲为选择对象。小孩做出如此的选择，一方面是由于自身的“性本能”，同时也是由于双亲的刺激加强了这种倾向，也是由于母亲偏爱儿子和父亲偏爱女儿促成的。在此情形之下，男孩早就对他的母亲发生了一种特殊的柔情，视母亲为自己的所有物，而把父亲看成是争得此所有物的敌人，并想取代父亲在父母关系中的地位。同理，女孩也以为母亲干扰了自己对父亲的柔情，侵占了她应占的地位。因此，同样也有“恋父情结”。
(2)肛欲期（约2~4岁）：弗洛伊德把精神结构发展的第二个时期称作“肛欲期”，将心理发展与生理功能的发展联系在一起。1岁左右的孩子通常都要接受大小便的训练，随着括约肌的发达，孩子开始能在一定程度上控制自己的大小便，大便的积累造成强烈的肌肉收缩，当大便通过肛门时，黏膜产生强烈的刺激感，这样的感觉不仅是难受，也能带来高度的快感。另外，大便对婴儿还有其他的重要意义。对婴儿来说，大便是他身体的一部分，排出大便相当于做出“贡献”或献出“礼物”，而且，通过排便，他可以表达自己对环境的积极服从，而憋着时则表达的是自己不肯屈服。因此，从主客体关系的性质来看，大便在某种意义上变成了孩子与父母或成年人保持关系的一种工具，孩子们感受到他能在一定程度上影响周围的人和环境。此期母子二元关系逐渐开始解体。这个时期，孩子学会了走路，能用简单的词语交流，开始体会到了自主性，他们开始学会观察环境、探索环境、摆弄玩具，寻找过渡性客体，如毛绒玩具、枕头、指头等。
孩子的肛欲期一般经历两个月左右就会结束，肛欲期的结束，标志着孩子的性心理向着下一个阶段——**期迈进。在这两个月中，如果成年人对孩子大小便的训练太严厉，孩子就会感觉紧张，心理压力大，会扰乱孩子控制大小便的自然节律，孩子将大小便解在裤子里的次数就越多，肛欲期拖延的时间也就越长。有的孩子几个月甚至半年多都不结束肛欲期，孩子的性发展就出现了停滞状态。同时，在未来的生活中，一旦有突发事件或挑战性事件发生，人就会出现大小便紊乱，出现紧张和不安的情绪症状。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