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人头
第1章 人头
时值岁暮,天寒地冻。北风怒号,刮得整个天际一片昏黄。
这一年是大清光绪二十六年。
直隶北部一个人烟稀少的小村落内,蹄声得得,驶出一辆破旧的驴车。驴车上坐着两个人,一男一女。男的五十多岁,白须白发,衣衫褴褛。那青年女子二十一二岁年纪,浓眉大眼,看样子是这老者的女儿。
驴车上驮着一个硕大的木桶,木桶有一人多高,箍着铁皮,甚是结实。似乎是来盛水之用。原来这里土地贫瘠,又时值大旱。不仅土地颗粒无收,抑且连百姓的日常饮水都成了问题。村里的居民喝水就要去附近镇上的水坊去买水。
赶车的老汉姓连,叫连义,是这村上的猎户,使得一手好枪法。坐在后面的是他的女儿连城。这一天父女俩人去镇上买水。小村离镇上只有五六里地,父女俩人说说笑笑,不一刻就到了镇上的水坊。
买了水,老汉又给闺女买了一双新鞋,然后不敢多耽,急忙往回赶去。家里养的那只狗大黑这两天就要下崽了,回家要看着。驴车驶到中途,一座密林之前,突然前面远远的尘头大起,连老汉急忙把车停在道边,和女儿下车避在一旁,过得片刻,十余匹马旋风般疾驰而来。马上人一个个都做道人打扮,身后背着一把稀奇古怪的东西,似铲非铲,说不好是什么兵器。
马上众人驶到近前,为首一人一拉马缰,那匹马一声长嘶,停了下来。身后诸人也都停下马步。只见为首那人极瘦极高,一张马脸拉得老长。马脸人怪眼一翻,上上下下的打量了一下。厉声喝问道:“喂,老汉,看见一个受伤的小伙子没有?那个小伙子脸上有一道长长的刀疤?”
连老汉看这众人言语无礼,心中有气,闷声道:“没看见。”
马脸人刚要发作,后面一个精壮汉子劝道:“七哥,咱们办正事要紧,耽误了功夫,抓不到姓吴的,老爷子怪罪下来,谁也担待不起。”
马脸人哼了一声,看了看连老汉,又看了看连城。骂道:“妈的,乡下丫头,长得倒挺周正。可惜了这张脸,咱们走。”
连城急忙低下头,连老汉心里大怒,左手伸进怀中,握住自己自制的火枪。
马脸人率领众人一声唿哨,又疾驰而去。
连老汉重重的吐了一口唾沫:“什么东西。”坐上驴车,“得”的一声,赶着驴车往家驶去。
片刻工夫,到了自家门前。小村依山傍水,稀稀落落的只有那么几户人家。连家就坐落在山坡之上。那颗老槐树之旁。
连老汉下了车,准备进屋找水瓢舀水。突然,听见连城一声尖叫。
连老汉吃了一惊,急忙转过身来,只见连城满脸惊恐之色,手指颤抖,指着驴车上的那个盛水的大铁皮桶!
水桶的盖子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打开,一只血淋淋的手臂伸了出来搭在桶沿。
连老汉心中砰砰乱跳,定睛看去,只见那个血淋淋的手臂一动不动。
连老汉掏出自制的火枪,定了定神,慢慢走了过去。只见水桶中一个二十三四的青年男子浮在水面。五官清秀,脸色惨白,脸上一道长长的刀疤甚是骇人。
老汉一手举枪,一手慢慢的伸了过去,食指在那人的鼻端试了一试,好像微有呼吸。
——是活人!连老汉的一颗心这才定了下来。只是微微有些纳闷,不知道这个小子是什么时候钻进这个木桶的。看来这个人就是刚才那几个出言不逊的小子所要找的那个人。那几个小子一看就不是什么好东西,它们要找的人应该不是什么坏人。
老汉招呼女儿过来把那人拉出来。
两个人费尽力气才把那个人拉了出来。桶里的水已经被那个刀疤青年身上的血染的血红一片。已经不能饮用。老汉心里很是惋惜。但救人要紧。老汉和女儿连城把那个刀疤青年急忙抬进里屋炕上。老汉让连城烧了一锅开水。然后把刀疤青年衣裳脱掉,只见刀疤青年左胸上一个深深的伤口。右臂也被砍了一刀。老汉用热水慢慢的清洗伤口,那刀疤青年依旧昏迷不醒。
连城关切地问:“爹,这个人还能救的活吗?”
连老汉深深地叹了口气。摇了摇头:“救不救的活,那就要看他自己的命了。”
第二天,老汉去山上采了几味草药,捣成药泥,敷在刀疤青年的伤口,许是命不该绝,青年的伤在老汉和女儿的悉心照料下慢慢的就好了。
在连老汉家里养伤的这段时间,从刀疤青年的口中慢慢得知青年姓吴,叫吴真。是四川成都人,少年时随父亲经商辗转来到北京,父亲病笔以后,自己年少不慎,生意场上得罪了一些黑道上的朋友,那些追杀他的就是以前曾经得罪过的那些道上的朋友。一路逃命到此,还是被那些人追上了,自己杀了两个人,拼死闯了出来。看见停在路边的连老汉的水车,乘老汉不注意的时候,爬了进去。这才逃得一命。
说完,刀疤青年跪在地上,向连老汉重重的磕了三个响头。感谢老汉的救命之恩。
老汉急忙把他搀了起来。
从那以后,吴真就在连老汉家住了下来。养好伤以后,吴真也不说走,每日里和老汉上山打猎,干些农活。时间一长,连城的一缕情愫慢慢的就拴在了这眉清目秀的吴真身上。
吴真似乎也很喜欢连城,连老汉看在眼里,喜在心里。过完年,也就给二人办了婚事。转眼又到了夏天,连城的肚子一天天的大了起来,行动越来越是不便。连老汉和吴真商量决定在自家后面那间小园里挖个水窖,好存些雨水,以备不时之需。
二人当即动手,老汉拿了两把掘地用的大镐,从小园中掘了起来。
二人手脚都甚是麻利,片刻工夫,水窖已经挖到一丈多深,连老汉的铁镐忽然碰到一件硬硬的东西。当的一声。老汉一皱眉,放下铁镐,用手一摸,圆圆的。使劲一拽,拉了出来。老汉吓得啊的一声大叫,一屁股坐在地上。
——捧在手心的原来是个人头!
连老汉猛的一惊,那颗人头骨碌碌滚在地上。定睛一看,却原来是一个石头刻成的头颅,石头头颅上依稀的可以看出眉眼口鼻。石头颈下是一个斜斜的断口,似乎并非人为所致。
再看水窖中,刚才拔出石头头颅的那个地方,显出一个碗口大的黑洞。洞里漆黑一片,深不见底。
连老汉和吴真面面相觑。吴真捡起一块石子,扔了进去。只听石子骨碌碌往下滚动,声音越来越轻,最后终于消失不见。
吴真看了看连老汉:“爹,这里是什么东西?怎么还有个洞?咱们还挖不挖?”
连老汉摇摇头,道:“我在这住了五十年了,从来没有看过这个洞。”看着那黑黢黢的洞口,过得片刻,好奇之心终于占了上风,咬了咬牙:“挖。咱们看看这洞里究竟有什么。”
二人铁镐上下翻飞,不一刻功夫,那个洞口已经被挖开一丈见方的一个大洞,洞口下面好像是一个空荡荡的房间。
二人商量片刻,决定还是下去一探究竟。
连老汉抓住一只公鸡,鸡腿上拴了一根绳子,把那只鸡扔了下去,过了有一盏茶的时间把那只鸡提了上来。那只鸡依旧欢蹦乱跳。
吴真回屋取了一个袋子出来,从袋子中取出一些东西,有一根蜡烛,有火折子,火刀火石,一个黑黑的绳索,一把说不上名字的铁器。一个黑驴蹄子,一小袋糯米,两个圆筒。又从里面掏出两个挂件。自己戴了一个,又把另一个递给连老汉。其余的东西又装入袋子。
老汉看那挂件似木非木,模样稀奇古怪,上面刻着一个恶鬼一样的人形,右手持剑,作势欲砍,左脚抬腿欲蹄。形貌狰狞古怪。很是奇怪,自己从前可从来没有看过吴真有这个东西。心中疑惑问道:“这是什么?”
吴真道:“爹,这是辟邪的,你戴上一个,万一在这洞里碰到什么,也能挡一挡。”
连老汉半信半疑,犹豫了一下,还是戴上。
吴真点亮火折,和连老汉二人一前一后跃入洞中。
脚一落地,尘土四处飞扬。二人急忙伸手捂住口鼻。过得片刻,尘土慢慢回落。二人仔细打量,只见这里好像是一个塔楼的顶层。空间不大,左手有一个楼梯盘旋而下。右面靠墙地上斜斜的靠着一具白骨骷髅。
连老汉吓了一跳。只见那具骷髅身上的衣衫早已褴褛不堪。头上戴着一个道冠,脸上的肌肉也早已被虫蚁吃的干干净净。地上斜斜的散落着一些古旧的经书。经书纸页发黄,似乎年深日久。火光映照之下,骷髅旁边的墙壁之上似乎刻的有字。
吴真幌亮火折,走了过去。只见墙上自上而下,密密麻麻的刻满了字。吴真一行行看了过去,越看越是激动。握着火折子的手情不自禁的微微颤抖。连老汉心下疑惑,走到跟前,只见墙上最顶端一行大字写到:
某家号称万王之王,然竟死于此地,时也,运也,命也,夫复何言?字迹苍劲古朴,凝重有力,但其中满腔愤顢之意也似要破壁而出。
下面一行小字:某家杨天鼎生于乱世,厕身草莽,不求而得龙虎之术。纵横四海六十余载,未曾一败,古稀之年又得奇书青乌经,乃始发觉人生于世,不解之谜,在所多有,风水之说,亦非缪谈。余深陷其中,经年不辍。后乃发下宏愿,走遍九州寻龙点穴,发天下之深山古墓瀚海明楼,又历十载探得天下七阴七绝之古墓,得天地之灵秀,乾坤之精华,墓中所藏之奇珍异宝,数不胜数。乃绘图描形,书于羊皮纸上,余友振玄先生又于其上绘魁星踢斗之式,乃名之魁星踢斗图,藏于七阴珠中,恐我辈中人萌生邪念,盗古墓于地下,起珍宝于暗夜,乃自留一珠,将其余六珠分赠余同门中人,而开珠之密钥亦藏于余身上。得珠之人有珠无图,当不会毁千年古墓于今时今日。余九泉之下当不愧对列祖列宗。
余自幼苦练黄白之术,于此塔中竟尔突发大患,毒蛇反噬,毙命于斯,亦命数也,此塔为佛家之七级浮屠,第一层绝不可入,切记,切记。
下面似乎并未写完。吴真走到那具骷髅跟前,只见骷髅骨质发黑,白骨之上,隐隐的透出一股黑气。骷髅双手紧握,似乎手里拿着什么东西。吴真双目发光,呼吸渐渐急促。迈步走了过去。
吴真走到骷髅跟前,火光映照下,果然,从骷髅的左手指骨间露出一点隐约的红光。吴真把火把交到左手,右手掰开骷髅的指骨,一块红润光泽的宝玉赫然呈现眼前。只见那宝玉通体晶莹透明,从外到内,红色越来越深。深到宝玉的中心,竟然色作紫檀。
吴真再掰开骷髅的右手,一颗黑沉沉的珠子落到地上。
吴真伸手把那红玉和黑珠拿了起来。
连老汉也看呆了。但见吴真拿起那宝玉黑珠,咳嗽一声:“真儿,这不太好吧。”
吴真目光看着红玉黑珠,缓缓道:“爹,你不知道,这位杨天鼎前辈也是我们一派的。”
连老汉皱皱眉:“你们一派?”
吴真抬起头,看着连老汉:“爹,实不相瞒,我是摸金校尉。这位万王之王是我摸金门中的同道中人,今日来此也是一种缘份。拿走宝玉,这位前辈当不会怪责。”
连老汉道:“摸金校尉?哼,说得好听,是盗墓的吧。”言下甚是不悦。
吴真点点头:“不错。事已如此,我也不想多言。”
连老汉哼了一声。没有说话。
吴真把那块宝玉和那黑珠揣入怀中,伸手摸索骷髅的衣衫,骷髅衣衫一触即烂,从头摸到脚,这次却是一无所获。脸上微感失望。吴真道:“爹,咱们去下一层。”
连老汉点点头。吴真在前,连老汉在后,二人顺着楼梯往下一层走去。刚出楼梯转角,只见屋子尽头处一个黑乎乎的东西伏在那里,一双眼睛闪着碧幽幽的光。
吴真和连老汉二人都是一惊。吴真左手拿着火把,右手掏出那把怪模怪样的兵器。连老汉也急忙掏出自制的火枪,对准那个黑乎乎的东西。
那黑乎乎的东西似狗非狗,遍体黑毛,油光发亮,两只眼睛冒着碧油油的光,一动不动的盯着二人。
连老汉问道:“你那个是什么东西?管用吗?”
吴真目不转睛的盯着那个黑物,道:“这个叫破魂夺,专门用来对付大粽子的。”
其时正值八国联军攻陷北平以后,四处盗贼蜂起。连老汉对于盗墓之事亦有所耳闻。知道这大粽子是指古墓中的僵尸之类。可用这个破魂夺用来对付眼前这个黑乎乎的东西却不知管不管用。
那个黑乎乎的东西似乎失去了耐性,一步步地向着二人走了过来。连老汉一颗心怦怦直跳。一抬手,对准那个黑乎乎的东西就是一枪。
吴真大叫:“别开枪。抓活的”右手破魂夺一磕老汉的胳膊,只听轰的一声,火星四溅,老汉手一抬,这一枪就结结实实的打在塔顶上。塔顶的尘土簌簌而落。
连老汉正欲开口责问吴真为何拦住他开枪。突然,眼前一黑,那个黑乎乎的东西已经闪电般扑到面前。速度之快,犹如闪电一般。二人只觉一股腥风扑面而来。危急中,连老汉不及思索,手里的火枪往上一挡。吴真一边的破魂夺也在一旁斜砍而至。
那黑怪甚是灵动,半空中一个翻身,飕的一声又落回原地。一双碧油油的眼睛骨碌碌不停转动,似乎在想什么对策。
连老汉急忙装填火药,口里怒喝道:“吴真,你干什么?”
吴真道:“爹,这是个活宝贝,叫做尸獒,千万不能杀,一个死的都能卖万八两银子。活的更是无价之宝。爹,你照我说的去做。”
吴真慢慢矮下身来,左手火把交给连老汉,放下破魂夺,打开袋子,拿出那袋糯米,慢慢解开,整个动作都极为缓慢。生怕惊动了对面的尸獒。吴真拿着那袋糯米,在面前撒了一个两丈多宽的圆圈,从怀中取出两枚丹药。丹药色做微黄,散发出一股腥臭之气。递给连老汉,告诉连老汉吞下。连老汉依言吞下。吴真又从袋子中掏出两个圆筒,一个递给连老汉,一个自己拿着,低声道:“爹,咱们一齐对准尸獒,我数一二三,咱们就一齐按这个黑钮,喷它。”
连老汉点点头,二人分站在那个糯米圆圈的两边。
吴真双目紧盯尸獒,低声:“一。”
那只尸獒似乎预感到情况对自己不利,喉咙发出低低的吼声。
吴真道:“二。”
那只尸獒猛地蹿起来。扑向二人。
吴真道:“三!”二人双手几乎同时按下黑钮。圆筒机括猛的弹开,两股淡的烟雾立即向尸獒身上喷去。那尸獒似乎很是惧怕这股烟雾,半空中收住前冲的势头,落下地来,不偏不倚,正落在那个糯米圆圈之内。
吴真一个箭步窜了上去,骑在尸獒身上。双臂用力,狠狠地箍住尸獒的脖子。那尸獒拼命挣扎,想转过头来。吴真死命箍住,牢牢不放。连老汉扔下火把,也在后面按住尸獒。
约摸有一炷香的时间,那尸獒终于低吼一声,两爪前伸,一动不动了。
吴真翻下身来,坐在地上呼呼直喘,过了片刻,点亮火折。连老汉还在那里紧紧按住尸獒,吴真笑着摆摆手,道:“爹,不用了,这尸獒不会再伤人了。下来吧,不碍事。”
连老汉将信将疑。松手放开尸獒。果然,那尸獒依旧伏在地上,一动不动。似乎也是筋疲力尽。
吴真缓了口气,道:“这尸獒历来是茅山道士为了镇住僵尸鬼煞之类所养的一种灵物。俗话说十犬出一獒,再拿这十只小獒放在一起,不喂任何食物,让其自相残杀,最后剩下的就是尸獒了。再把这尸獒放入那古墓中,施以法咒,那时,任你再厉害的僵尸也无法化凶害人了。”
连老汉问道:“可这尸獒在古墓中没有食物又如何活下去呢。”
吴真摇摇头道:“任何古墓都不是绝对封闭的,一些虫豸鼠蚁就喜欢阴暗潮湿。更何况,这尸獒就像沙漠中的骆驼一样,耐饥饿耐渴的能力非常之强。一顿饭以后可以半年不吃。更有甚者,有的尸獒可以像狗熊一样冬眠。直到来年冬天,虫蚁见多食物充沛,这才醒来。”
连老汉听得连连乍舌。吴真接着道:“这尸獒也有一样好处,因为它好吃死人或腐烂的东西,所以对于死尸身上的气息特别敏感。带着一只尸獒寻找古墓,常常是事半功倍。所以对于我们盗墓者一门来说,有一只尸獒抵过两三个帮手。这尸獒还特别忠诚,只要你降服了它,这一辈子就跟定你了,这一点到和来自藏边的藏獒相似。”
连老汉搔搔头,问道:“那刚才那个糯米圈圈是怎么回事?为什么尸獒那么怕那个黄粉子烟雾?”
吴真道:“那个黄粉子是定尸粉。是用番木鳖,野狐胆,血瓢虫炼制的,专门用来对付大粽子的。可说来也怪,虽然这尸獒常年以腐食死尸为食,可能正因为如此,尸獒身上也就积聚了大量的尸气,所以就受不了这定尸粉的药气。而糯米是专门用来克制尸煞的,以毒攻毒,也就中和了定时粉的药气。所以,刚才尸獒落下只能落进那个糯米的圈子,那里的药气最轻,尸獒还勉强能够抵挡得住。那也是咱们抓尸獒的唯一一次机会。否则,尸獒来去如风,这一逃走,要想抓它可就难了。”
二人正说着,只见尸獒慢慢爬起来,来到吴真的身边,轻轻蹭了蹭吴真的大腿一下,然后卧在吴真身边,神态甚是温驯。
吴真一笑,伸手摸了摸尸獒的头颅,那尸獒一动不动,满没有刚才那股凶恶之态。
吴真皱了皱眉,道:“只是这七级浮屠一般用来供奉佛骨舍利和经书之列,很少有建在地下的,这其中到底是什么原因呢?莫非,莫非?”
连老汉急道:“莫非什么?”
吴真眉尖微蹙沉声道,:“我猜或许是——镇尸塔!”
连老汉皱皱眉,奇道:“镇尸塔?没听说过。”
吴真道:“过去死人家里凶死的一些尸首,比如说上吊死的,淹死的,被人谋财害命的,下葬以后,生怕尸体冤魂不散,化凶伤人,就想出一些办法。有的在死者口中放置定尸丹,有的请来符咒镇住。最厉害的一种就是镇尸塔!。传说,被镇尸塔镇住之后,死的人永世不得超生。”
听到这里,饶是连老汉见多识广,也是忍不住打了一个冷战。就在这时,吴真手中的火折子扑的一下灭了!
火折子一灭,整个屋里又是一片黑暗。连老汉只觉自己的一颗心怦怦直跳。似欲跳出胸膛。
黑暗中,忽然伸过来一只冰冷的手,握住连老汉的右手。连老汉大吃一惊。反手一挣。只听吴真在耳边低声道:“爹,是我。别出声,你看前面。”连老汉一颗心刚欲落下地来,被吴真一说,又提到嗓子眼。
连老汉依言向前望去。只见前面三丈开外,站着一个白衣女子,白衣白帽,侧着身子,向着他俩微笑。只是那微笑中似乎带着一股狞恶之意。黑暗之中,说不出的诡异恐怖。连老汉只觉得整个身子刹那间仿佛浸在冰水中一样。
连老汉低声问吴真:“这是怎么回事?”
吴真低低道:“别怕,那只是个怨魂。”
连老汉问道:“冤魂?”
吴真道:“不是冤魂,是怨魂。怨魂并不可怕。”
连老汉心下低骂:“臭小子,还不可怕。”心下也不尽暗暗佩服他的胆色。问道:“什么是怨魂?”
吴真道:“怨魂有形无质。传说被冤死的魂魄满腔恨意无处消解,遂四处飘荡,落到那里,就附到那里。大概这里的怨气太重,所以四散的魂魄就都爱飘到这里。这些怨魂并不可怕,灯一亮就会消失。”
说话间,吴真点亮火折,果然,火光一现,那个白衣女子便即消失不见。
连老汉长吁了一口气。四处打量,四下是光秃秃的墙壁,屋里除了他和吴真还有那只尸獒之外,再无别物。左手还是一道楼梯斜斜的通向下面无边的黑暗之中。
连老汉脸色微变,问道:“你说,这下面还有没有怨魂?”
吴真笑道:“爹,这些怨魂不会害人,再说,咱们还有这只尸獒呢,只要有僵尸什么的东西,尸獒第一个就会感觉到,大粽子最怕的就是尸獒了。”
吴真道:“按我推测,下面第五层应该有鬼蝙蝠在里面防守。这镇尸塔建造时有格局固定,上面五层按要求必须有灵物把守。那第六层有尸獒,这第五层就必定是鬼蝙蝠了,绝对错不了。
连老汉忽然想起一事,道:“既然这么说,那咱俩下来的应当是第七层,为什么却没有什么东西把守?”
吴真笑了笑:“爹,这你就有所不知了。那第七层的把守已经被你扔到咱家园里了。”
连老汉眯起眼:“你是说,那个石头头颅?”
吴真笑道:“不错,就是它。那不是一个简单的石头头颅。那里面有一个秘密。”
连老汉问道:“什么秘密?”
吴真道:“这时说为时尚早,一会探完这个浮屠,上去一看便知。”说完,摇了摇头:“只是这个,镇尸塔为何建在地下却让人实实在在的捉摸不透。”
连老汉侧目望着他:“想不到你懂得的还挺多。这镇尸塔是不是你们摸金校尉干的?”
吴真脸一红,道:“这倒不是。爹,你不知道,我们门中人虽然同为盗墓,却又分为四派,搬山,缷岭,分丘,摸金。我们属于摸金一派。而造这镇尸塔的这种奇门遁甲之术的却是我们门中行事最诡秘的搬山道人。传说搬山老祖修习过茅山道术,这种种灵物修炼之法就是从茅山道术中变化而来。这种损阴背德之事我们摸金校尉是从来不干的。这个你老放心。”
连老汉哼了一声,道:“但愿如此。”过得片刻,问道:“那这许多秘密你又从何而来?”吴真道:“我曾在搬山老祖坐下做过三个月的祭扫。这许多搬山一派的秘术也是听闻而来。”
连老汉听他话中不尽不实,心下微感恼怒,鼻中微哼一声。道:“那鬼蝙蝠又是何物?”
吴真道:“那鬼蝙蝠也是搬山道人所养的灵物,蝙蝠本就吸血,搬山道人取活人之魂魄,寄养于蝙蝠身上,使蝙蝠,毒上加毒,这种鬼蝙蝠见人吸血,见鬼吸魂,是搬山道人不可多得的护身灵物。”
连老汉听得毛骨悚然,重重的吐了一口唾沫。“什么护身灵物,根本就是害人的妖精。那被提去魂魄的人呢?”
吴真道:“那没有魂魄的人从此以后就像一具行尸走肉一样。无知无觉。”
连老汉看着通往第五层的楼梯,目光中不禁大有惧意。
吴真一笑,当先而行。那只尸獒站了起来,甩了甩鬃毛,跟在吴真后面,紧随而行。
连老汉失声道:“小心那鬼蝙蝠!”
吴真停步道:“爹,这个你倒不必担心,那鬼蝙蝠什么都不惧,但万事万物都有克星,鼠怕猫,羊怕狼,这鬼蝙蝠最怕的就是这尸獒了,在这古墓之中,除了虫蚁之外,这鬼蝙蝠可是尸獒最好的美味了。一见尸獒到来,鬼蝙蝠避之犹恐不及,那敢前来招惹?只要咱们不离尸獒两米之外,那就没有任何危险。”
说罢,拿着火折子当先向楼梯下面走去。
连老汉将信将疑,握着火枪,跟在后面。
这镇尸塔从上往下,一层比一层大,两人来到第五层,这一层还是空荡荡的,吴真火折子向上照去,只见这一层的屋顶上果然密密麻麻的满布黑影。那些黑影尖嘴,宽翼,丑陋异常,果然是鬼蝙蝠!
那鬼蝙蝠闻到两人身上的生人气息,突然间像一片黑云般扑了过来。飞到离二人三米开外,悬在半空,漆黑双翼不停振动。尖尖的蝠喙似乎要择人而噬。
尸獒仰头一声嘶吼,吼声仿若暗夜天际的闷雷一般。那群鬼蝙蝠听到尸獒的吼声轰的一下一哄而散。来的快,去的也快,顷刻间全都无影无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