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棋圣出手竟然惨败

第四章 棋圣出手竟然惨败

《体坛周报》上那张不苟言笑的半身像印得十分清晰,透过照片依然能够感觉到照片中人的渊深博识,而那个人正是面前这名老者。

我绝不可能认错,就算是长相相似,那种王者气势也决不可能相同。至于这名老者是谁,专栏上的人物介绍里写得明明白白:此人六十年代崭露头角的时候就一举在韩国“大位尊”战中取胜,而后三年连战连捷,成为韩国最年轻的职业九段棋手,此后自创“无心流”,在几百场世界围棋大赛中获胜,成为全世界取胜次数最多的职业棋手。在韩国,人们提到他的时候通常只以“棋圣”二字名之。这个“曹棋圣”简简单单的一句话就是太有名气了,好比足球界的“球王”马拉多纳和篮球界的“飞人”乔丹,而他此刻却正在办公室的小圆桌旁与我的同事左丘知秋对奕!

我是惊讶到了极点,反观左丘知秋却已恢复了他那种满不在乎的样子,甚至用一种懒洋洋的声音回答道:“让子?不必了,既然是赌,那就应该公平些。”

老者还想说些什么,中岛美雪在一旁重重一咳,他立刻不出声了,反手揭开了黑子的棋盒。没错!这个动作更加证实了他的身份,因为反手揭开棋盒是“曹棋圣”的标志性动作。看来这个大名鼎鼎的棋圣还要听命于中岛美雪,我不由得对她的身份更加的好奇。

左丘知秋尽管面上满不在乎,但他行棋的速度却是明显的放缓了,比之方才多了几分小心,而“曹棋圣”也不像对付业余棋手那样轻松,执黑的手也是思索片刻才落下。

我在心中暗想:“左丘知秋是输定了,凭他一个业余的,就算是棋下得再怎么好,也不可能打败享誉棋坛数十载的棋圣。”

而事情的发展果然是向着我料想的方向发展,不到半个小时,白棋的两个角已被挖空,黑子自己经营的半壁江山则是稳如泰山。白子左支右撑,只能挨打还不了手,已露出了败势。

说实话,在我心里还有一丝想让左丘知秋输给“曹棋圣”的想法,这主要是因为好奇心实在已经膨胀到了无可附加的程度,我非常想知道左丘知秋与那个美女究竟是个怎样的赌约,竟劳烦“曹棋圣”这样的高手亲自来下这盘棋。

要知道“曹棋圣”下这一局棋,已经犯了有身份的职业棋手三大忌讳:

其一、职业棋手自恃身份,轻易不与业余棋手对局;

其二、职业棋手绝不代人下棋;

其三、职业选手从不下赌棋,否则会为人不齿。

若说“曹棋圣”居然与别人赌棋,传了出去恐怕围棋界要地震了。像今天这样一局棋连犯三大忌,就连刚入段的职业棋手也会视之为侮辱而拒绝,而“曹棋圣”居然肯下,那真是对天发誓也没人信的事,但它却又实实在在的出现在我面前。

眼看白子势弱再难挽回,左丘知秋掂起一粒棋子,将双目合上良久又猛然睁开,仿佛下了很大决心似的将白子放在刚被提了数子的本方星位上,而这一手居然是……闲棋!

高手过招,别说是一招没有用的闲棋,就是收官时的一丝丝犹疑也会被对方抢了先机而使胜负立判。左丘知秋却偏偏在这个节骨眼上下了这么一手闲棋,“曹棋圣”岂会放过这个机会。

“左丘知秋算是输定了。”我心中暗想。

“曹棋圣”不愧是经验老道的棋士,对于左丘知秋的一手闲棋也没敢怠慢,仔细端详了大半天,大概是也觉得这手棋下得十分无趣,摇了摇头,继续按照既定的棋路布子。

谁知道这边“曹棋圣”刚下完一黑子,左丘知秋不假思索地马上跟着下了一记白子,而这一招居然又是闲棋,又下在无关紧要的地方。

“这不是自杀吗?”我看了一眼屋中的其他人,只见中岛美雪的脸上也露出迷惑不解的表情。

不知道左丘知秋到底要干什么?如果他自认不敌“曹棋圣”那么大可弃子告负,何必做出像小孩子一样的赌气举动呢,难道说让人杀个片甲不留很好玩吗?

然而就在此时,棋盘上的形势却发生了让人意想不到的变化,从左丘知秋下了第一手闲棋开始到现在,双方又经过了了十几回合.

“唔……”从棋局开始到现在始终沉默不语“曹棋圣”忽然不自觉的惊咦一声,同时皱紧了双眉紧盯着盘中棋形,半天方才下了一子。左丘知秋跟着迅速地应了一招,如此又反复几个回合,黑棋放子的速度愈显凝涩,再看棋局也起了很大的变化,原先左丘知秋下的几步白子“闲棋”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居然成了“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大将,不是接应得恰到好处就是将黑子挤得无处可去。

接下来的对局可算是让我大开眼界,白子起死回生,如同水银泻地般向黑棋的地盘侵袭而去,黑棋则节节败退,只有招架之功没有还手之力,待到收官时一算,白子倒赢一目半,居然反败为胜了。

中岛美雪的脸色要多难看有多难看,简直像挂了一层寒霜一样。至于“曹棋圣”脸上的表情却是很复杂,既惊讶又愤怒可是又仿佛带了一丝说不出的欢喜。只见他凝望着棋盘时而点点头又摇摇头,终于长叹一声,起身准备向门口走去。

“曹棋圣”没走两步又回过身来,向左丘知秋深深看去,半响才开了口,生涩的中国话里带了几分颤抖,出人意料的是他一开口先讲古:“西汉末年,莱阳太守刘辙入天脉山行猎,迷路后求宿于柑林中的老妪和她的儿媳。刘辙与他的小马童被安排住在婆媳的隔壁。夜里刘辙只听得老妪与儿媳下盲棋解闷,每一步都精绝到了极处。刘辙出得山来,将心中所记婆媳对奕的棋谱录了下来,写出一本《柑中秘》,并凭着《柑中秘》中的棋艺轻易地打败了当时所有的国手。后来刘撤在绿林赤眉暴乱中被杀死,《柑中秘》从此消失无踪。

就在人们以为这举世无双的棋谱将要失传的时候,那个伶俐的小马童也凭借记忆将那晚听到的棋谱复录了出来,只是其中脱漏甚多,还不足原谱的五分之一,被称作《童谱柑中秘》。

而那些曾与刘辙对局的国手大师们也纷纷将自己揣摩的刘辙棋艺整理出来,冠上自己的姓氏,先后有《李氏柑中秘》、《温氏柑中秘》、《齐氏柑中秘》等流传于世,只是这些棋谱与《童谱柑中秘》相比又差了许多,更加不能同原本的《柑中秘》相提并论。

但是即使是这些仿制传世的各类《柑中秘》传至今日依然是让人看了之后如痴如醉的神奇对局。从古至今不知有多少人为了研究这奇妙的棋谱而呕心沥血,就连我的无心流也是受到了它的启发才创建出来。”

“曹棋圣”一口气说到此处,双手紧张地交叉在一起,又道:“我自认是当今棋坛研究各种版本《柑中秘》最为透彻的一个人,因此棋至终局我已看出我的对手所用的奇妙手法正是《柑中秘》,而且那神鬼莫测的棋道即不是来自《童谱柑中秘》也不是李氏、温氏等等仿录的棋谱,而根本就是刘辙那本最早的《柑中秘》原谱中的意境,我说得对吗?”虽是在问话,可是曹棋圣的语气确实不庸置疑,他用充满希望的眼神看着左丘知秋。

左丘知秋听了沉吟不语,为难地看了一眼中岛美雪。

看样子中岛美雪和这屋子里的其他人一样也有点被“曹棋圣”的故事听呆了,直到此刻才回过神来。她轻抿嘴,刚说了声:“曹先生……”便被“曹棋圣”急急打断:“年轻人,我一生最大的心愿是一睹《柑中秘》的原谱,原本以为这个心愿不可能实现,但是今天就好像是奇迹发生,我、我求你让我满足这个心愿,我甚至可以在看过之后割舌剜目,永不泄密。”

我在一旁听得吓了一跳,想不到这个“棋圣”如此之痴,不知道左丘知秋会不会答应他的请求。左丘知秋这边皱紧了眉头,再次看了看中岛美雪,后者又出声了:“曹先生,凡事太尽,缘份势必早尽。我看还是算了吧。”她瞟了一眼“曹棋圣”又看着办公室的门,那意思很明显。

“可是……”“曹棋圣”显然极不甘心。

“没什么可是的!”中岛美雪的声音变冷,而且夹杂着一丝愤怒。“我要你来下一局棋,你来了、下了,败了,这就结束了。其他的事与你不相干,你走吧。”

知道“曹棋圣”在韩国地位的人一定会对眼前这一幕感到不可思议,“曹棋圣”在韩国是总统都必须起身迎接的人,而现在却被一个二十岁的姑娘大声呵斥。“曹棋圣”面色苍白表情沮丧,与刚刚进门时儒雅沉静的样子简直判若两人,缓步向门外走去。

“站住!”中岛美雪叫住了他,“今后不许你来骚扰这位左丘先生,否则黑龙会的手段你是知道的!”受了警告的“曹棋圣”半个字也没有多说,默默点头出了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