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天灾人祸

第三章天灾人祸

半个月后，沐家村爆发了瘟疫。

瘟疫一时间肆意蔓延到了各家各户。死亡的气息笼罩在平静的小村中，每天都有人在死去，山上的土挖了培，培了挖。新坟前的白碑，参差不齐。夕阳西下时看去，格外刺目，像是山里野鬼张着血盆大口里的白牙。家家门庭紧锁，不知哪一天，死亡血淋淋的利爪就会来敲门。大家个个人心惶惶，邻里之间，见面无语，侧头转身，惟恐避之不及。地里的田荒了，街头巷尾，哭声不断。逃出村的，又被外村人赶了回来；逃不出的，只能在待家里等死。

平儿蹲在院子里，边为哥哥最喜欢的紫丁香浇水，边对身旁的炫道：“大白天的，你不怕被村里人看到吗？”

炫枕着双臂，闭着眼，仰面朝天躺在栏杆上，嘴里还叼着根狗尾巴草：“我就是站在他们面前，指着他们的鼻子，他们也看不见我。只有与契约相关的人才能看到我。就连你和我说话，他们都听不到的 。”

平儿抬头望着满山的坟，道：“村里的瘟疫是你干的吧！”

炫悠悠地答：“沐家村本就会有这一难，我只不过是把日子提前了些罢了。”

平儿死死地盯着炫，他想把他看透，看死。可怎奈他怎么看都看不清，看不懂。

炫突然睁开眼：“你那样看着我，是在暗恋我么？”

平儿压着心里的怒火，低声问道：“你到底在等什么？”

“我在等人。”炫扯开了他的痞子笑：“我在等一群人。”

“他们什么时候到？”

“马上！”

“上”字一出，“砰”地一声，庭院的门就被人踢开了。

果然是一群人——一群以老村长为首的村里人。他们手里拿着家伙，用愤恨的目光看着平儿。如果说众口铄金可以积毁销骨，那人们的眼睛早就把平儿凌迟千遍万遍了。

“你等的人已经到了。”平儿站起来道。

“这帮凡夫俗子果然不负所望。”炫起身，将手中的狗尾巴草一丢，朗声道：“不过他们找的是你，你忙你的，我先走了。”说着就大摇大摆的从众人身旁走过——他们果真看不到炫，也听不到平儿与炫之间的对话。

——炫，你可给我找了个大麻烦。

“这，这是怎么了？”小哥哥从屋里出来，看着老村长，迷茫地问道。

老村长咳了两声，语重心长地对男孩说：“孩子，你也知道，村子里在闹瘟疫。这家家户户的死了不少人，再这样下去，全村的人都会死的。我们从张大仙那里听说，咱村是出了妖孽，犯了上仙。只要把这妖孽祭了天，咱村子就好了。死一个人，总比死全村的人要好，你说呢？”

隔壁的张婶站出来叫道：“村长，你和个孩子废什么话！全村谁不知道他家平儿是个蓝眼妖怪。这种畜生，早祭天了，咱们村也不会死那么多人，我家二丫头的胖小子也就不会夭折了……”张婶越说越来劲儿，眼泪一把，鼻涕一把地哭了起来。

“张婶说得没错，这瘟疫最先指不定就是从你家开始的，你娘死时的那张脸，你当大伙儿都没看见吗！”一个灰衣壮汉喊道。

这句话一出口，一石激起千层浪，大家如同热锅上的蚂蚁，开始议论纷纷……

“那女人的确是死得奇怪……”

“是啊，是啊。而且，那女人死了不久，咱们村里就发生了瘟疫，你说这是不是出了鬼了……”

“那孩子我从一早就看不顺眼了，长得那么漂亮，美得就不像是个人样……”

“那孩子还真是怪着很呢，被他娘打得头都出了那么多血，第二天早上还好好的，脑袋上的伤口没了不说，连个疤都不留，你说说这事儿……”

“什么都别说了，赶紧拉去祭天，我家那口子还在床上病着呢……”

……

男孩这下可急哭了：“平儿不是妖孽，他还小，什么都不懂，又怎么会去害人。大叔大婶，你们好好看看啊，我弟弟是个有血有肉，活生生的人啊……”

老村长为难地扭过头，不去看男孩，下令道：“抢人！”

灰衣壮汉将男孩推倒，粗臂一弯，把平儿夹在腋下，迈出了大门。

一大群人转身向山上走去，张大仙早就摆好了祭坛，在山上等着。

高山峭拔陡立。道路逶迤，千回百转地盘踞在山上。

平儿一路不吵不闹，异常的安静，怕是早在心里打好了算盘。

男孩不依不饶地追了上山，拉着灰衣壮汉，哭着喊：“你放了我弟弟，你家的孩子是孩子，我家的就不是吗！你放开他，放开他……”

平儿转过头，对男孩说：“哥，你先回家，我马上就会回去的。”

男孩哭得更凶了：“平儿你别骗我了，你这一去哪还能回来！我们说好了，要永远都在一起的。家里只有我们两个了，爹和娘都死了，你要是也没了，你让我一个人怎么活啊！”

“滚开！”壮汉被扯得不耐烦了，一把甩开男孩。

男孩被这一甩，重心不稳，脚下踉跄间被石头跘了一下，身子向后一仰，落下了山……“哥……”平儿声嘶力竭大喊，眼睛睁得大大的，惊恐地看着男孩摔下去的地方。

“我哥摔下山了，你们快去看看啊，快啊……”平儿焦急地冲着身旁的人大叫着。

壮汉粗鲁地把臂下不老实的平儿夹得更紧，训道：“哼，你自己都泥菩萨过江——自身难保了，还管他做什么！”

平儿忿恨地看着他，牙齿紧咬着下唇，粉唇上泛出一丝蓝血。眼中的暗蓝在渐渐地向四周的眼白扩散着，蓝色霸占了整只眼睛。空气里散发着瘮人的寒气……

——谁是泥菩萨，谁自身难保，这还不好说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