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附身、寻骨求解脱

第三章 附身、寻骨求解脱

故事一:麻风女鬼

没想到这么不幸,老李家的傻小栓懵懵懂懂,傍晚误入禁地,还敢拍鬼的肩膀。这下麻烦大了。村里人听说小栓撞鬼,一个个直摇头:老李家真是祸不单行啊!小栓,唉------

“大神,咱和那麻风女往日无怨,近日无仇。看能不能烧烧香把她送走算了?”老李问。

“这事,怕没这么简单啊!”司马子好像在喃喃自语,“一般人死后,魂魄无根,会四处飘荡,头七回家后,就要进入阴间。麻风女鬼生前受了这么大的委屈,一股怨气凝聚不散,怕是已化作恶鬼......”

“恶鬼?”老李惊讶地张大了嘴。

“是的。鬼和人一样,也分善恶。”司马子侃侃而谈。

“善鬼上身,多半是机缘巧合或是对生前熟人有事相托,它并无为恶之意,被上身的人气弱体虚,易沾染风寒,只要做法请走就行了;但,恶鬼鬼性顽劣,或索命恶鬼、或霉运恶鬼......它们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甚至可能把纠缠的宿主折磨至死。这个麻风病女鬼,偏偏缠上了小栓,看似巧合,我想,它必有自己的目的......老李哥也不用太担心,鬼的善恶也不是绝对的,与人一样,其实善恶只在一念间......”

“这,这咋办呢?咱咋能知道鬼的想法呢?”老李疑惑道。

“老李哥,我看,那咱只有来请鬼上身了。”司马子道。

“啊!还要把这个鬼请来,躲都躲不及呢!”老李的声音有些颤抖。

“老李哥,我们不清它来问清缘由,小栓这高烧怕难退啊!”

“嗨----”老李急得团团转,“那,那大神您是会家子,救小栓要紧啊!”

“不过我最近法力不足(好几天没吃饱饭了,司马子有些中气不继、眼前冒星星的模样。),小栓前阵痴傻,昨夜又受了惊吓,阳气虚弱,阴魂容易俯身,那状态正好。”司马子说道,“那老李哥,咱要抓紧时间准备法物,今晚子时就在这里请鬼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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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时(23点整-凌晨1点整),又称夜半、子夜、中夜,乃十二时辰的第一个时辰。

我国古人于汉代太初年间(汉武帝太初元年,公元前104年)始行“太初历”,用十二时辰计时,乃:子、丑、寅、卯、辰、巳、午、未、申、酉、戌、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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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者,阳生之初也。其时,老阳已尽,新阳初生,阴阳交替,故为一日中阴气最盛、阴鬼活动最猖獗之时。

且子时夜已入静,凡人心智空灵,虚者,有容,欲纳也。

巫术请鬼之法,在子时施行,有事半功倍之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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司马子,作为民间巫术的传承者,大多文化素养高于乡野常人,不过仅限传统的巫术文化,或杂以佛、仙、道背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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取其音义,人逝后魂魄之所归也,“身既死兮神以灵,子魂魄兮为鬼雄”(见《楚辞·屈原·国殇》)。

取其形义,上田下人,中原主流文化盛行之地,人死后埋葬于土下,以使灵魂得以安息。“死无葬身之地”,乃古人最恶毒之咒怨也。(亦有火葬、水葬、树葬之法,然非主流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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鬼,存在与否。争论数千年,迄今无明确结论。其已超出自然科学的范畴,为科学实验所不可证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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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曰:“敬鬼神而远之,可谓知矣。”(见《论语·雍也》,知通智),后世印度教、日本神道教、伊斯兰教、佛教,均可寻鬼之身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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鬼之善恶犹可怜,人之善恶何以堪。

善恶之辩,乃千古之迷局,暂且不表。

当夜,月朗星疏,呼啸了数日的骤然北风不见踪影。

小栓的房间大门洞开,室内烟雾缭绕,司马子手握的檀香徐徐阴燃。稀糊糊的一盆人中黄、油光润亮的桃木剑藏在门后,门楣上挂着一串青铜招魂铃。人中黄的臭味和檀香的香气混合成一团,室内充盈着怪异的味道。

阴冷的月色洒在司马子的脸上,平日黑黄的面庞此时一片惨白笼罩。司马子手捧檀香,着黑色招魂裙,身子一阵接一阵地颤抖,口中念念有词:“天灵灵...地灵灵...山灵灵...河灵灵......哪路神仙下凡尘......小栓吾值受青眼......仙家...仙家快上身......”司马子全身颤抖如筛糠,咒语越念越快......

房间内处处透露着诡异的气息,诡异地安静,只闻司马子嘤嘤嗡嗡的咒语。

“叮铃铃......叮铃铃......”招魂铃骤然响起,一阵莫名的冷风从门口袭来,室内诸人不禁打了个寒战,顿时觉得身后一片阴冷。

“小女子,我好苦啊------”

一个阴岑岑的女声悠然响起,如来自一个遥远、让人完全陌生的世界。

不知何时,因身体虚弱而卧床不起的小栓径自走下床来,面色苍白如纸,而那扭捏的样子,酷似未出阁的娇小姐。寻觅刚才的声音来源,分明就是出自小栓之口。

此时,老李夫妇生生吓出一生冷汗,两股战战,牙齿不听使唤的发出上下撞击的“咯咯---”声。

“凡人降世,落地即苦,乃叹未来人生之苦。这位仙人生前之苦,吾略知一二,但你已超脱凡世,理应进入轮回,为何羁留凡间,与这痴傻之人纠缠?”司马子气定神闲,沉静发问。

“小女子欲入轮回,奈何作践我前世肉身的恶人逍遥法外......”被上身的小栓牙齿紧咬,目光中透出森森寒意。

“善恶自有报,更何况冤有头,债有主......”司马子问道。

“小女子前世之身被捆缚河底,非阳世之人相助,无以解脱,魂魄倍受牵制,只得羁留此处。若非此人触碰我魂魄幻象之身,吸取其阳气增添些许力气,小女子怕是现在只能困于河边哀号!”女鬼幽怨道。

“哦------”司马子长出一口气,看来这女鬼并非有意加害小栓,实乃机缘巧合,无意间为之。于是接着问道:“小栓命苦,数月前已遭大难,竟成痴傻。大仙可愿放他一条生路?”

“我并无意害他,他不是我执念必除之人,只想借其身,求人助我解脱束缚,以得报所狠。”女鬼道出了原委。

“那......如果你答应放了小栓侄儿,解除你施于其身的阴气印记,我愿助你前世之身脱困。”

“人言当有信,小女子且信了你。”女鬼说完,突然变得咬牙切齿,嘿嘿冷笑数声,“若言而无信,小女子定让你们全村人不得安宁。”

“仙家放心,吾辈山寨村民心地纯善,耕读传家,信誉当先。”司马子承诺道。

女鬼犹豫片刻,道:“那小女子去也......”

“叮铃铃,叮铃铃......”一阵慑人心魄的铃声响起。

“噗通--”一声,小栓身体再也支撑不住,直接跌落于地。

“走……走了?”把小栓安顿进被窝后,老李煞白的脸色尽显未褪去的惊恐,犹疑地问道。

“她已经走了,小栓应该暂时没事了,让他好好休息,调养一下。”司马子已恢复常态,语速缓慢,痛苦地思考着“放?还是不放?是否真的要找到前世之身?”

“大神,真的要帮她找到尸骨么?”老李问道。

“刚才,你也听到了。我不答应,小栓阳气耗尽,这命都怕是保不住啊!”司马子答道。

“那……我们帮她解除了尸骨的束缚…….可是……她万一变得更肆无忌惮,为恶害人怎么办?”老李疑惑道。

“老李,刚才我揣摩她的语气,眼下她正在恶与善之间彷徨。被压制已久,人会发疯,鬼也会发狂,如果我们不助其脱困,恐怕......全村人都会遭殃啊!可万一释放其尸骨,其鬼力陡

长......这......只有赌一把了。”司马子下定了决心。

听说要去找麻风女的尸骨,全村人纷纷摇头推辞,惟恐避之而不及。看着小栓被阴鬼折磨的样子,村民们实在不想惹祸上身。

“老王哥,这女鬼可是发了狠话的,不找回她的尸骨好好掩埋,全村的人谁都逃不了......”

“陈大兄弟,要是我们没兑现诺言,那女鬼恶起来......”

司马子连哄带吓,村里勉强凑起来几个后生,愿意下水帮忙打捞尸骨。起纂的老先生也颤巍巍地跟了去。

(老家那边,帮人迁坟、看风水的被成为起纂先生)

午时,那太阳正毒,四周亮晃晃的。

无情的寒风却冷如霜刀,吹得众人无处可避,直想把头缩进肚子里,吹得柳树干枯的枝桠“呜呜----”作响,不知是不是那女鬼在哀号。

司马子为了避煞,特意选了这个阳气最旺的时辰。

一群人聚在河边柳树下,相互大声开着玩笑寻些胆气,掩饰着内心的恐惧。

“老少爷们安静一下!大伙儿现在商议个章程....”司马子开口了。

“两年多过去了,这尸骨不知道被冲哪儿去了呢?”

“骨头肯定散了,东一块、西一块哪儿找去啊?”

“当年那麻风女的尸骨被大雨冲入河中,估摸着要沉入河底的淤泥下了。”

“大冷天的,哪个敢下河摸尸骨啊!”

“这边河水是不深,冷啊!”

几个后生七嘴八舌,拿不定个主意。

“我看这尸骨滑溜不远......”起纂先生晃着山羊胡子自言自语。

司马子耳朵尖的很,起纂先生的话提醒了他。

“那女鬼说其尸骨被束缚......”司马子沉思着,“莫非......”

“各位老少爷们,都搭把手。”司马子招呼着,“把这颗柳树刨掉,要挖深一点,连根一起刨起来。”

虽然大家又冷又怕,肚子里有有些怨言。但身处此地,不得不生出对司马子的敬畏心,小命可还要看大神来保呢!听到司马子的吩咐,当下不敢迟疑,纷纷纷纷拿起家伙,开始刨树坑。

树坑一点点变深,挖出的浮根在坑外堆成了一小堆,但这棵树太大了,可谓根深“叶茂”(不过冬天的树叶也都归于尘土了),几个小伙子脱掉了外层的棉袄,身上丝丝冒着热气。真干起活来,身上暖和了许多,恐惧感似乎渐渐稀薄起来。

这树坑大概刨到四尺深的时候,突然,“咯吱------”一位小伙的铁锹碰到了硬物,凭感觉那绝不是树根,调整好角度,猛一用力,那硬物被撬了起来。小伙子捡在手中,定神一看原来是根人腿胫骨,“我的妈呀!”他惊叫一声,下意识地把胫骨扔到了树坑外。

司马子闻讯赶来,小心地把胫骨递给起纂先生,起纂先生轻轻把胫骨除去污泥,泡进醋坛,洗净,摆放于地......

接着髌骨、足骨、股骨、髋骨,一个个被刨了出来,刚摆好髋骨。起纂先生发话了。“这肯定是女的。”

“哦----”司马子有询问之意。

“大神来看看,这骨架骨盆宽大,盆口横向如桶,长成这样是生孩子方便。”

“再看看吧,还没全挖出来呢!”司马子觉得这尸骨白得异常,似乎透着青气,闪着幽幽寒光。当然常人是看不到的。

肋骨、胸骨、肩胛骨......

一块块骨头相继出土,却惟独少了颅骨。

“麻风女的头呢?”

“无头女尸?不可能,被野狗衔走了,也不会吧?!”

大伙心里直犯嘀咕,手上却不停。不一会,树坑已有六尺来深了,柳树本来就靠近河边,再挖下去就要出水了。

“大伙再加把力,把边上的大树根铲断,再上来把树放倒。”司马子发话了。

小伙子们纷纷爬出树坑,把粗麻绳绕着一个粗壮的树杈打了个活结。大家抓紧麻绳,稍一用力,套紧的活结把柳树拉得摇摇晃晃。

“机灵点,树倒时闪快点,当心被树砸了......”司马子发布着命令,提醒着众人,“好----用力,拉!”

“喀嚓-喀嚓嚓----”顽强生长了近百年的柳树,轰然倒下。

“大神,树根上有个东西......”

寻着小伙子的目光望去,一个圆球状的物体夹杂在树根里。好奇心让大伙纷纷围了上来。

司马子叫来起纂先生,小心去掉圆球表层的泥土。

“骨头!”

“看,是骨头”

泥土清理完毕,一颗完整的头骨赫然呈现,把众人惊得目瞪口呆。

只见那头骨被大小树根紧紧缠绕包裹。起纂先生用手拽了一下,竟然没有拽下来。

细细看去,登时倒吸一口凉气。树根竟然从这头颅的眼孔、耳孔、鼻孔、和微张的口中穿过,仿佛把头颅死死抓住,使其不能挣脱。

“奈何小女子尸骨被困”,司马子忽然想起,昨夜女鬼借小栓的之口求助,“莫非这女鬼竟然被树根给困住了?!”

“喀嗤,喀嗤----”司马子拿起斧头,自己动手砍起了树根。

树根汁液横流,那颜色竟然是鲜红得刺眼。

“啊!树根流血了......”

“这柳树不会是成精了吧?”

众人七嘴八舌,司马子也倍感疑惑:“为什么偏偏抓住头颅的树根会流血呢?”

再看看满手殷红的血迹,司马子一阵心悸,好不容易才定神稳住,把缠绕的树根清理完毕。

起纂先生接过头骨,去泥、浸醋,擦干,置骨。

转眼间未时已过,一具完整的骨架终于呈现在众人面前起纂先生累得一屁股坐在地上。

劳动了半天,马上就要大功告成,众人看着地上的尸骨,已没有了初来时的恐惧,甚至忘记了这尸骨就是那女鬼的前身。

只有司马子一个人,静静地眯缝着眼,望着那尸骨上方的一团青气,隐隐间还有些黑色。这是太阳已不那么刺眼,但四周还是亮煌煌的,但那一团到底是什么?

青气渐渐凝聚,黑色一点点浓浊起来,慢慢地竟汇聚成一个人形,红色头巾,微微屈膝向着自己万福。司马子猛然惊醒,再去看那尸骨,白中泛黄,已与常人无异。

“莫非是自己眼花了,这个时候她怎敢出来?”司马子案自揣度。

“大神,发话啊!这尸骨怎么办?”

“劳烦大伙儿,再花些力气打个坟子。”司马子早就在旁边选好了一处坟地,那是一处慢坡,远离小河,四周无路,甚为僻静。

众人已渐渐散去,司马子痴痴地看着坟头:“麻风女,我等已助你解脱,鬼亦应当知恩图报,不会再来惊扰村民了吧!”

当夜,小栓正睡得迷迷糊糊,猛然听见有个女声呼喊着自己的名字。只见床前朦朦胧胧的立着女子的身影,那红色的头巾似曾相识。

那小女子对着小栓,盈盈万福,轻启嘤口,声音飘渺如来自天界:“小女子多谢公子搭救,那日附身乃机缘巧合,耗君阳气乃吾辈之本能,实非有易为之。今有一物相赠,聊表谢意。”说完,那女子已不见身影。

小栓“啊----”地一声坐了起来,待看手边,竟然多了一枚晶莹的玉兔。

第二天一早,小栓不顾晨起不得的说梦的禁忌。把这个怪梦原原本本地告诉了父母。老李大吃一惊,这女鬼莫非还是放不过我们小栓。急忙找来了司马子。

司马子把玩着那只玉兔,只见它晶莹剔透,光泽温润。更奇的是两只眼睛色泽血红,红色却很正,并无诡异。

“老李哥可以安心了。这女鬼不会再来纠缠小栓。玉兔乃是送于小栓的报恩之物。你看这玉兔,乃是玻璃种翡翠,难得的是两点血红,被高明的匠人雕成兔眼。简直活灵活现,呼之欲出,真是一件宝物啊!”司马子说道。

其实,司马子昨夜也梦到了那女鬼。女鬼身形婷婷袅袅,侧立床前,灰白色眼珠依旧,却无不见那摄人心魄的寒光。

朦胧中女鬼说:多谢恩公相救。自己凭着一股执念,终于在数百里之外,寻到了那万恶的仇人,但那群伤病已死于战乱,尸骨曝露荒野,被野狗啃咬吞噬,早已魂飞魄散。现凡间事已了,已心无挂碍。尊驾大恩必有后报。

司马子知是女鬼托梦,第二天带着小栓到麻风女的坟头,烧了几叠纸钱,寒风吹过,纸灰扬起,只是再也听不到那诡异的“呜呜----”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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