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杀人的下午一下
第一章 杀人的下午(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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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三台并列的电梯前面,墙壁上陈列着写上房间号码的金属板和对讲机钮。“一一零四”下面的确有个“金崎”的名牌。片山一按钮,立刻传来年轻女子的应声,出奇的清晰。看来对讲机的品质十分不错。
“你是金崎小姐吗?”
“是的。”
“我是警察人员。有点事情想向你请教!”
“现在不在家!”
“是吗?那我改天再……”说到一半才发觉:“你不是在家吗?怎么……”
突然传来一阵熟悉的笑声。蓦地发现,刚才那名女学生就站在他身边,对他吃吃而笑。
“你……刚才回话的是你?”
“原来你经常这样粗心大意的……”说完捧腹大笑。
“不准笑!”片山生气了。“我以妨碍公务的名义逮捕你!”
“好哇!请便!我以滥用职权的名义起诉你!”
“你走开吧!我要找一个姓金崎的人!”
“我就是呀!”
片山半信半疑。“你又开我玩笑了……”
“你不信人?可怜的人哪,你的名字是警官!”
女学生从书包拿出一张定期车票给他看。学生证上面有她的照片,写着“金崎凉子。十七岁”等字样。
“原来如此。那么你是……”
“我是泽子的妹妹。”
“这样子的呀!刚刚放学回来?”
“嗯。上课期间考试,提早结束了。”
“家里除了你,还有……”
“就我一个。”
“你一个人住这幢公寓?”
“嗯。我的父母在北海道。”
“可是……他们竟然放心你一个人在这里啊!”
“他们相信我。怎么,你想一直站在这儿谈话?”
“啊,对了……如果方便,我想参观你的房间。”
“好哇,请!”
他们一同步入电梯。按钮之前,凉子回头说:“对了,你也要抱身份证给我看,否则不公平!”
片山耸耸肩,出示警察证。金崎凉子注视片刻,说道:“可以了。只是,你的照片拍得不好!”然后大笑着按上升的钮。
“啊,哥哥请你吃晚饭?”晴美假装大吃一惊。
“嗯。他太多礼了,反而令我不好意思!”竹森幸子啜着饭后的咖啡说道。
“家兄真是厚脸皮!真对不起,请别介意他!”
“已经约好今晚。反正时间多的是!”
“你这么说,不怕你的他生气?”
幸子笑一笑。“假如有个他会生气就好啦……”
晴美大感意外。她是个完美得连女性也无可非议的女性,也许这样反而让男人退避三舍吧!哥哥的机会来了!
“对啦,今早大町老师发生什么事?”幸子问。
“他突然觉得不舒服,不过在会客室休息一会就好了……”
“是吗?一定是劳碌过度。又是电视台、又是学校的,加上到处出差,他不病倒已经令人佩服啦!”
“说的也是。”晴美在心里怀疑,到底大町是否真的过劳而倒下。他向来精神奕奕的,不容易喊累。说不定是在听讲生名单上见到“金崎泽子”的名字而吓倒的呢!
结果,那个妇人始终没有出现。晴美悄悄留意到,大町上课时心神不宁,好像有点害怕的样子。晴美决定把事情告诉片山。
“呀,山室老师来啦!”幸子喊一声。
在电视台的“周一名片剧场”解说的影评家山室成弘穿着鲜艳的苏格兰呢花衬衫翩翩降临,装扮不输电影明星。可惜头发有点单薄,还挺着大肚腩,身上的俏哥儿打扮看起来未免滑稽。
“今天来得比较早!”山室走到晴美和幸子的餐桌前坐下。“上午有个大学的电影研讨会请我去演讲,提早结束了。他们约我吃午餐,我说另外有约拒绝啦。其实像这样的小事大可不理会,只是他们是年轻人啊!我本身也对年轻人的想法感兴趣,跟他们多接触,自己也变得年轻……现代的年轻人哪,对电影光是捉住片断的东西,根本不懂戏剧理论!连蒙太奇也不懂!两小时的影片,不过是几部戏的组合而已。也许是受电视影响吧!我可不拍这样没水准的电影……啊,给我一杯咖啡!”
山室对站在一边等候的女侍应说。
“老师的讲座很受欢迎呢!”幸子说。
“那真感谢!说老实话,假如你有时间,不妨也来听听看,我会介绍一部好电影!”山室笑道。
山室在文教中心开讲“女性的电影入门”。因着他常在萤光幕上亮相,场面十分踊跃。晴美带着好玩的心情听过,很佩服山室针对任何影片,都以教诲结束。譬如《金刚》是对人类破坏自然的警告;《猛龙过江》是针对机械文明提控肉体的复权;《007》系列是将现代男性压抑的**映像化等等。她想,制作人听了不知作何感想?
“对了!”山室吞了一口咖啡。“我有一位朋友的太太说她报名了;不知申请了没?”
“我去拿听讲生名册来!”晴美离席。
“抱歉,干扰你的休息时间!”
“哪里。”晴美走下四十八楼去拿名单复印本,回到餐厅时,发现山室和幸子正在谈差利卓别灵的电影。
“所以我说,他的艺术生命十分伤感。啊,谢谢你!”山室接过复印本看最后几行。“有了!她很风趣的,从前是女演员。她说现在有时间了……”
山室的话突然中止。
“怎么啦?”幸子问。山室的脸一下子失去血色,楞然盯著名单。最终回神过来说:
“不,没什么……没什么!”
“可是你的脸色……”
“不要紧。啊,快要一点钟了,我该进教室去啦!”
“一点半才开始上课,老师可以慢慢来。倒是我们要先走了。”
别过山室离开餐厅时,幸子摇摇头说:“究竟怎么回事?先是大町老师,现在是山室老师……”
“真是奇怪!”
不仅是大町,连山室见到名单也脸色变青。难道他们两个都对金崎泽子那个名字有心病?
不愧是一流公寓。走廊不是水泥建的,全都铺上地毡,彷如酒店一般。所有房门都是厚重的木纹花样,门钮则是青铜色的浮雕,高贵美观。
一一零四号室的门仿佛是特别定做的,镶上黑皮革。
“好漂亮的门!”片山由衷赞叹。金崎凉子一边开锁一边答道:
“姐姐喜欢黑色!请!”
进到里头,片山更是叹息不已。客厅有自己的寓所三倍之大,而且是色彩统一的摩登家俬布置,令他怀疑这是不是一名高中生独居的所在?
就在那时,他发现地面上有个黑物体滚过来。──是只黑猫。全身的毛蓬蓬松松的,圆滚滚的胖身体,向着凉子的脚边直线滚过来。见到片山立时在三公尺前刹住。
“我回来啦,尊!”凉子蹲下来抚摸黑猫的头。“不要紧,这个不是坏人,大概不是吧!”然后促狭地抬眼望片山。
“尊?有点像狗的名字哩!”片山露出笑脸。原来这位小姐也是喜欢猫的族类。
“它兼做我的保镖!身强力壮哩!”
“说不定可以跟我家的猫配成一对!”
“哦,你也养猫?”
“嗯,是只三色猫,名叫福尔摩斯。假如尊和福尔摩斯搭档,那就变成夺华生啦!”
凉子高兴地笑道:“那么,你家的猫是名侦探?”
“唔……也许是吧!”
“别忘了!”凉子一本正经地说:“写书的人是华生,我可不付版权税!”然后对尊说:“饿了吧!我来做饭给你吃!”又对片山说:“你请随意坐坐吧!”
说毕,带着黑猫走进里边去了。片山忐忑不安地信步徘徊。在豪华的场所无法安心,乃是贫者的悲哀习性!
客厅正面对着的玻璃窗阳台,明媚的阳光洒进来。这个阳台不同一般的公寓,没晒衣物,而且宽敞到可以摆桌椅乘凉。
不管是谁,把这么高级的公寓买给金崎泽子的一定非富则贵。起码值得五六千万吧!片山开始理解根本刑警提起这里时不住叹息的心情。
等了十五分钟左右,凉子换上亮丽的毛衣长裤,端着红茶盘子进来。
“啊,不必客气!”
“唔,待会才晓得该不该客气!”
凉子还是正经八百的,在沙发上坐下。
“你一个人住太大了吧!”片山在她对面坐下。“一定花不少钱维修吧!”
“嗯。不过放着不住太可惜了,况且我的爹娘偶尔来住。”
“那只叫尊的猫是令姐养的?”
“不是。是朋友怕我寂寞,好意送我的。”
“这里可以养猫么?”
“本来是不准的,只是单身女孩住有护卫的作用,所以获得特别允许。”
“是吗?刚才你说令姐喜欢黑色,所以我才以为黑猫是她养的哩!”
“乱讲!不过,哥伦坡的里不是有黑猫吗?一只被主人嵌在墙壁里的猫出来复仇……”
“嗯。从前也有人拍过鬼猫的电影呢!”
“你的看法太低调啦!”凉子轻视地皱眉。“我的意思是,那只黑猫可能会替家姐复仇──当然只是说笑!”
片山不禁摇头。他不明白这个少女说的哪句才是真心话。
“你从几时住进来的?”
“去年春天,我升高中时。”
“即是令姐逝世以后的事啦!”
“这里封闭了一段时候。我上京来读书才再开的。”
“那么,这个房间的布置……”
“就跟姐姐在生时一样。那个原是来客用的寝室,”凉子指指其中一道房门,“现在改成我的睡房。其他的保留从前一模一样。”
见到片山环顾四周,凉子接着说:“你一定会想,我怎么敢一个人住在姐姐被杀的房子吧!我可不在乎,还想一直住在这里,直到找出杀死姐姐的真凶为止!”
凉子的声音含有斩钉截铁的意味,片山不由望住她的眼睛。瞬间,她又变回一名天真无邪的少女。
“警察先生,如今有何贵干?是否找到凶手的线索?”
片山有点踌躇,可是觉得没有必要隐瞒,于是把有关的怪事说明一遍。
凉子听说有个自称金崎泽子的女人出现,不由瞪大眼睛,但不觉得恐怖,一直侧耳静听片山的话。
“真是怪事!”
“可不是吗?!那个女人大概不再出现的了!你的心里有无头绪?我想她一定是跟令姐相熟的人……”
凉子耸耸肩。“不晓得。我们完全不知姐姐在这里跟些什么人交往……”
“发生命案时,你在……”
“我没来这里。爸妈来了,可是她已经死啦,根本无济于事。当时我在医院里哪!”
“哪里不舒服?”
“盲肠手术。出院之后,立刻参加姐姐在家里举行的葬礼……有关这幢公寓的事,直到来此之前只是听说而已。”
“据说令姐告诉家里,她是在东京做事的。”
“对。连我也以为她一直在这里上班。”
“你晓不晓得,这幢公寓是谁买给令姐的呢?”
“我若知道还不讲出来吗?”凉子的语气激动起来。
“你喜不喜欢姐姐?”
“唔……说实话,她活着的时候并不怎么喜欢。我觉得她很无情。也许我们之间的年龄差距太远之故,很少敞开心房谈话。尤其当她来到东京以后,从不写信回家,连电话也不多一个。爸妈觉得担心,有时挂个电话过去,她嫌啰苏,立刻收线了……当然我从未试过打电话给她。只有一次,我放暑假,想去东京玩,写信问她可不可以在她那儿过夜,她马上回电,气势凶凶地说,她很忙,不要打扰她。即使我去了,她也不会招呼我,也不接我去住!把我痛骂一番呢!我大哭一场!”
“怎么那么不近人情!”
“我也恨了,发誓不再跟她做姊妹……可是,当她被杀后我才明白,那时姐姐已经辞职了,住进这幢公寓,所以不想让家里人知道。她那么绝情的阻止我来,其实心境是非常寂寞和悲哀的……”凉子用低沉的语气说。
“也许她觉得自己的生活见不得人吧!”
“我想是吧!所以我想知道那个男人是谁而来这里。从那男的立场看,这幢公寓是他出钱买的,一定会找个时间过来看看的!”
片山停顿一会。“假如知道他是谁,你会怎样?”
“唔……”少女暧昧地笑笑。“大概杀了他!喔,不能这样告诉刑警先生吧!”
“光是口头说说不是罪。不过,到时可别胡思乱想,最好马上通知我,知道吗?”
凉子盯着他看。“你说你叫片山?看来你的人很好嘛!”
“多谢!”片山难为情地苦笑。“其实我完全不知这件事的来龙去脉,仅仅偶尔插足进来调查!对了,你说这里的布置原封不动,那么令姐的房间也……”
“姐姐被杀的房间?是的,跟我来!”
凉子站起来,穿过客厅来到自己睡房的反方向,撩开厚重的门帘进去。片山放下茶杯连忙跟上去。门帘后面有个微暗的甬道,里头是另一道房门。
“就是这个房间!”凉子推门进去。里面漆黑一片。“这里没有窗口,所以很暗。”
片山越过凉子身边过去,伸手探索墙壁。“灯的开关在哪儿?”
“没有开关。你看!”凉子说完拍了一下手掌。突然头项上面发亮,水晶吊灯的光芒映照全室。不知房间有多大,但见里头摆了一张特大的豪华睡床,可见面积不小。
“吓我一跳!这是怎么回事?”
“很简单。拍拍手,用音感使灯火开关。瞧!”凉子又拍一次,灯又熄了,回复黑暗。“你试试看,”
片山有点顾忌,战战兢兢的拍一拍,灯不亮。
“用力一点嘛!”
这次使劲地啪一声,灯光马上溢满一室。
“真了不起!”片山由衷钦服得五体投地。
“姐姐喜欢新奇的事物。这个玩意其实很孩子气!”
片山俯望盖上白布的大床──根本刑警是说,胸部中弹的金崎泽子,“露出奇异的安详表情死在这里”。
片山发现床边的桌上有个相片架,里面是空的。
“里头的照片呢?”
“从一开始就是空的!”
“会不会是凶手拿掉了?假如是他们的合照的话!”
那时传来短促的铃声。
“电话!”凉子在房间的角落拿起听筒。“是,我是金崎。啊,信子。好,我来。现在?不行啊。我不是一个人!”凉子促狭地看看片山。“我跟一个男人在床上哪!”
片山膛目。
“待会儿见!”然后收线。
“喂!你怎乱讲话!”
“咦,不是真的吗?”
他们离开卧室,回到客厅。
“万一双手拿着行李时怎么开灯?”片山严肃地说。“对了,我还要去见见调查书上提起的证人,要走啦!”
“欢迎你随时来。下次要请你吃一餐!”
“多谢了!”
“有没有太太?”
“没有。”
“果然!”
“这话是什么意思?”
就在那时,电话又响了。
“一定又是信子──我是金崎!喂!喂!”凉子讶异的放下听筒。“奇怪,什么也不说就收线了!”
“一定是打错电话。那么,一有什么就跟我联络吧……”片山在名片背后写下家里的电话号码。“半夜打来也无妨。只有妹妹和我两个人住!”
“知道了。什么妹妹,不是女朋友吗?”
“不准开大人的玩笑!”片山假装生气。
“那么,送客啦!尊!”那只黑色的毛球不知从哪儿飞出来,在片山眼前停住,摆起架势。
“你的保镖还真管用啊!”
“所以单身女子也不必担心啦。”
“再见了!”片山向凉子致意后,又对黑猫说:“失陪啦,华生君!”
尊飞快的瞥女主人一眼,退到一边去。
片山离开金崎凉子的寓所。她是个拥有奇异魅力的少女──被杀的泽子到底是个怎样的女子?而且,少女和黑猫,似乎有点不太相衬的感觉。
片山走进电梯时,才想起他跟竹森幸子吃晚餐的约会。
“这是谜一样的故事哪!”晴美的眼睛闪闪发亮。
“就是啊。那叫金崎泽子的女人,结果没有亮相吧!”片山喝口红茶。“究竟她跟真的金崎是什么关系?”
“她那副神秘打扮,谁晓得?给人的印象是年纪不小了,但也可能是扮出来的。声音也可装年轻。对了!”
片山吓得茶杯差点掉下。“干嘛大叫一声?”
“说不定……说不定是男的!”
“怎么可能!”片山瞪她一眼。
六点半。这里是晴美办公的s大厦一楼的“卡达哥”咖啡室。片山约好竹森幸子七点钟在这里等她,提前先来跟晴美碰头。
“如果是小个子的男人,不是不可能那样打扮呀!”
“那不是变成推理了吗?”
“说起怪事,我也遇到一点。”晴美把大町和山室的事讲述一遍。
“大町老师晕倒了,山室老师脸青青。怪不怪?”
“可是,两个同时跟金崎泽子有关的话,未免太巧合了。也许是因别的理由吧!”
晴美有点不满的撅嘴。“啊,六点四十五分了。我要走啦,所长快来了!加油啊!”
“我是因你的缘故才约她的啊!”片山愁眉苦脸。“请人吃饭,应该去什么地方?”
“哪里都可以呀。不过,面店未免不够情调,隔壁的酒店有餐厅……对了,差点忘啦!”晴美拿出钱包,掏出几张万元面额的钞票递给片山。“可别再出洋相了!”
“有多记得还我哦!”晴美严肃地说。
“知道了。还有,我把家里电话给了金崎泽子的妹妹。如果她打电话来,问她有什么事吧!”
“好。我走啦。迟归不必打电话了,即使在酒店过夜……”
“喂!你在胡扯什么!”
晴美笑着离开。有个善解人意的妹妹也真累!片山苦笑。不过,经过那次恋爱打击,晴美真的刚强起来啦。
七点正时,竹森幸子姗姗来迟。片山心如鹿撞的站起来。
“等了很久啦?”
“不……对不起。”他又忍不住道歉一番。
“福尔摩斯,我们吃什么?”晴美打开冰箱。“煮过新的太麻烦。冷冻咖哩或牛肉汤吧!就牛肉汤好了!福尔摩斯,你也太奢侈啦!”
福尔摩斯提出抗议似的喊一声。
“好吧,既然也是家中成员之一,就吃牛肉汤加鱼干如何?”
福尔摩斯伸出舌头舐自己的鼻端。
“我现在去烧鱼,你等一等吧!”
晴美把竹荚鱼摆在网上点起煤气,然后将冰冻的牛肉汤放进电子焗炉里。
“解冻和加热需要十分钟。耐心等一会吧!”
晴美望望时钟。七点半。哥哥和幸子正在用餐了吧!
“哥哥的进展如何?年纪一大把了,对女人还是手忙脚乱,真是羞家!必须让他跟所长那样的人交往一阵,也许会变得老练一点。”
福尔摩斯漠不关心地在坐垫上蜷成一团。
“福尔摩斯,你觉得如何?两年前的命案,自称是被害者的女人,我认为可能是男的,还有文教中心那两位讲师的异常态度……我有不祥的预感呢!好像有什么即将发生……说不定马上有电话响起,通知我‘发生命案’……”
福尔摩斯一言不发,用深思的眼神望着晴美。不知在想什么,眼神高深莫测。
电话霎时响起。晴美吓一大跳。
“难道真是……一定是哥哥,已经遭人遗弃啦!”晴美拿起听筒说:“我是片山。”
“喂,请问片山刑警在吗?”年轻女子的声音。
“他出去了。你是哪位?”
“我叫金崎凉子。”
“啊,我,我是片山的妹妹。你找家兄……”
“发生怪事了。有怪电话,还有人跟踪的样子……”凉子的声音带着极度不安。
“你现在在公寓里?”
“嗯。一个人,不知如何是好……”
“发生什么怪事?”
“刚才接到怪电话,不出声就收线。已经第四次了。好像是要确定我在不在家似的……”
晴美顿时困惑。即使想联络哥哥,也不晓得他去了哪儿。万一凉子真的受到危险的追迫……
“喂,凉子。你的公寓不是有警卫吗?立刻通知他陪你,然后请人去报警,好吗?”
“可是……万一是我多心的话,岂非……”
“哥哥若在,他会马上过去……”晴美中途下定决心。“好吧。我马上来!”
“什么?”
“我现在马上过来。我会留话给哥哥,叫他随后过来陪你,好不好?”
“那太麻烦你了……”
“没关系。在家等我吧!记得叫警卫上来!”
晴美挂断电话,写了字条给片山摆在桌面。然后慌忙熄了煤气,关掉焗炉。
“福尔摩斯,对不起。发生紧急事态,请你忍耐一下吧!”
福尔摩斯跟着起身冲到玄关,晴美回头一看,它“喵”一声示意。
“你也要去?好,那么一块儿走吧!”
晴美语毕,福尔摩斯已一纵身跳上她的肩膀。一人一猫冲出公寓,坐上一部计程车在暗路上驰骋。
“真是给你添麻烦了!”喝着饭后咖啡时,竹森幸子如此说道。
“哪里,没这回事!是我不讲理的邀你出来……”片山连忙摇首谢罪。
“我倒无所谓,反正时间多的是。只是觉得……你好像满怀心事的样子。”
“啊……只是有些回忆而已。”
片山环视p酒店最高一层的餐厅──一样的情景,跟半年前没有两样。
“是不是女朋友?曾经一起来过这里,对吗?”幸子一语道破。
片山大吃一惊。“对不起。我不应该这样失态。我真没用,又不善辞令!”
“不。我不喜欢太会讲话的人呢!说一套,想的又是另一套。别想太多啦,会闹胃痛的!”
“妹妹也这么说。”片山从西装内掏出一个信封。
“所以吩咐我把胃药带来!”
幸子不由噗哧一声笑出来。“真是好妹妹!”
片山苦笑。
“那么,那位跟你在一起的……是你所爱的人?”
“呃……可惜遭遇不幸了。”
“对不起。我问得太多了。”幸子肃然。
“不,已经过去了。”片山微笑。
“呀,你终于会笑啦!”
片山搔搔头。这才发现今晚的自己实在紧张过度了。
晴美下了计程车,快步冲进目黑s公寓。传达室的中年警卫叫住她。
“你找谁?”
“我找金崎凉子。”
“晚间的访客必须登记。”警卫拿出记事簿。“什么名字?”
“片山。”晴美不耐烦地回答。
“一个人吗?”
“还有一只猫!”
警卫吓一跳。晴美把脚下的福尔摩斯抱起来给他看。
“原来这样。这里禁止养猫养狗的,记得带它走!”
“那还用说!对了,有谁去陪金崎凉子吗?”
警卫一头雾水。晴美把事情扼要的说明一遍。
“她没有跟我联络呀!我整晚都在这儿……”
“怪了!不会有事发生了吧……”
“少担心啦。这里不会允许可疑人物通过的。打个电话问问怎样?”警卫用手边的电话拨了“一一零四”。
“奇怪……没有人听!”
“不可能的!请你来一下!”
晴美走向电梯。警卫连忙追上去。电梯上升途中,他还在喃喃自语:“不会有事的……”
电梯停在第十一楼,晴美和福尔摩斯直奔一一零四室。按铃,没有回应,拉拉门钮,黑皮大门应手而开。
“门没锁!”
警卫的表情紧张起来。屋里一片黑暗。
“你在这里等,我先进去看看!”
警卫阻止了晴美,悄然踏入门内。开了灯,立刻光芒四射。可是触目之处不见人影。晴美走进客厅呼叫。
“凉子!我是片山!”
“去了哪儿?”
不安涌上心头。不可能开着大门出外了。究竟发生什么事?福尔摩斯突然尖叫,穿过客厅,来到一道紧闭的门前,回头望晴美。
“怎么啦?房里有什么?”
晴美走近时,听到里头传来吱吱咯咯的擦门声。晴美有点害怕,把心一横打开房门。眼前出现一只大黑猫。想来刚才是它在搔擦门扉。
“你是尊吧!为何关在这儿?凉子呢?”
黑猫立刻穿过客厅,消失在一道垂帘下面。晴美急忙跟上去。尊走过幽暗的甬道,停在正面的门前,回过头来。晴美迟疑一下,倏地打开房门。
“多谢你的款待!”幸子低头道谢。
“不不,哪里哪里……”片山不习惯接受美女的谢意,一时慌了神。
离开餐厅时,已经将近八点半。风势很强,但从酒店到车站之间,却是一条很好的散步道。
“假如我们是情侣,这时该去中央公园散步吧!”幸子微笑着。
“是,是吧!”按常理,女方先提议了,男方应该在礼貌上邀请说:“那么我们也去好吗”。可是片山不会说,仅仅沉默着走路。内心却在翻腾着想:
“说什么呢?‘天气真好’。好像写信。‘今晚真凉快’。又不相衬!‘我们再找个地方喝茶聊天好吗’?不错。可是,应该怎么说出口?再不说就要分手了……”
正当左思右想时,二人已经到新宿车站西面入口。幸子停下脚步。
“再见了。我从这里搭计程车回家……”
“是吗?”
“今晚真愉快。谢谢你!”语气不含嘲讽意味,反而令片山觉得难受。
“再见!”
目送幸子坐上计程车离开时,片山才想起,起码应该送她回家。可是现在来不及啦。片山只好耸耸肩走自己的路。马上就推翻念头想,幸子一定在车上骂自己说:
“呆头鹅!世上没有比他更乏味的人了!守灵更加热闹些!”
片山陷入自我厌恶的深渊里,沉重的踏上归程。幸子会对晴美说什么?即使不说自己的坏话,也不会称赏啦。
会喝酒的人,这时必然买醉借酒消愁去了,可惜片山的酒量极小,根本不能喝。带着怏怏的心情,九点多已经回到家里。
“晴美!喂!晴美!”
没有回音,只好自己掏钥匙开门进去。开了灯,立刻见到晴美的字条。他马上挂电话去金崎凉子的公寓,一直是“讲话中”的信号。片山慌忙冲出自己的公寓。
s公寓前面停着警车,还有人群驻观。片山涌起不祥的预感,急忙奔进里头。
电梯上到十一楼。片山走出走廊,对门前站住的警官出示警察证:“我是警视厅的人!”
他一进去,晴美立刻从沙发站起来。
“哥哥!”
“怎么啦?她呢?”
晴美沉默着领先走。甬道尽头的门大开,面熟的南田验尸官正在忙碌地活动。片山晓得,金崎凉子遇害了。
每次踏足命案的现场,他都觉得心情沉重。今天中午才刚看见那个青春活泼的少女,竟然……
站在房门口时,片山窒息了。凉子俯卧在那张大床上,全身一丝不挂。犹有生气的白肌肤映入眼帘,他忍不住移开视线。
南田发现片山。片山缓步走到床前。
“好可怜哪。不过十七或十八而已。”
“十七。”
“咦,你认识她?”
“嗯。因别的案子见过面……”
“是吗?真是残暴不仁啊!先是手脚被绑而被强暴,然后遭人勒毙的样子。被杀时间是八点以前吧!”
“她打电话给我时是七点半。”晴美说。“其后马上遇害了。一定是连通知警卫的时间都没有!”
“你是几点抵达这儿的?”片山低咒一声才问。
“八点左右。”
“那么,凶手也许还没有走远。”说完他又摇摇头。“不,不可能。怎晓得谁是凶手?”
南田对鉴识课的人说:“拍完没有?”
“好了。”
“那么,使她仰卧再拍一遍。小心一点哦!”
两名鉴识课员战战兢兢地把凉子的尸体往上翻。晴美不由捂嘴转过头去。片山拍拍她的肩膀,叫她出去。其实,片山自己也快晕倒了。那张活泼调皮的俏脸,如今丑陋的扭曲着,白眼外突,舌头无力地伸了出来。
片山内心涌起激怒。何等悲惨的命运,在姐姐被杀的同一张床上,妹妹亦被奸杀。为什么?为什么要杀死这名少女?是不是杀她姐姐的同一名凶手?那个自称金崎泽子的女人一出现,妹妹第二天就被惨杀了。是否那个神秘女人的出现令凶手觉得不安而出手杀凉子?而她是无辜的,为何置她于死地?
相机的镁光灯在闪亮。片山带着说不出的疾痛心情,俯视那个尚未成熟的肉体。饱满的胸脯,平坦的小腹,修长的腿,美若陶瓷似的肌肤。十足的北国少女,皮肤白皙,几乎没有晒黑的痕迹。
直至尸首被运走,鉴识课的人员全体撤退了,片山还留在房间里。
“哥哥!”晴美再度进来。“目黑警署的人在外边……”
“知道了。我马上去。”片山叹气。“他妈的!我一定要捉拿真凶!”
“真可怜。”晴美自言自语。“我若机警一点就好了!”
“也不能怪你。即使是我,光是接到怪电话,做梦也想不到她会遭毒手的!”
福尔摩斯快步穿过他们之间,纵身跳到床上。
“福尔摩斯有什么头绪?拜托,一有什么就告诉我啊!”
片山的话不知是否听在耳里,但见福尔摩斯在床上来回踱步,又跳下床在屋里走来走去,一如华生博士描写谢洛.福尔摩斯的情景。
“我很在意的是,我曾叫她通知警卫的,可是……”晴美一直耿耿于怀。
“也许当时下面没有人在吧!”
“可是,凶手是从玄关的门进来的呀──你看,阳台那边全都上了锁。既然害怕成那个样子,干嘛开着门呢?”
片山望着晴美。“你是说,她认识凶手?”
“不太晓得……不过,如果是可疑人物,照理不会开门才对!”
不错。可是……对了,假如凶手是杀泽子的同一个人,而且就是泽子的资助人,手上自然有这里的钥匙了。这么一来,即使凉子不开门,他也可以自由出入。
“一定是的!凶手就是杀泽子的同一个人物!”片山大喊。
外边的甬道上传来叫声。“片山兄!警视厅的栗原警长有电话找你。”
“来了。喂,福尔摩斯,走吧!”
片山催促还在地面上走来走去的福尔摩斯。晴美好奇地问:“这个房间的灯怎么开?”
“哦,你看着!”片山啪的一声拍掌,灯就熄了。
“吓我一跳!”
“你来的时候,灯已经亮了?”
“当然啦。不然我怎晓得从哪里开灯?”
片山出到客厅接电话,把事态报告栗原。
“我想,那是杀死泽子的同一个凶手干的!”
“唔,你的意见也有道理。怎么?办不办此案?”
“办!请无论如何让我办!”这是片山从事刑警生涯以来,第一次如此答话。
“好!那就交给你了。明早再给我详细报告吧!”
“知道!”
“啊,还有。”栗原附加一句。“你的辞职信可以继续保留了吧!”
片山气结,然而没有其他选择。
“好吧!”说完,心有戚戚的放下听筒。
“晴美,咱们走吧!”
“它,怎么办?”
片山跟踪她的视线。黑猫阿尊坐在沙发上,目不转睛地望着他们。
“哦,它变成无家可归的流浪儿了!你说怎办?”
“总不能让它留在这儿呀!”
“可是,你难道……不行,绝对不行!”片山从晴美的表情得到不祥的预感。
“可是,哥哥……”晴美想抗议,片山打断她的话。
“我说不行!你也知道,我们的公寓不准养猫的,已经犯规养了一只,你还想多养一只?”
“哥哥你真无情!难道见死不救?”
“你救了猫,我就要流落街头了!”
“我会说服房东的,可以了吧!福尔摩斯,你的意下如何?”
“对了,我们必须尊重福尔摩斯的意见。一旦有别的猫进来,肯定会吵架,多数是福尔摩斯受伤!”
“福尔摩斯!”晴美蹲下来。“怎样?阿尊暂时住我们那儿,赞成还是反对?由你决定吧!”
福尔摩斯盯着尊看,最后快步走到晴美脚边坐下。片山气得跳脚。
“畜生!你们太狡猾了!我不准,绝对不准!”
五分钟后,计程车里,福尔摩斯坐在晴美的膝头上,阿尊坐在片山的膝头上。阿尊的重量使他双脚麻痹。
晴美突然大叫一声。
“我和福尔摩斯还没吃晚餐哪!”
回到家里,吃过温热的牛肉汤后,晴美才舒一口气。福尔摩斯和尊感情和睦,对半把牛肉汤和烧鱼干解决掉。
“喂,小心消化不良哦!”片山调侃着。
晴美反驳他。“在酒店吃大餐的人请不要讲话!消化不良也好胃下垂也好,总比饿死来得好!”
片山是捅蜂窝挨了螫,只好噤口不语。
“跟所长吃饭,收获如何?”晴美问。
“嗳?哦,没什么。”
片山在沉思。一定是“有什么”。那幢公寓,那个杀人现场,好像有点什么……但又不知是什么。一股模糊的印象突然涌上心头。到底那是什么?
“福尔摩斯,你发现什么了吗?好像什么地方不对劲,对不对?”
福尔摩斯吃饱后,伸出前肢舐脸,然后望望片山,默然闭起眼睛。正如推理中,第一次发生命案时,侦探什么也不说,只是沉默着摇头的情景。名侦探似乎在说:
“我有两三种想法,不过现在还不能讲。还不是讲的时候。但我可以告诉你,这个只是事件的开端……”
福尔摩斯走到屋角的坐垫上蜷起身体,闭目养神,好像就这样睡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