伤感旅行一

三色猫系列 伤感旅行(一)

1、跟踪女人

这样子坐在公园的板凳上,感觉暖洋洋的,真是舒服。

时值春天——“春”这个字眼,令人联想到悠闲和明媚。但现实里的春天,却是烈风吹起沙尘滚滚;而且雨下个不停,其实是不太好过的季节。尤其是首都东京。

那班刚入大公司工作的新人,使挤满了乘客的电车更形混乱,加上常有的罢工示威而造成的不便……

可是,这天确是少有的春暖、祥和的一日。

警视厅搜查一科的刑警这样子呆坐在公园的板凳上,并不表示天下太平,刑警没事可做。片山义太郎之所以坐在这里,自然有他的一番原因。

片山紧张得很,一直将手搭在外套底下的手枪上,等候世间少有的凶恶犯人出现——这只是片山无聊时的幻想而已。

其实他出来做侦查工作,想见某公司的社长。但去到公司时,当事人却外出了。公司的人说他两小时以后才回来,片山没法子,只好在这里消磨时间。

跟电视中的刑警不一样,总不能一直和凶徒搏斗或驳火。否则,无论有多少条命都没用。

“——才三十分钟罢了。”片山看看腕表喃喃地说。“应该带本漫画来啊。”

还有一个半小时,难道要这样百无聊赖地度过!?尽管“等待”也是刑警分内的工作,但始终和监视不同,因为没有比呆等更无聊了。_

“石津那家伙在就好了,起码无聊时他会叫会跳……”

他把目黑警署的刑警石津当作狗或猫看待似地低响着……

“喂,片山!”

突然被人用力拍着肩膀,片山吓了一大跳。不可能真是……不,不是石津的声音。回头一看.是以前在处理某案件时见过面的刑警。

“嗨!你好——”

“好久不见”那名刑警咧嘴一笑。“怎样?工作顺利吗?”

“嗯,还可以——”

片山这样答着……虽然他从事刑警的工作,但最怕记别人的名字。因此虽然他认得对方的脸,却叫不出名字来。

“呃——请问你是哪位?”

他很想这样问,但又觉得不好意思……

片山就是这样永远因优柔寡断而迟疑不决。另一方面,过来打招呼的刑警却不知怎地心神不定。

“喂,片山。”他压低声音。“你现在有空吗?”

“嘎?”

“有一点点时间吗?”

“时间?一小时左右是有的。”

“够了!只要拜托你两三分钟罢了。”

“行是行的……做什么?”

“喷水池对面那边有个女人,请你偷偷看一下。”

“啊?!”

片山漫不经心地望了一下,果然,隔着喷水池对面的板凳上,有个穿红色套装的女人坐在那里。

“那个穿红衣的?”

“对,我正在跟踪她。可是我昨晚吃错东西,弄至今天经常拉肚子,现在我想去厕所一下。在我回来以前,帮我看住她。可以吧?”

刑警也是人(虽然侦探也有猫),当然也会发生这种事。

“好哇,若是她走开……”

“不要紧,她应该和男人约好碰头的,不会马上离开。那就拜托了。”

“哦。”

那个“无名”刑警,向公园角落的厕所冲过去。片山耸耸肩。

哎,反正有的是时间,也许用来打发时间也不错。

那个女人穿着抢眼的红色套装,跟踪起来也很轻松方便。

究竟为什么事跟踪她呢?片山远远打量着她。

那女人好像蛮年轻似的,套装打扮使她看上去很稳重,顶多二十四五岁吧?!难道是单身的打工女郎?不,她左手的无名指有戒指在闪亮,大概是早婚的年轻妻子吧。

穿的是套装,而且拿着的手袋、穿着的鞋子看来都是高级货品。好像过着相当富裕的生活。

她抬起稍微俯视的眼睛,仿佛在找人似的环视四周。那女人有点娃娃脸,相当的美人胚子。但在圆形的脸上,却流露着焦急的神情。

当然,她被刑警跟踪着,肯定是跟某宗案子有关,不过她本人看上去不像犯罪者。她在等候的人,会不会是嫌疑犯呢?

“无论如何,事情与我无关。”片山想。但究究——

那女人霍地站起来,快步往前跑——叹!不是叫人为难吗?必须再等一阵子才行啊!

片山的“无言申诉”不可能传达,女人渐渐远去了。

“糟糕——喂——但是——”

片山起身,望望那位刑警去的厕所。可是。他完全没有回来的迹象。

女人快要走出公园了。万一跟不上,可能有关人士会向科长投诉。如此一来,自己将被批评什么……

没法子,片山追赶女人去了。

从公园出到外面马路,片山见到那个女人坐进一部计程车。这可不行——他连忙截住另一部车。

“——替我追那部计程车!”片山出示一下警察证后说。

“所谓的旅程——”片山晴美感慨地说。“诱发我想唱和歌哪。”(注:和歌是短诗的一种)

“是呀。”坐在旁边,拼命把大大的身躯缩小的是目黑警署的石津刑警。“我也想起了一首悱句。”(注:五、七、五共十七个音节组成的短诗。)

“哦?!哪一首?”

“吃了柿子,没了金子的法隆寺……”

——窗外是重重叠叠的青山绿树,火车悠悠闲闲地走在黄昏的山间。

“对不起啊,石津,要你来陪我。”晴美说。

“为了晴美小姐,纵使是来端行李也无所谓。”石津热忱地说。

他是个单纯——不,纯情的男子,对晴美一往情深,想她想得心都痛了。

虽然他们同乘一部列扯,但二人之间并不“可疑”,盖因还有其他同行者——

“喵。”在脚畔的篮子里叫的,当然是三色猫福尔摩斯。

除了它以外——

“喂,晴美!还有啤酒吗?这边的全部喝光啦。”一个女孩走过来叫着。

“碧琪,你喝得好快啊!有是有的,但没关系吗?”

“当然没事,这一点点酒,醉不倒我的!”

“见时变得酒量那么好?石津,对不起,可以帮我把那箱啤酒拿下来吗?”

“是!”

石津飞快地起立,把钢架上的纸箱拿下来。

——今天,是晴美的校友聚会。

全是晴美高校时代的伙伴,将近十名,全是女的,一同前往温泉乡的途中。十个都是相当豪饮的,单是在火车上喝的分量就够惊人了。

为了节省经费,酒是自己带去的。可是,清一色的女子,要她们搬运如此大量的饮料也很吃力。

于是,充当干事的晴美向石津打招呼,石津就摇着尾巴飞着来了。果真是货真价实的来“端行李”。

“还有半小时左右。”晴美看着表。“抵达时,一定天黑了。”

“旅馆方面……”

“应该会到车站来接我们的,好像并不太远。而且听说食物方面招待不错,希望大家喜欢吧。”

“我知道。所以——”

石津想说已为此而少吃一两餐,但慌忙收了口。

“失陪一下。”

晴美离座,在摇晃着的车厢通道走去。

她也因着肚里装了点酒的关系,不禁有点睡意。可是干事总不能在车上睡觉,因此想去洗个脸。

在洗手盆那里洗完脸之际,晴美差点跟一个恰好转身的男人相撞。

“噢,抱歉。”

“不,对不——”

二人面对面相视了片刻。

“——哥哥!”

“晴美!”片山眨眨眼。

“你在这里干什么?”不必洗脸,晴美也完全清醒过来。

“你不是说——要去哪儿施行么?”

“所以我才坐火车呀。哥哥,你是来监视我的?”

“监视你干么?”

这时,“喵”一声,福尔摩斯加入了。

“福尔摩斯!见到你真好。”片山如释重负地说。

“晴美小姐。有人说要下酒的小菜——”石津也走过来,看到片山,“咦?这个人好像片山兄哪。”

这回,片山的脸僵住了。

“石津!那么说,晴美说的校友会是胡谈的啦!”

“不是说谎呀,哎——”

“现在,石津不是在这里吗?”

“果然是片山兄哪!”

“喵。”

“我等于是你父亲哪。如果你想和恋人去旅行,干嘛不老实说出来?”

“不是这样得!你听我说——”

“片山兄为何在这里?”

“喵。”

就像歌剧的四重唱一样,以上的对白穿插了福尔摩斯的“喵”声,更加混乱了。

一直到片山终于明白内情的几分钟之间,为了当事人的名誉着想,作者决定省略过去。

“——那么说,哥哥,你在进行跟踪?”回到位子后,晴美追问。

“对呀——不,见到你就得救了。”片山把晴美吃剩一半的三文治一下子就吃光了。“借钱给我。”他说。

“什么?!你没带钱也学人跟踪?”

“有啥办法?我没想到她会乘搭这种长途火车嘛。”

“话是这么说……你不是刑警吗?总会多带一点钱在身上吧。”

“发薪日之前,钱包总是薄薄的。”

片山把晴美拿出来的一万元钞票迅速收进钱包里。

“你说跟踪,可以留在这个地方吗?”

“是呀。”石津说。“不能偷懒哦。”

片山狠狠瞪他一眼,石津连忙把眼睛移向窗外。

“天色完全暗下来啦。”

“火车在开着。只要她不跳火车,准跑不掉的。”

“那你为什么跟踪那女人?”晴美说。

“不知道。”

“——你说什么?”

“为势所迫嘛。”

片山把在公园遇见相识的刑警,受他所托而钉着那女人的经过,结果跟到这部火车来的始末说了一遍。晴美哑然。

“开玩笑吧!在路上不能联络那刑警吗?”

“没法子。那女人在上车之前,根本没停过一分钟。”

“尽管如此……”晴美惊愕得连话也说不出来。“其实你可以拜托一下火车司机,请他从车站打电话去东京不就行了吗?”

“我也是刑警,那点早就想到了。”

“那么,联络上了?”

“不行。”

“为什么?”

“托我代为跟踪的刑警,脸孔是有印象的,可是他的名字和所属单位都想不起来。”

“那么一来——”

“无从联络啦。”

“慢着,哥哥,你就这样不明不白,不断跟踪那个女人?”

“有啥法子?为势所迫嘛。”

晴美带着绝望的心情望向窗外——刚好广播说,马上就到晴美他们要下的车站。

“噢,我也要回位子去了。”

片山走向通道时,晴美看也不看他一眼。仅仅挥挥手算了。

“拜拜——到世界的尽头去吧!”

“可是,晴美小姐……”石津说。

“什么?”

“如果去到那么远,回来的车费不是不够了嘛?”

“唉!你不知道地球是圆的吗,他最后会回到原来的地方啊。”晴美赌气地说。

“喵。”福尔摩斯表示赞同……

另一方面,片山也觉得自己实在很傻。

可是,来到这个田地,若是停止跟踪、不是更傻瓜吗?!他这样告诉自己,然后嘀嘀咕咕地说着,“我也不是喜欢才做的。”

走向自己的位子时,那个穿红色套装的女人,继续一个人坐在他前面不远的位子上……

“喝一杯罢了,不赏脸吗?”传来一把男声。片山将步伐停下来。

有个醉醺醺的男人,在那红衣女郎的旁边坐下。然后,有两名像是伙伴的男人站在通道,频频向女人劝酒的样子。

不知是哪儿的上班族,酒量不太好缘故吧,不停地纠缠着她。

“小姐,没关系吧,现在不懂喝酒的女人没人要咧。”

“请你们走开。”女人困惑地转眼望窗外。

“嘿,好无情咧——小姐,一个人旅行是吗?没有什么关系?陪陪我吧。”

“请别骚扰我。”女人气忿地说。

“你虽然自大。但你生气的样子更可爱啦。”

那男的猛然向女人靠近。女人蓦地闪身,在那一瞬间,男人手上的酒倒在女人的衣服上。

“干什么?!”女人嚷着起身。“我叫司机来啦!”

“什么?!谁叫你突然移动,自大自傲的,这算什么!”

男人突然老羞成怒的样子。

这种家伙,平时扮作相当有良知的样子,现在就借酒发泄内心的压抑。

不喝酒的片山,看到那男人籍酒骚扰女人,实在十分愤怒。而且,跟男人一伙那两个人不但袖手旁观,并且在旁怂恿。

“——喂!”片山忍不住开口。“你们不要太过分!”

“什么?!你不要多嘴!”对方很有气势的样子。

“你有不满吗?!我们三个奉陪!”

片山总算也是一个刑警,把酒鬼的手臂扭起来当然晓得。

可是对方有三个人,片山实在没有信心。加上车厢内很窄,一旦**起来时,说不定连累其他客人。

不如稍微亮一下警察证吧?

正当片山的手要伸进口装之际,石津的声音传来。

“片山兄!”

“你来得正是时候。”

“有东西吃吗?”

“我想请你帮个忙。”片山说。

2、杀夫

“会不会给你们添麻烦?”中尾千惠重复地说。

“没关系啦,反正我们人多吗,多一个更有气氛。喂,哥哥,你说是不是?”晴美望着片山的脸说。

“噢……是啊。”

除了这句话以外,片山不知说什么才好。

在车站的门外,晴美等人,还有片山和石津,正在等候旅馆的车。

“喵。”

噢,当然,福尔摩斯也一起。还有一个——那个穿红色套装的女人,自称中尾千惠。

刚乘搭的列车缓缓开动,很快就融进黑暗中了。

那三个醉男人,因着石津的关系,乖乖地在火车上睡着了。

“更重要的是,你方便吗?”晴美问。

中尾千惠点点头说:“我无所谓。”

“有没有预定要去的地方?”

“没有,去哪儿都可以。”

——好奇怪的女人,片山想。

因着是形势近迫,片山当然没有作好旅行的准备,这点中尾千惠也一样,红色套装加一个手袋——仅此而已。

怎么看都不是出外旅行的装扮。不过,她大概比片山多带些现金吧?

晴美把片山拉到稍远处,压低声音说:“——稍微知道一点内情没有?”

“完全不知情。”

“果然不出所料——不过,对方好像也没有特别的目的地,不是吗?”

“嗯,但不可能是凭一时高兴吧。”

“说的也是,一定有某种理由。怎会一个人跑到这种地方来呢?”

又不似是跟谁约好碰头吧。因她说在哪儿下车都可以。

“对呀——怪有趣的。是否跟某宗罪案有关连?”

“喂,她听见的。”

“没关系啊?今晚和她好好谈一下吧。”

“我吗?”

“我去和她谈也可以。但我是干事,好忙的。”

“我试试看好了。”

片山毕竟也想了解一下,自己所跟踪的对象是何方神圣。

“喵。”福尔摩斯高声叫。旅馆的旅游巴士来到车站前面了。

时钟一口气往前移动——又到晚上十时了。片山在打大呵欠。所谓的宴会厅,是个顶多十个榻榻米大(约三十三平方米)的和式房间。

晴美的校友团、片山、石津、中尾千惠、加上福尔摩斯——有点夸张些——正在那里进行盛宴。

当然,片山是专门吃的,石津则是吃喝专科并行。

这是小温泉镇的旅馆,有点残旧了,但食物不错。宴会是从晚上七时开始,已经持续了三个小时。

片山觉得疲倦也不稀奇,而福尔摩斯早已在角落上蜷成一团。

“——好了。”晴美大声说。“酒也差不多喝完了,今晚就到此散会吧!”

“噫,都不好玩的!”

“再喝嘛!”有人喊。

“我没说不能喝呀。待会大家各自回房间喝,不然就出去外面喝,悉随尊便!”

“男人不够呀。”有人说。

“如果你们喜欢的话,这两个可以随时出租,而且是免费的。”

晴美的话叫片山和石津瞠目。

——结果,由于无人要“租用”的关系,宣布曲终人散的宴会厅上,出现了石津一个人在继续大吃大喝的“惯常”情景。

“很疲倦啦。”片山出到走廊,又打个大呵欠。“我要睡觉去了。”

“嘎!”冷不防,福尔摩斯在脚畔咆哮,吓得片山跳起半天高。

“啊,别吓我!你刚才不是呼呼大题了吗?”片山发出怨言。

其实三色猫只是浅浅地睡着了。

“知道啦。”片山叹息。

旅馆的玄关大堂——其实空间不大——中尾千惠一个人坐在沙发上看报纸。

沙发残旧得像中古品,随随便便摆放在那里。还有一架画面颜色转淡的彩色电视开着,予人感觉苍凉的光景。

除了中尾于惠以外,并没有其他人。片山迟疑着不知应否跟她招呼,因为她正在非常专心地读着报纸。

她在看什么新闻呢?说不定,正在读着跟自己有关的报道。

如果知道她在看哪一版就好了,可惜从片山所站的位置完全看不到。

对了——片山用脚捅了一下福尔摩斯的屁股。

福尔摩斯仿佛在说“麻烦的家伙”似的眼神望望片山,然后静悄悄地往中尾千惠处走去。来到她的脚畔时,它钻过她拿报纸的手下面,翩然跳到她的膝头上。

“哗!”中尾千惠惊呼一声,然后笑道:“——原来是你呀!”

福尔摩斯“喵”了一声,然后发出“唰”地一声。

“哎呀,不行呀,把报纸弄破啦。”

中尾干惠合起报纸——待会只要看看是哪一页破损了,就知道她刚才读的地方了。

“咦?!片山先牛。”

“——嗨。”片山走进去,坐在稍远离的沙发上。

“对不起,我这样中途加入……”

“一点也没关系呀。”

“你妹妹很好人哇。”

“是吗……”

“非常活泼,人又漂亮。”

“太活泼了,叫人伤脑筋哪。”

片山说。

话来说完,晴美就带着四五名伙伴走过来。

“嗨,哥哥。”她向片山挥挥手。“我们出去一下,外面的酒廊还开着吧。”

“不要醉得太厉害啊。”

“如果醉得走不动时,我会打电话叫石津来的。”晴美说着,跟女伴们“叽里呱拉”地出去了。

片山苦笑说:“现在的女孩子,喜欢一大伙儿地出夜街。”

“年轻时,我也是这样。”中尾千惠说。

“什么年轻时……你不是很年轻吗?”

“哦——年龄而已。”她垂下眼帘。

中尾千惠突然有种失落的感觉。

她说开了头,也许是好时机。片山假咳一声,说:“你——”

“片山兄!”石津那如洪钟的声音,把气氛破坏无遗……

“男人是什么东西?”其中一个气焰嚣张地说。

“对!打破男人的支配!”另一个喊着。

哎,女性同党一起喝酒时,总有一个会提出“所谓男人”之类的高论。

这间酒廊小得有点小家子气,几乎被晴美和她的女伴们完全占领了。

平日十分萧条的店子,现在却呈现着热热闹闹的情形,老板当然无任欢迎。

晴美相当沉着——意思是跟平日没什么差异的程度——自顾自地喝着酒。

聚会解散后,干事不一定要带人出街。不过,晴美和她哥哥不同,她的酒量相当好。

而且,醉了还能再喝,反而越喝越轰然自若。再下去呢?达她本人也没试过。

“哎,晴美呢?有没有男人?”其中一个靠前过来问。

“男人?光是一个哥哥就够忙的了。”

“那个大个子呢?”

“你说石津——唔,算是男朋友吧。”

“那么,已经睡过了?”

“他呀,就像是中世纪的骑士转世的男人。”

“那么说,他还没碰过你?!以现在来说,是稀有动物啊。”

“对。外加纯情、心肠好、孔武有力。”

“哈哈!他真的是男人吗?”

“我没偷看过。”晴美说。

这时,店门打开,有个男人走进来。

“欢迎光临。”老板娘喊。“一位?”

“是……”

有点战战兢兢地走进来的。是个穿西装打领带的上班族,可是年纪顶多二十左右。身材颀长,脸孔像女孩般可爱的年轻人。

“进来吧!又不会吃掉你。”晴美的其中一个女伴喊,引起哄然大笑……

“不要这样啦,会妨碍别人做生意的。”晴美说。“——那边空着。请。”

“对不起。”年轻人把旅行袋当**似地紧抱着。“萼……给我可乐。”

看样子不会喝酒,晴美想。

“从东京来?”晴美搭讪。年轻人如释重负,微笑着。

“嗯。刚刚到。”

“啊?你打算住哪间旅馆?”

“还没决定……其实,我在找人。”

“这个市镇的人?”

“不——我想,她是今天来到这里的。”

“你想?不十分肯定?”

“嗯……刚才经过这间店前面时,我听见女人的说话声,所以进来看看。”

“要找的是女人?”

“嗯。我猜她是穿红色套装的,应该住在你投宿的旅馆,你有没有见到这样的人?”

“穿红色套装……”晴美假装在想。当然,她马上想到中尾千惠,可是不晓得这男的是什么人。

“年约二十四——”年轻人话没说完,其中一名女伴听见了,立即说:“哎,晴美,会不会是她?那个叫千惠什么的。”

“对!她叫中尾千惠。”年轻人双眼发光。

晴美微沉下脸,但既然知道了也没法子,只好装蒜:“噢,对呀,那人也是穿红色套装的。”

“跟你们同一间旅馆?”

“嗯。你——为何找她?”

“我要见她,有件东西非要交给她不可。”年轻人夸张地叹息。“好极啦!若是找不到她就麻烦了。”

“你是……”

“我叫池田,是大学生。”

“果然,我就觉得你很年轻。”

“那间旅馆在哪儿?”

“我带路好了。”

“马上找到的。”老板娘插嘴。“从这条路直走就是了。”

——问到旅馆名称后,年轻人说声:“谢谢。”,付了一口也没喝过的可乐钱,从酒吧飞也似地冲了出去。

“——刚才的人,跟那女的是什么关系呢?”女伴们立刻猜测起来。

“一定是年轻的燕子。”(注:意指“情夫”)

“那是说女方年纪很大的情形吧?”

“那么,是年轻的麻雀。”

众人大笑。

晴美站起来,说:“对不起,我先回旅馆去。”

“啊,怎么啦?”

“有件事一定要办。”

“我知道,你担心你哥哥和那个千惠的事,对吗?”

“若是那样。高兴还来不及哪。“晴美苦笑。“来。用这个结帐吧。”

晴美交了一点钱给女伴,离开酒廊。

已经不见那叫池田的年轻人的影子。而且马路相当的暗。

“哥哥和中尾千惠呀……”晴美一边快步走,一边喃语:“如果他们之间有点‘问题’就好了……”

“问题来啦。”片山歪着头说。

“快点,天快亮啦。”石津在叹气。

“慢着——我正在想办法嘛。”

片山和中尾千惠,面对面夹着棋盘,正在对奕。石津在旁观战。

像片山这种“不爱风流”的男人,总会一点棋艺。不过,片山只懂一种围基棋……即是“五连棋”。

“这个,如何?”片山打出一个白石。

“好。我用‘四·三’取胜。”中尾千惠嫣然一笑。

“啊,真的。”

“片山兄,第二十五次连败。我没想到有人比我更差劲了。”

“喵。”福尔摩斯开心地(?)叫。

“别管!”片山鼓起腮子。

“如果是用来赌钱就好了。”中尾千惠愉快地说。“不然现在是大赢家了。”

“我去洗澡。”石津站起来,伸个懒腰。“难得来到温泉嘛。”

“说的也是,等会我也去。”

石津出去了——这里是片山和石津的房间,现在只剩下中尾千惠和片山两人。

“我做什么都做不好的。”片山难为情地搔搔头。“唯一的优点,大概是让人家赢了令人高兴吧。”

“——万分多谢。”中尾千惠在榻榻米上坐着说。

“为什么要多谢?”

“你什么也没问我。”

“嗯……”片山耸一耸肩。”人总有各种私隐把。”

“片山先生——”

“嗯!”

“你是好人哪!”

片山笑一下,说。“大家都说我是‘好人’,可是一直不受欢迎。”

“我……是逃出来的。”中尾千惠说。

“逃?”

“是的。”

“为什么?”

“我……杀了我丈夫。”中尾千惠说。

片山瞪大了眼,正要说什么时,传来“呱嗒呱嗒”的脚步声,石津冲进来。

“片山兄!”

“喂,干嘛那副装束?”片山瞠目。

石津身上只有一条内裤。

“对不起。可是——不得了啦!”

“什么事?”

“刚才,我去大浴场,有个男人在水里——”

“有哈关系?他走进了女人浴室?”

“不,他身上穿着衣服。”

“一定是喝醉了。”

“不!他死了!”

“早点说嘛!”片山跳起来。福尔摩斯比他们抢先一步,冲出房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