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婚约
夏浅第一次见陆津城,是二十二岁的寒冬。
刚出机场的她,鼻子冻得生红。
【小小姐,你这一趟去北城,一定要想尽办法拿下那位未来姑爷,以后才有希望,大公子才有希望。】
林姨握紧夏浅的手,泪眼婆娑嘱咐道。
十分钟后,一辆奢华黑金迈巴赫,稳稳停到她的面前。
“夏小姐是吗?”下来的司机衣冠楚楚。
夏浅捏紧包带,视线不由往紧闭的后车厢窗户,探了探,“是陆先生吗?”
中午上飞机前,陆家说,陆津城会亲自来接她。
司机礼貌躬身,“陆总忙了一天的行程,这会在车内小憩,夏小姐先上车吧。”
司机接过夏浅唯一带的行李包,替她开了后车厢门。
车内,男人笔直的长腿屈膝,五官掩在黑暗中,头颅微仰。
身上的西装剪裁得体,用料矜贵。
这对学服装设计的夏浅来说,认出其中价值,轻而易举。
右手露出的腕表,更是星河璀璨。
夏浅眉眼轻轻拂过,心跳得比刚刚快了些。
这男人的一切,都在彰显着,他是权贵的象征。
夏浅小心翼翼进入,离着小憩的男人,足足两个身位远。
前面挡板升起,车厢幽暗。
男人若有似无的呼吸声,以及身上淡淡的乌木沉香。
仿佛如未见的蝉丝,丝丝缠缠,暗暗裹挟着她。
倏然,车辆一个狭小的四十五度角转弯,令夏浅的身子不稳,朝另一边失衡倾斜。
她惊慌,来不及抓住扶手。
待再次缓住,她的掌心下,是男人结实健硕的腿根。
有肌肉,有温度,灼烫着她。
来不及撤回,男人幽冷,沉虚的腔调在耳畔浮起,“初次见面,这么大胆?”
夏浅瞳眸瞪大,心跃到嗓子眼。
闻见这声略带调侃的话语,她怔怔抬眸,往深暗处寻去。
男人的轮廓模糊,微耷在额前的发碎,似乎有些长。
没有光影辅助,夏浅望不清他。
可却能依稀洞察到,男人倾泻而下的眸光,冰湖般沉寂。
半年前,夏家突发大火。
夏家夫妇,双双葬身火海中。
年长自己七岁的哥哥浓烟入肺腑,昏迷不醒。
唯独那一晚,在画室休息的夏浅逃过一劫。
亲戚咒骂她是扫把星,拖油瓶。
说她是养母几年在外,私生回来的野种,急着把她逐出氏族,好接手夏家夫妇留下那点的家产。
油尽灯枯的夏家,却在这时,意外接到一封来自北城的信件。
说夏家幼女同北城陆家独子,有着一纸婚约。
落款人,是陆家老爷——陆安国,还是夏父生前的启蒙老师。
眼见能将这晦气货送走,亲戚围守,说服她嫁人。
面对这素未谋面的未婚夫,夏浅只知,他是北城陆家人,年岁二九。
北城陆家,富可敌国般的存在。
只要能握紧这段露水婚姻,病重在ICU病房的哥哥就能得救。
她也许,还能有枝可依。
“对...对不起,刚刚是因为急转,所以....”
夏浅似怯似慌,府邸在男人身上,一句话说得磕绊。
陆津城眸光下移,驻在她那只白皙玉骨的小手上。
嘴上说“对不起”,手倒贴的严谨。
陆津城虚浮一笑,“知道我是谁?”
“知道。”
夏浅手儿冰凉,硬撑着,在发抖。
陆津城故意挑音问道,“谁?”
挨近的气息温热,暖烘烘,同车上的暖气不一样。
会让夏浅大脑宕机,一片空白。
“陆..津城!”
夏浅说话,是江南腔调中的吴侬软语。
糯糯的,似猫儿软在胸腔前喵叫。
陆津城瞳色晦暗,深了一度,又问,“你的谁?”
他话语直白,藏着夏浅分不清的深意。
夏浅呼吸拧紧,再道:“我…未婚夫!”
这称呼陌生,在提醒她面对。
来到北城,她无依无靠,唯有眼前的他。
陆津城浑身散发着成熟男人的味儿,极具隐藏的侵略性,跟她在学校画室里见到的学长,学弟是不同的。
两人隐约僵持。
一秒。
两秒。
陆津城话语虽调侃,但未有半分要推开的意思。
夏浅指骨纤细,骨节微粉,似因冻伤引起的红。
微微蜷扣在深色的西装布料上,显得由外楚楚可怜。
北方的冬天不似南方,冷起来,适应不了,是冻伤的程度。
陆津城眸色凝在上面,下瞬,温软的掌心覆盖而上。
“既然是你未婚夫,就无需说对不起。”
陆津城嗓音哑,沉,还酥。
是夏浅深夜里在宿舍,听过的声优男主。
他道一句:宝贝!
会激动踢被子的那种。
夏浅耳蜗徐徐一缩,背脊绷紧,感受他微厉的薄茧磨她肌肤。
侵占的,在试探她的反应。
温柔的,又像暖她手。
【小小姐,听闻那姑爷将是而立之年,你未出社会,见识男人不多,豪门子弟多半喜欢知识趣的女人,你乖些,或许能惹那姑爷半眼。】
此刻的夏浅,心跳如雷。
面对初次见面的触碰,她心底多少是抵触的。
可陆津城是她同哥哥横生出来的光,必须抓住。
她沉了沉呼吸,鼓起勇气,将自己那张未着半点粉墨的脸儿,送到陆津城面前。
借由车窗外一盏盏掠过的路灯,虚实明暗地打到自己脸上。
万一这陆津城,喜欢的不是她这般的样貌,那她还能以悔婚的理由,求他伸出援助。
死活,赖定陆家。
只是车速行驶快了。
防偷窥式的车窗,透光性不佳。
掠过的灯光,根本来不及停驻在她脸上半秒。
而从刚刚开始,夏浅就一直保持着压他身上的姿势呆着。
陆津城会不会觉得,她真的很是大胆。
就在她窘迫之余,车辆骤停。
一盏亮淌的发散性大路灯,照亮了整个车厢。
猝不及防。
陆津城优越,清隽的俊丽五官,在夏浅的眸中挥洒得淋漓尽致。
她望得分神的同时,也将自己失态的眉眼,一寸寸,落入男人的深眸中。
罪孽深重的杀人犯,女儿倒是长得干净,清纯,不染尘埃。
可惜了......
【你真当决定这么做?】
【他要了我母亲的命,我要他一个女儿,公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