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督主......饶命

正月雪飘如絮,庄严肃穆的宫墙披裹上银白的外衫,平添几分凄美。

冷僻的偏殿内,一名衣不蔽体的女娘面颊殷红滚烫,涔涔汗珠自她额间渗出。

谢南栀伏在床榻边,上一秒沉浸在溺毙的窒息感中,下一瞬陡然一个激灵,美目轻眨,她彻底清醒。

周遭一片寂静,地上是破碎的青瓷碎片,和一名晕倒的太监。

她不是已经死了吗......

这是?

她愣怔片刻,直至体内热浪侵袭,双手胡乱抚上已然解开的衣襟,才发现自己身着一袭红色舞衣,舞衣薄如蝉翼,凌乱的丝绸之下是若隐若现的曲线。

她竟然回来了!

回到了上一世为谢贵妃献舞却被人下药的日子。

今日是谢贵妃的寿辰,圣上特地准许谢国公携家眷入宫赴宴。

谢南栀作为谢贵妃的嫡亲侄女得此机会出席,前世的她听信府内表姑娘温皖的提议,决定在宴席上献舞一曲。

就连身上这条轻浮不堪的舞裙都是由温皖亲自挑选,哄得她心猿意马地错信了人。

想到此,谢南栀呼吸一滞,双目猩红,眼底是抑制不住的滔天恨意。

彼时的她心思单纯如清莲,对人心冷暖毫无所知。

她还在偏殿喜滋滋傻乐时,殊不知已是人家刀俎上的鱼肉,任人宰割。

被下了情药的她瘫软在床榻边,眼看着破门而入的太监一步步向她伸手,她也毫无抵抗之力。

前来寻她的阿兄谢辞舟与温皖一同亲眼见她面色潮红地攀附在小太监的身上,即使她依然是处子之身,却也百口莫辩。

因为她不仅失了女子的清誉,还丢了谢国公府的脸面。

自此,她不受父母待见,失去了兄长的疼爱,被关在国公府内的小黑屋里再不见天日,只能悲戚等死。

谢南栀泪水满盈,咬着鲜红欲滴的唇瓣缓缓起身,重来一次,她定不能再叫那人欺负!

她得逃!

得亲自揪出那人的罪证!

好让那人也体会体会众叛亲离的苦楚!

殿外冷风萧索,她推了推门发现外面被人落了锁。

环顾四周,除却一扇稍许破损的窗柩,再无可逃之处。

谢南栀蹒跚而去,抵着白里透粉的胳膊肘一下又一下撞击。

直至身体绵软无力,舞衣被汗液浸染紧紧贴在肌肤,胳膊肘也破皮渗血,窗柩终归耐不住蛮力,骤然掉在地上,发出一声闷响。

所幸窗柩方方正正,不算太高,也不会太小。

堪堪够谢南栀翻墙而出。

外面一片银装素裹,冬雪呼啸而过,她竟也不觉得冷,只埋着头,踩在无人打扫的雪上,一步一个脚印地寻着生路。

四面皆是宫墙,连一个人影也没有。

正当谢南栀松了口气,庆幸自己即将逃出生天时,却直面走来浩浩****一群带刀侍卫。

为首的男人气质如玄冰,周身散发阵阵寒意。头顶玄发,披着鎏金鶴纹狐裘。

整个大梁能携带刀侍卫出入后宫,见后妃朝臣可不拜者仅此一人。

而他,不是别人,正是当今权倾朝野、阴险狠毒的奸佞宦官——顾危。

仰仗着临帝授予的殊荣,他在京中作威作福,凡在他手下吃过苦头的人比比皆是。

谢南栀心神一凛,怎么会遇上这等邪神?

然,她体内的药劲不合时宜的愈发强烈。忽而,她脚下一软,蓦地扑到在地。

好巧不巧,摔至顾危脚边。

如瀑布般的乌发顷刻间散落在肩,烈红如火的舞衣于空中起伏,缓缓落于女娘白皙透亮的肌肤,在这皑皑雪地里妖冶绽放。

谢南栀吓得瞳孔微震,立时爬起来规规矩矩趴在地上,生怕惹得这位喜怒无常的大都督心生不悦,在这要了她的小命。

只听头顶传来一声轻飘飘的嗤笑,清冷如玉石的嗓音落在她的耳边。

“看来本督的恶名不够昭著啊,竟还有人想以色事主。”

明知被误会,谢南栀也不敢动弹一分一毫,滚烫的额头磕在寒雪上,埋得更深了。

“回......回禀督主,臣......臣女乃谢国公之女,今日入宫为贵妃娘娘贺寿,扰了督主雅兴,还望督主......饶命。”

话音刚落,旋即而来的是顾危爽朗的大笑。

“好一个饶命。”他眉眼一勾,用脚挑起谢南栀的下巴继续发问,“这儿离主殿十万八千里,贺寿怎么贺到这儿来了?”

上一世,正是温皖告诉她,向贵妃娘娘献舞是她给姑母的惊喜。而她身穿舞衣在殿内等候难免惹人注目。届时人多嘴杂,这惊喜也就索然无趣了。

倒不如先来偏殿候着,临到她时,温皖再来接她去主殿,自然能够一鸣惊人。

那时的她只觉得温皖是知她懂她的好姊姊,压根不会联想到其中隐藏的凶意。

谢南栀稍稍抬头,正想辩解,凛冽冷风突然大作,掀开了她遮面的薄纱。

一抹红在宫墙瓦楞间肆意沉浮,顾危冰凉如深渊的眸子也瞬间染上汹涌热意。

他神情一愣,脑海中浮现一缕轻飘飘的身影。

像!

简直太像了!

须臾,男人疾如风般拔出身侧侍卫的刀抵在她纤细的脖颈,哑着嗓音逼问:“说!你究竟是何人?”

久居深闺的谢南栀哪曾遇过这等场景,早已吓破了胆,愣怔不敢出声。

见人沉默不言,顾危手下的力度加重了几分。

领如蝤蛴的脖颈间一道染红的丝线刺痛了他的瞳孔,他蹙眉,带着股耐人寻味的探究意味。

“顾督主!”

远处渐近的声音打破了这诡异的寂静,谢贵妃身边的掌事宫女领着谢辞舟与温皖一道而来。

“还请顾督主刀下留人。”宫女朝他拂了拂身,淡定启唇,“这位是娘娘的侄女,谢国公府嫡女,今日特地进宫为娘娘贺寿。”

顾危脸色阴沉,偏头佯笑,冷峻的面容变得阴森可怖。

“哦?我若说不呢?”

宫女面上笑容不减,话语间又多了几分客气,“那顾督主不如赏脸,一同赴宴品几杯酒?”

“你这婢子!听不懂人话?”顾危不再出声,任由身边的侍卫上前凌辱。

近朱者赤,近墨者黑。

他的属下同他一般,冷冽如剑,嚣张至极。

跪在地上的谢南栀早已晃神,她气血翻涌,一股无名之火堵在心口得不到纾解,眼前飘飘然一片白景。

双目一沉,轰然昏倒在地。

见状,顾危将刀丢给一旁的侍卫,拎起谢南栀抗在肩头,领着大张旗鼓的一群人兀自离去。

只余下一句:

“贵妃娘娘的寿辰,与本督何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