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天下大势
“教主观如今天下如何？”陆玄的书房里，众人相对而坐，李行之摊开一张大乾天下地图目光看向陆玄道。
“如今这大乾就好似快要炸的火炉，随时可能炸，现在缺的就是谁来碰一下它，它自己就会炸了。”陆玄点了点地图道。
“这个怎么看出来的？”张沅柔不解的看向陆玄，她一般都窝在神机堂研究东西，出来也是跑去看看自己的研究成果是否被大家接受。
“七年前，云州人口大概有千万之众，而去年教众按照教主吩咐，做了户籍调查，如今云州各郡人口两千二百万。”阎丹锋淡漠道。
“这不是好事么？”张沅柔更不解了，感觉自己看见的跟这些人看到的不一样。
“七年前经历了归一教之后，大乾九州总人口大概在一亿八千万。”李行之提了一嘴，云州、荒州、燕州与康国、佛国接壤，常年征战，一直以来都不算富庶，尤其是云州，适合耕作的土地其实就是龙兴、青门、盐城加上一个青禹郡，其他五郡山川错落，其实耕地面积都不算大，云州人口从来都是九州垫底的存在，而如今却在短短七年时间里，人口暴涨了一倍还多，这固然有通过商队吸引来许多流民的缘故，但这年月，若非迫不得已，谁愿意跑去当流民？
“那又怎样？”张沅柔不解。
“从神风堂探查来的情报，如今九州户籍算上云州的两千万在内，已不满一亿！”李行之叹道。
七年，云州人口翻倍，而大乾总人口数却在断崖式下跌。
“不止如此。”阎丹锋补充道：“根据朝廷新政，商税比去年又加了一成，与之相应的，是农税有所缓解，如今大概在三税一左右。”
“我记得商税之前就是十税四，现在再加一成，岂不是二税一？比这儿都狠！？”杨傲皱眉道。
“不一样。”阎丹锋摇了摇头：“教主针对的是像裴家、崔家这些豪商，在云州，豪商避税，满门抄斩，不容情的，但在其他州郡，这条税法针对的是沿街商铺，小生意人，反倒是地方豪商，影响力太大，朝廷就算想收他们的税，地方官员和这些豪商家族关系密切，一般都会护着，所以收不了。”
“现在跑商几乎绝迹，除非背景很强的豪商，否则就算是这些豪商也只是在自己地盘上做生意。”李行之点点头道。
“可这跟天下大势有何关系？”张沅柔不解。
“商虽无地位，但却是天下繁荣的表现，天下繁荣，则商贸络绎不绝，往往越是繁荣昌盛之地，商越是兴旺，反之亦然，放在一个王朝也一样，商业枯竭，往往就是一个朝廷即将崩溃的表现。”陆玄笑道：“财富聚集在少数人手中，花不出去，普通人无财富，只能缩衣节食，从他们那里也再难收上税来，以前大家手中还有地，但经过这七年，民间的地基本都集中在这少数人手中，这么一来，朝廷无法从普通人身上收税，而大户基本不交税，朝廷就没钱可收，只能向那些无根的商贩收税，这样一来，小商贩也不见了，朝廷要维系运转，就要寻找新的税源。”
“那些地方大户？”张沅柔目光一亮，感觉自己抓到了关键。
“这才是最危险的，当年世家逼着姬桓将兵权下放到地方，而地方想要征兵，就得跟这些大户合作，很多地方将领都出自这些地方大户，现在跟他们收税，他们又不愿意交，你说该怎么办？”陆玄笑道。
“那就打咯，谁赢听谁的。”宝儿发言道。
“所以现在就看谁先动手把这个炉子彻底炸了。”陆玄点头笑道：“炉子肯定是要炸的，区别只在于谁来炸这个炉子，这便是所谓大势。”
“地方大族岂不是输定了？朝廷军队可不是那些地方郡兵能比的，无论高手还是普通军队，都没得比。”张沅柔皱眉道。
“明面儿上是这样，但很多朝廷高手、将领都出自这些地方大户，你是他们，朝廷要派你去剿灭你们家，你会如何？”陆玄笑问道。
能如何？
干朝廷呗。
张沅柔感觉有些脑仁疼。
“如此一来，归一教岂非会成为朝廷下一步针对的目标？”阎丹锋微微眯眼道。
地方大族不能动，那现在能动的就是云州了，如今云州整个都在归一教控制下，经过这七年发展，云州人口暴增，人口就是财富，既然地方大族不能动，那放眼大乾，能动的就是归一教了。
“所以，咱们就是那个引爆火炉的人？”张沅柔目光一凝。
“站在朝廷的角度，理论上是这样。”李行之点点头道：“不过真正实施起来又会不同，如今归一教五品高手便有五位，想要击灭归一教，要付出多少代价，这些代价由谁来承受，朝廷的底子经过这七年已经被大家族们吸干了，肯定是拿不出这些钱粮来，五位五品高手，这是任何一个大家族都拿不出来的，而且必有折损，没人愿意付出这个代价。”
“那就只能等死了！”宝儿的话总是一针见血。
“但人家也不知道咱们有这么多高手。”陆玄笑道：“所以还是要展示一下的，而且不能全部展示，若是暴露出来的威胁太大，会让这些大家族人人自危，但若太小又不足以震撼，我觉得，三个应该是朝廷能够接受的底线，既不敢妄动，也不会让这些大家族心生警觉。”
“当初归一教若是有这么多五品，义父他也不会……”张沅柔叹了口气道。
众人没说话，当初归一教有这么多高手，只会招来朝廷和道盟的联手打压，毕竟当时朝廷可不知道山河印的作用，跟道盟还是合作关系。
“现在定下人，我、二师兄还有老杨是要面经常出现的，不好隐藏，就由我三人出面，师姐和大师兄则隐藏下来，关键时候用。”陆玄把话题带开，张玉清的死，也是他心中的遗憾，不过人活这一辈子，遗憾是难免的，还是要向前看。
“但怎么让人知道？”张沅柔提出一个愚蠢的问题。
“他们来打，咱们还手把他们打了，这叫道义！不是你教我的？”宝儿不解的看向张沅柔，她记得张沅柔是这么说的，她记性一直很好，陆玄还夸她。
“师妹，你都教宝儿什么了！？”阎丹锋不满的瞪了张沅柔一眼。
“我说过吗？忘了，哈哈，那个我炉子不知道修好了没，我去看看！”张沅柔打了个哈哈，使了一个遁术，瞬间消失在众人面前。
“教主可曾想过之后该做什么？”李行之看向陆玄笑道。
“云州发展到如今已经差不多了，是时候扩大传教范围了，我觉得燕州不错，与我有缘，我想朝廷应该会满足我的要求。”陆玄将一枚酒杯放在地图上燕州的位置，看着李行之道：“师兄以为如何？”
“虽有藤山相隔，亦有青禹郡、龙兴郡衔接，最重要的是与东州相连，若能将我教范围延伸至燕州，则东州在望，天下一旦有变，我教可迅速掌握三州之地，坐观天下。”李行之笑道。
“以教中目前人手，控制燕州足够，但再加一州就捉襟见肘了，兵力也会分散开，前车之鉴要警惕，一步步来！”陆玄起身笑道：“安排人手去燕州传教吧。”
至于跟朝廷之间的默契……过时了，以前是实力不够，只能龟缩，现在归一教强了，朝廷已经失去制约的力量，归一教自然没必要继续遵守这份默契了。
“遵命！”李行之点点头，起身前去安排。
这七年来，镇远镖局打开的商道下，归一教虽然没有传教，但归一教的故事早已在各州传开，这也是归一教传教的基础，七年时间，也足够让人们忘记当年归一教带来的伤痛了。
过去的痛苦永远比不上眼下正在经历的痛苦。
不只是归一教，云州各地豪商也希望归一教能够再扩展出一州之地，这样他们的行商范围也就大了，虽然归一教对地方大族管制颇为严格，动不动就灭门，但寻常商贩可不在此列，随着张沅柔的改良稻种大范围种植，如今云州这边也不需要那么多人口从事耕种，解放出来的人口可以从事其他行业。
也是因此，云州这几年不但人口增长快，民间经济也是相当活跃，对于扩张范围，可能这些从事商贸之人比归一教高层更加迫切。
随着陆玄敲定这个计策，大量归一教教众开始越过青禹郡、龙兴郡进入燕州境内展开传教，一时间，燕州各地豪门望族纷纷变色，消息也很快传到朝廷。
“嘭！”
谢尧面色难看的将手中茶盏摔在地上，相比于七年前，谢尧整个人的状态衰颓了不少，老态尽显，眉宇之间也多了几分戾气。
“归一教这是想干什么！？”谢尧看着燕州送来的奏折，冷哼道。
“也是好事，借着归一教敲打敲打那几个郡，去岁税赋一直未曾交上来。”崔进元揉了揉太阳穴，跟谢尧一样，他的状态比七年前差了不少。
“但归一教这些年，有些膨胀了。”慕容成喝了口茶水，看了看两人道：“也该警告一番。”
“曹敬忠的人，让他去管。”谢尧冷哼一声道。
慕容成点点头，犹豫了一下后，看向两人道：“两位，我想告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