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一回 沙飞石走 神虎斗凶禽 雨血腥风 仙猿诛恶道02

米海客闻言一看,一条黄影在日光下如金箭一般,正由冈下广场射上冈来,转瞬到了面前,正是那只金猱,利爪上抓定两个发光的血圈,乃是狮獒的两个眼珠。朝着自己这面扬手晃了两晃,连叫两声,才转向虎王身侧跑去,神态甚是得意。米海客益发暴怒,大喝道:“戴村主,这个野种养有三个孽畜,我手下虬鸟恰也三只,正好、个对一个比个高下,见过这回输赢,再人和人斗。如全输给他,不但是我,连顾贤弟和五虎弟兄等人,也都即日离开此地,不再烦扰戴村主的清修;他如败了,应该如何?”

中行久闻虬鸟恶名,又见生得那般奇特凶猛,黑虎、金猱没有双翼,首先落了下风。

知道妖道言中之意,直把自己也当作仇敌看待,拿这片基业作赌胜之具,不过要自己张口,尚不便公然直说罢了。暗忖:“顾修背义忘恩,代自己开门揖盗,又千方百计请了妖道来。纵然赌气让出建业村,回转故居,图个身心清静,但是这些人多半狼子野心,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酣睡?现时已是咄咄逼人,现于词色,异日怎会两立?事已至此,都怪自己认人不真,中了他们的圈套,悔已无用。莫如放慷慨些,就和虎王一气,胜了更好,败了便二次觅地远隐。大丈夫到处为家,哪里不是基业,何必恋恋于此?”想了想,冷笑一声道:“米道爷言中之意,我已尽知,明人不用深说。戴某行事,一向光明,从来不会使用心机,交朋友也不分新旧。当初归隐,原为独善其身。后来各地亲友闻风来投,我因朋友义气,只要和我同道,不分良莠,一齐收容。近年人数日多,才有今日之事。当初启衅,只因方贤弟等五人雪中遇救,虎王好意派了金猱送信,人兽言语不通,误伤了顾贤弟的如夫人,从此嫌怨日深,本来于我无干。便是适才所说之言,也无非双方新知旧好,全是朋友,虎王人单势孤,诸位势盛,特地请出吕、张二位远客,同作中证,想令双方手下各比一阵便完,并无偏袒。现在米道爷又欲变前言,令手下仙禽与金猱再见一阵,并以去留为赌,问我如何……”

中行还要下说时,忽听虎王高叫道:“戴村主,这妖道要叫那三只没烧死的蛇头鸟出来送死,叫他来好了,和他多说则甚?”随着把手一挥,一声虎啸,黑虎同了康康便奔向场中立定,吼啸叫阵。中行因话未完,方欲拦阻,忽觉身旁有人扯他的衣角,一回头,正是吕伟,耳旁似听低语道:“虎工今日必胜,妖法、怪鸟全无妨害,不值理他。”

中行只得忍住。

妖道见只有一虎一猱奔出场来,疑心后一只金猱为大狮獒死时所伤,所以未出。也怒喝道:“你这野种既发狂言,还有一只孽畜为何不出来受死?想躲就躲得过了么?”

虎王大喝道:“妖道少说废话。我看你那只小鸟昨晚差点没烧死,不禁打,所以没许连连出去。实告诉你,今日休想倚仗畜生多,会闹鬼,我还不犯着多请帮手,随便喊来一两个,便要你们这一伙人的命了,不信你就试试。”米海客气头上,先听虎王之言没有听真,这时一听,昨晚放火竟是虎王所为,不禁暴跳道:“原来昨晚放火的贼就是你么?”虎王接口道:“这点小事何须我来?随便派上一个猴儿,就把你弄得摸头不着尾了。昨晚不过给你送个信儿,真要动手,你和这些畜生还有命在么?昨晚村里闹了一夜的鬼,看见放火的影子么?”米海客闻言,急怒攻心,怒喝道:“好个野种,你既作贼,不能再拿人理相待。我先除了你手下孽畜,再取你的狗命,免得主人道我不守规矩。你那只孽畜不出场不行,我的仙禽自会寻它。”说时暗中撤了禁法,过去摘下锁链。三只虬鸟立即怒啸飞起,一取黑虎,一取康康,一只最大的虬鸟越过当场,径取连连。

虎王原因连连回来禀报,得知来了好帮手,宽心大放,比初上场时更有把握,忙给吕伟按照预定手势打了暗号通知。因连连杀大狮獒时,身上受了伤,算计虬鸟定比狮獒还厉害,情知来的帮手既然隐伏在侧,必不坐视,暗嘱连连不要出场,只注定顾修夫妾和祝、杨等几个首恶,少时勿任逃跑。一见三只虬鸟带起满天风沙飞扑过来,当头一大一小分取黑虎、康康,后面一只最大的竟向连连身前飞来,来势甚是猛恶,眼看离身不过十来丈远近。连连知道恶鸟是来扑它,长啸一声,往前便纵。虎王恐连连不是恶鸟之敌,正担着心,忽听当头一声长啸,抬头一看,从峰顶百十丈高处,弹丸飞坠般落下一条白影,知是帮手到来,不禁狂喜。

那虬鸟对敌,因是生来厉害,任何毒蛇猛兽遇上便无幸理,占惯上风,照例是先落在仇敌面前,发上一阵威,对方如不畏伏就死,再用它的长颈,铁爪、钢喙和颔下龙须、身后刺毛搏击刺触取胜。寻常猛兽如虎、豹之类,被它迎头一叫,立即全身瘫软,不能走动,任凭它爪裂而食。除人熊和大象外,更无能与抗者。因养成习惯,虽有长大双翼,不到无法,轻易不飞起使用。这三只虬鸟出时,米海客虽在暗中发下号令,命其飞空下击,仍未改了它们的习性。

在前一大一小两只俱是雄乌。别的鸟兽都是雄的生得雄壮美丽,惟独这类恶鸟却是雌的最为狠毒猛恶,生相也壮大得多。这两只公虬鸟飞离虎、猱还有三两丈,便即落下。

黑虎体灵,知道此乌特性,康康也受了指教,俱都运用全力,宁静以待,任它自行降落来攻再斗,并不扑上前去。黑虎准备自敌那只大的,将小虬鸟让给康康。双方俱在踞地发威引逗,尚未交斗。

那只雌的,一则昨晚小鸟被火烧死,报仇心盛;二则上阵以前,米海客暗中嘱咐它得胜之后,速将中立两个童男女抱走,飞向无人之处候命,说了几句话一耽搁,出场在后。连连站在虎王身侧,骤然见它迎面飞来,恐近前伤了主人,一时情急,不顾一切,飞身纵起抵御。却不料这东西健羽摩空,疾逾鹰隼,本心就把连连当作杀子之敌,适又见它杀了一只大狮獒,再加出时妖道下了严命,恨不能抓裂嚼碎,方可雪恨。一见它迎头纵来,正好抢个现成,立即一伸长颈,正要爪喙齐施,飞扑下去。连连目锐心灵,身子纵起,猛想道:“仇敌胁有双翼,又生得那等厉害,在地下和它斗,尚且不能兔于不败,怎倒纵上前去凑它?”心念甫动,无奈身子悬空,再想躲避,无从着力,身子已为虬鸟两翼风力煽动,往下疾坠。猛觉眼前一暗,接着虬鸟一双怪眼发出来的黄光已然射到脸上,全身俱被虬鸟庞大身影罩住,同往下落。虬鸟颈子长,比乌爪来得还快,这时正往下伸,钢喙开张,红信如火,露出两排利如钩刀的獠牙锯齿,离头不过二三尺。鼻孔里已闻到奇腥之气,身子尚未及地,知道凶多吉少。一时情急拼命,全副心力专顾上面,也没看清离地还有多高。径将长臂一伸,意欲骤出不意,抓瞎虬乌的眼睛;再不就借着一抓之势,翻到它身上去拼个死活。连连意欲败中取胜,法子虽想得好,无耐虬鸟飞在空中,如鱼游水,全身俱是利器,又有那么敏锐的目力,宛转回旋,无不从心所如。

连连毕竟心慌意乱,居于必败之地,如何能够伤它,当然不死也带重伤。

就在这危机呼吸之间,连连长臂刚一伸起,眼看双方瞬息接触,耳旁似听当空一声长啸,猛见虬鸟的长颈往右一偏,歪出去了五七尺远近,百忙中两脚已踏在地上面。连连何等机警,情急拼命,实迫不已,并未听清啸声是敌是友,以为虬鸟头偏过去是避它的双爪。身既落地,自然犯不上再冒奇险,立即就地一滚,向左侧蹿出去。耳旁忽又听虎王唤它回去,杂以虬鸟厉啸之声,并未从后追来。为防万一,直蹿出二十来丈远近,才行站住。回顾那只大虬鸟,正在满空乱舞,上下翻飞,口中不住厉声呼啸,两翼疾煽,激得风声呼呼,沙石惊飞,林木萧萧,势如涛涌,也不下落,仿佛疯了一般。起落盘旋之间,背颈上好似抱着一点白影,定睛一看,正是适才所见峰顶上伏着的老友白猿,不禁大喜。

原来虎王起行不久,白猿恰从四川归来,路过铁花坞左近,遇见涂雷,也是新从外归。清波上人将虎王求助之信与他看了,涂雷当时便要赶往建业村与妖道决一胜负。清波上人唤住他道:“你每次奉命出山,我俱禁你不得妄杀,便遇左道旁门,只要能知悔改,也多予以自新之路。这米海客却是为恶昭彰,不能宽恕。他曾与峨眉、昆仑诸正派为仇,中经惨败,逃往缅甸深山之中,炼成两件阴毒法宝。自问还不是诸正派中人对手,意欲在此潜伏些日,暗中祭炼邪法。不知又要伤害多少人兽生命,真乃罪不容诛。那戴中行改名尹遁大,人颇正直尚义,性情也还恬淡自甘。一千徒弟虽然十九是绿林洗手,多半以豪侠自命,尚无大恶。只内中有顾修、祝功和顾妾计采珍三人是害群之马,祝功也会一些妖术,均是十恶不赦之徒。戴中行欲图大举为寇,便是受了顾、祝等的计诱蛊惑,非出本心。目前流寇四起,滇、黔地方僻远,幸无大寇,怎经得起这些大盗合群为乱,扰害生民?我原欲乘其未起事以前,亲往惩治警戒一番,弭祸无形。一则因你外功未立,留给你去修积;二则戴中行听了老友谢道明之劝,已渐省悟,始终迁延未发。你又暂时无暇及此,才致迟到今日。妖道之来,定是顾、祝等心存叵测,引鬼入室。这几个恶徒已非除去不可,何况又加上妖道。今早我接到颜虎儿的信,得知妖道到了建业村,若你不能赶回,我也抽空前往了。

“不过妖道飞剑、飞刀虽不如你,邪法、异宝却是厉害,尤其善于潜身隐遁。他近年为报前仇,结交了好些海外散仙,万万放他逃走不得,以免异日之患。虎儿身有玉符,邪法不侵。前闻人言,妖道还养有几只奇禽恶兽,一名狮獒,一名虬鸟,俱是极凶猛的东西。好在黑虎通灵,金猱也是神兽,只要妖道不以妖法暗助,均无妨害。村人对虎儿既按江湖上规矩下柬请宴,虎儿又非道术之士,不到情极变脸,未必便用妖法。你到以后,可用法术隐身在侧,相机行事,先将这些人的善恶分清,查明戴、谢等人心意如何。

然后作为是虎儿约去助拳的人,伺便出面,除了妖道和诸首要。余党分别善恶,驱逐惩治。如能照前隐居安业,不出为盗,便不必过分为难他们了。还有狮獒、虬鸟专食人兽心脑,为天地问奇戾之气所钟。你前见虎儿养有猿、虎、金猱,大为动念,还和他要了四只豹子,累我费了许多事,才得养驯,有了灵性。这次却不可见猎心喜,事前尤须防备飞逃,一个也留它不得。你近年已得我真传十之七八,此行虽或侥幸成功,但你一人既要抵敌妖道,诛戮首恶,又要不令这些恶物逃走,实是事繁责重。虎儿道术毫无,至多助你杀却那三名首恶,余无所用。倒是黑虎听经多年,比起白猿固是不如,但也颇有道行,善知人意,虎儿能通兽语,可在事前嘱咐,命它告知虎儿,同了金猱从旁协助,尚有用处。虎儿此时尚在途中,少停再去也赶得上。”

涂雷终是心急,领命之后,略待了一会,便即起身。刚飞出铁花坞不远,便见前面一条白影穿越林抄,疾行如飞。有时竟然凭虚御风而驶,数十丈高宽的危崖阔涧,毫不费力,一掠而过,只不能一气直飞,中途微有停歇。绝似自己以前练剑初成,学着御气飞行之状。定睛一看,那东西虽然人立而行,并非人类,疑是山中精怪白昼现形。又见身旁宝光隐隐,左右时光尚早,便飞行下去拦住。临近一看,不料竟是白猿,好生欣喜。

当下向白猿说了经过,一人一猿,同往建业村赶去。到时中行等人正在下山接客,乘便先去偷看妖道所养的恶物。白猿却是识货,便和涂雷一阵比画。涂雷看出它能够克制,正想命它报信,回视寨堂之下,中行已揖客人内。只见黑虎独踞门外,便命白猿将黑虎调开,告以所知。自己隐身暗人寨堂,查看虚实。

妖道来时,黑虎刚巧被白猿引开,入门时未曾看见。后来又全神贯注两个小孩,意欲得而甘心,自恃大过,没有想到端详敌人强弱。否则真要事前看出黑虎灵异之处,也不致那般大意,一上场便惨败了。

涂雷查知中行与诸恶貌合神离,又创立中立之说,善恶更易分清,觉着事颇顺手,甚是高兴,便暗随虎王觅地藏起。白猿教完黑虎,因自己隐身无术,涂雷已不知何往,略一端详地势,觉出峰顶居高临下,正对战场,最据形胜,便往峰顶上纵去,隐伏下视。

连连本听黑虎说是来了帮手,连虎王也当是只涂雷一人赶来相助,并不知白猿也同了来。

及将狮獒杀死,取了眼珠,往峰腰上跑回,偶一抬头,望见白猿现身一闪,才得知悉,回去急忙告与虎王。虎王闻言,又问黑虎,才知涂雷和白猿一齐都来潜身在侧,益发欣喜欲狂,宽心大放。嗣见怪鸟来扑,连连迎敌上前。在峰顶上大石旁边应变仓猝,怪鸟来势猛恶非常,心中发急,想喊涂雷,又觉违了对敌之约,不好出口。刚转念想到白猿,白猿已凌空飞下。虎王惊喜交集,猛然触动灵机,大喝,“连连快回来。妖道要想以多为胜,我自有仙猿对付它,不许你出去。敢不听我的话么?”连连惊慌骇乱中,刚听明主人的话,回头一看,白猿已跨上了鸟背,抓住它的长颈子,忙即应声回转原处。不提。

这只大虬鸟本是精灵非常,也是命数该尽。一心想抓裂仇敌,下扑时势既绝猛,又看出连连伸长臂要抓它的眼珠,忙着抵御,没有顾到别处。白猿早就瞧准下扑,如飞星坠弹,神速无比,休说虬鸟,连旁立诸人俱是一些练就的快眼,也只见满天风砂中倏地射下一点白影,金猱立即脱险回阵,谁也没有看清白猿形象。白猿原知虬鸟来历,一上身先用两腿夹紧虬鸟颈背,左爪紧抓虬鸟颈喉要害之处,用劲往右一扳。虬鸟眼看就要啄到金猱脑上,猛觉身颈被束,再吃白猿神力一扳,不知不觉长颈偏过一旁,连连也就脱了它的爪牙。虬鸟骤出不意,就势回转长颈,待向身上仇敌啄去。白猿早有准备,一见虬乌回头啄来,倏地扬起右爪,照准双目抓去。白猿动作比二猱更要敏捷,虬乌暴怒来啄是个猛劲,双方恰好迎上。还算虬鸟眼灵头大,闪避尚速,两眼相隔颇宽,白猿之爪没有金猱长大,不易抓中,勉强躲过。就这样,右眼角已被白猿抓裂了一条口子,稍差一点,便非抓瞎不可了。

虬鸟被仇敌紧抓要害,一啄不中,反受了伤,益**急怒啸。连回颈啄了好几次,一下也未将白猿啄中,急得展开阔翼,满天空上下翻飞,想将白猿甩脱下去,谁知白猿通灵多年,这次回山又得了些传授,身上还备有宝物,虬鸟漫说甩它不落,即使侥幸甩落,想要寻仇报复,也是万无幸理。白猿弄死虬鸟本非甚难,只因虬鸟双目是对夜明珠,想生抓下来,再行杀死。一任它颠倒飞翔,疾如电转,全不理睬。只管夹紧它的颈背,一爪抓紧颈骨环气穴之处,另一爪不住在它身上乱扯乱抓。激得虬鸟气忿不堪,回头来啄,便伸爪去抓它眼珠。

虬乌也甚凶狡。先见白猿瘦小,还不如狮、象之类的猛兽,并非什么奇特之物,出于不意,骤为所乘。只要甩落地上,便可将它抓裂,虽然怒恨已极,还不甚害怕。及至飞舞了一阵,渐渐觉出白猿神力,束身如铁,休想甩落,在有全身利器,俱失效用。皮毛有好些被抓裂扯掉,有好几次回啄未中,几乎将眼抓瞎。伎俩已穷,才知厉害。料定白猿立意取它那双眼珠,不敢再行回啄,翻飞愈急。

白猿见它不肯回顾,颈长难及,虽扼紧颈间要害,无奈此鸟颈硬如钢,除非抓穿气穴,将它弄死,要想迫它就范,却是难事。正打不定主意,偶一眼望到下面,涂雷已然现身和妖道米海客动起手来。另外两只虬鸟已一死一逃。妖道这面还有大小四只狮獒,一齐都猛扑上场,被黑虎、二猱和虎王接住,正在恶斗。顾党全都跃跃欲试。康、连二猱口发长啸,似在呼唤豹群。白猿见状,恐虎王有失,心里一发急,便伸利爪,照准虬鸟裂伤之处,用力抓了一下。虬鸟奇痛入骨,身不由己,猛地回过头来。因恐白猿抓它眼睛,竟将双目闭紧,不用喙啄,改用头顶独角反触。白猿何等心灵爪快,忙将抓颈左爪一松,双腿仍旧用力夹紧,上面身子微偏避过来势,伸利爪用力一抓。虬鸟原是痛极拼命,闭目来攻,一下未中,知道不好,再想缩回,已是无及,被白猿双爪将鸟颈连咽喉扣紧不放。虬鸟一声厉嗥,猛一挣扎,并未甩脱。白猿两爪指尖就着那一扣之势,乘机刺入虬鸟双眼以内。虬鸟痛得再也忍不住,二振双翼,疾如星飞,带了白猿,便往侧面天空中急飞而去。

当白猿初现身时,米海客正喜虬乌得胜。忽见从空飞坠下一条白影落在虬鸟身上,下面金猱立即脱险,被虎上叫回阵去,虬鸟便在空中翻腾起来。定睛一看,乌背上仍是一只白猿。先还以为虬乌必占上风,略过一会,渐渐看出虬鸟势甚狼狈,一滴滴鲜血直落地下,不禁又惊又怒。大喝道:“野狗不守信义,言明一个对一个,竟敢埋伏妖猴,从旁暗算。你们既然闹鬼,须不怨祖师爷手狠。”随说,将手一指。旁立两个妖童首先将余剩的大小四只狮獒链锁摘下,咆哮如雷,目射凶光,直朝阵前奔去。

妖道把话说完,拔出宝剑,口中念念有词,指定上空,意欲行使妖法,先取白猿性命,救了虬鸟,并伤虎王和中行、吕、张诸人。猛听一两声惨嗥过处,大的一只虬鸟和黑虎对发了一阵威,倏地纵起,奋爪前扑。黑虎也故意作出欲扑之势,等虬鸟一起身,却往后面倒纵出去。虬鸟不知黑虎诱敌,见它退避,自恃颈长,张开铁喙,昂头便啄。

黑虎见它双爪业已落地,只伸长颈啄来,正合心意,向上一纵身,猛伸虎爪,照准鸟头便抱。虬乌惯杀虎、豹等猛兽,本没把黑虎放在心上。初出时还以为必和常虎一样望风奔逃,不料居然敢和它相对发咸,不禁凶性怒发。后来黑虎一退,颇与常虎见即远避情形相似,不由长了许多骄气,爪一扑空,更不再起飞,拿出往昔杀虎惯技,昂头伸颈,往前便啄。万不料黑虎骤然迎御,改退为进。彼此都是急劲,迅捷无比,偏又一个深心,一个大意,只一挨近,便被黑虎两只坚逾精钢的利爪将一颗鸟头紧紧抱住。虬鸟知道上当,阔翼突伸,想要飞起。黑虎通灵,机智非凡,哪还容它双翼展开,就势抓紧鸟头,猛力往侧一翻,滚将过去。

黑虎此举原是险着。虬鸟本具神力,彼时如不往后退,只消将长颈奋力上昂,再用双爪去抓,黑虎后爪着地,前爪抱紧乌头,已失效用,就不为所伤,也非松爪后避不可。

偏生虬乌初吃大亏,负痛情急,只顾挣脱。谁知虎爪深嵌入骨,乘它奋力起飞之际,只有直劲,没有横力,冷不防一翻,虬鸟身不由己,立即往侧偏倒。黑虎一个滚翻过来,嚓的一声,将鸟颈扭转过来。见它倒地,更不怠慢,也不问是死是活,后爪猛力一踹,拖了虬乌,拼命向后退去。说也真巧,这一扭恰好是个猛劲,无意中将虬鸟气穴处环骨扭断。那么猛恶的虬鸟,竟被自己颈间断骨塞住气穴,闭气而死。只初伤嗥了一声,连第二声也未叫出。

那只小的虬鸟,也被金猱康康师袭黑虎巧智,两个照面,引逗得虬鸟野性大发,也是暴怒急抓过去,一击不中,扬颈便啄。康康爪疾眼快,避开利爪,见它啄来,利用长臂,猛凑上前,只一下,便将虬鸟两只怪眼抓瞎。虬鸟负痛退缩,猛一昂头,康康的爪深陷鸟眼,未及拔出,被连身带起。康康知它铁喙厉害,恐被啄中,忙就势往上一翻,拔出双爪,正要纵退,无奈势力大急骤,虬鸟奇痛难忍,一声惨嗥,冲霄直上。康康落时顺颈而下,正落在乌背之上,虬鸟已飞起高空,离地太高;欲下不得了。康康无法,只得紧附鸟背,一面留神防它反噬,任其飞去。

二鸟死伤,只一转眼问事,等到米海客瞥见欲救,已是无及。愤怒已及,顿生恶意,口中怒骂:“戴中行背友小人,偏袒野狗。今日叫你们一个也休想活命。”随说,剑上一团烟光正待飞向天空,又从囊中取出三把精光耀眼的飞刀待要跟着发出时,百忙中猛又听对面一声断喝,一道光华电转霞飞,直射过来,飞入烟光丛中,只一搅,将妖道剑上烟光搅散,一同随风化去。同时另有一道白光,将那三把飞刀接住斗将起来。米海客忙一回视,离虎王身侧不远,飞出一个又瘦又丑的小孩,直落当场,正指着自己叫阵大骂。

米海客见那小孩生得形似雷公,相貌奇丑,二目神光炯炯,远射尺许,妖法已为所破。看去年纪不大,所用剑光宛然玄门正宗,只看不出是甚家数,三把飞刀颇有相形见绌之势。知道近来峨眉、青城各正派中出了不少有根基的后辈,个个年纪都轻,根行、本领却极深厚,料定遇见劲敌,不由又惊又怒。方要喝问来人姓名来历,忽听虎王喝道:

“该死妖道,梦想暗用妖法害人,今天休想活命!”言还未了,那丑小孩便接口道:

“颜兄弟,你去杀那几个狗党,妖道、孽畜都交给我了。”虎王应了一声,同了金猱便朝顾、祝等人奔去。

米海客已知金猱厉害,恐顾修等人有失,忙从囊内又取出了四把金刀,手扬处各化黄光,待要拦杀虎王。丑小孩喝道:“你这妖道有多少破铜烂铁,只管一次施展出来,省得你小爷爷费事。”说罢,将手一指空中,那道白光突然暴长了百十丈,大自经天,斜伸过去,将先后七把飞刀一齐截住,只一卷,全卷在光圈以内绞成一团,休想脱出。

妖道越发心惊,大喝:“何处小野种?通名受死!”涂雷喝骂道:“你小爷爷乃黑蛮山铁花坞清波上人门下弟子涂雷。你这该死的妖道,不就是在滇池宁静庵作贼,被峨盾门下道友白侠孙南、黑孩儿尉迟火赶跑,后来逃往缅甸多年,不敢露面的那个米海儿么?

我知你的来历,吹什么大气?快快跪下等死,免你小爷爷生气。”说时暗中行使禁法,将妖道去路隔断。

米海客原见他突然同了白猿出现,疑心来人不止一个,又见他骨相清奇,剑法玄妙,却不似峨眉一派,料是名师弟子。想探一探来历,以定下手轻重,免得误使狠毒邪法,不留余地,打了小孩子不要紧,却将大人引出,于峨眉、青城、昆仑三派之外,又树下一个强敌,闹得满地荆棘,行动不得。及至听完涂雷之言,不禁吓了一跳。暗忖:“久闻清波上人隐居黑蛮山,已数十年不出来问世,如非受了仇敌之托,怎会遣他徒弟来寻晦气,此人剑术高强,道行深厚,生平号称长胜仙师,从不曾栽过跟斗。当年各异派中人见了他,大多望影而逃。所居铁花坞,正在此山附近,相去密述,躲还躲不及,怎会来时全没想起,自行投到?这老家伙不管闲事则已,只一伸手。和乙休、凌浑这对夫妻一样,不胜无休。所遣虽是一个幼童,不是另有帮手在侧,便必有惊人道术尚未施展出来,我倒真得留点神呢。”米海客想到这里,暗怨顾、杨二人:“既有这般劲敌,请我时就该明言,也好在来前作一准备。看这小孩与野狗兄弟相称,可知常在一起,顾、杨等人万无不知之理。自己也是心粗,来时遇见祝功,竟未想到此人虽不高明,也是道术之士,加以顾、杨等人均是有名人物,怎么连一个野人和几个畜类都敌不过,分明对方必有能手。想是知道对各正派心有顾忌,恐请不来,所以瞒着不提,见阵再说。自己为复各派之仇,虽曾炼有两件异宝,无奈功候尚还欠缺,满拟来此隐伏,暗中加紧修炼,不料会有此事。看小孩神气,并非弱者,别的法术、飞剑如胜不了他,说不得只好取出应用。败了固是丢人,即使必胜,他身后还有一个老家伙,岂肯甘休?”

米海客正在为难,涂雷已然布置停妥。见米海客一手指定空中飞刀,目注自己,似在寻思之状,喝问道:“贼妖道,你莫想坏主意,你那三字经都在小爷爷手板心里呢。”

说罢,手向空中连指了指,飞剑光华愈加强盛,如银龙闹海,倏忽电掣,一阵腾拿舒展,将那七口飞刀紧紧裹住,穿地一绞。米海客看出不好,忙即行法回收,已是无及,七口飞刀全被白光绞碎,化为满天金星,坠落如雨。同时那道白光便似玉虹飞坠,当头飞来。

米海客还算见机,一见飞刀被绞,收不转来,才认准涂雷飞剑威力神妙,不敢怠慢,忙把两口飞剑化成两道青虹飞起,一上一下,接个正着,斗将起来,未为所伤。可是七口飞刀业已化为乌有,又是心疼,又是惊急,气得牙关乱错,直喊:“小孽种竟敢伤我法宝,你祖师爷如不杀你,誓不为人!”妖道口虽如此,也知涂雷仙剑厉害,他那剑光久了也难讨好。义因今日之事,戴、谢等人变得奇怪,疑心中行不愿与顾修合谋,暗与仇敌串通,成心要自己的好看,并借此连顾党去掉,好遂他的归隐之志。越想越对,就越有气。心想:“有清波上人在,即使今日胜了涂雷,也难在此立足。中行固是可恶,顾、杨等也不见得够朋友。何如闹个大的,使中行、顾修双方火并。如得胜,便不妨再助顾、杨等人一臂之力。等将法宝施出,一占上风,敌人或死或逃,急速带了家眷门徒,连吕、张两个小孩摄走,另觅安身之处,再作计较。”妖道想到这里,便对顾党喝道:

“戴中行、谢道明两个老狗不顾信义,私通外贼,意欲暗算我们。这小狗虽然略精剑术,怎是我的对手?少时自会施展仙法杀他。你们还不趁势杀了老狗和吕、张二外贼及一干手下党羽,夺取他的村庄,以作起事基业,等待何时?”

顾党见自己这面连落下风,俱都不忿。又见虎王带了金猱连连奔来,祝功恃有妖法,首先越众上前去敌连连。计采珍因顾修素来恭顺宠爱,适才恶鸟一败,忽然埋怨她两句,说:“我屡次劝你消气,乘机下台,给中行一个面子,不与虎王为仇,免使不快,偏不肯听,以致屡遭挫折,与虎王仇怨日深。果然中行阳奉阴违,今日竟为此伤了多年朋友义气,双方无异绝交。我们以前又是穷途投止,一个处置不善,异日传说出去,岂不叫江湖上朋友笑话轻视?”顾修原是看出妖道败象,懊悔失计,脱口而言,并非发自天良。

计采珍一听,勃然大怒,圆睁媚目,正要反唇相讥。一见虎王、连连奔来,回对顾修道:

“怨我不好,我和这些野兽、孽畜拼了如何?”声随人出,拔刀便往前纵去。

顾修见她怒极拼命,深悔失言,一把未拉住。正要追出相助,幸而祝功先出,已将连连截住,才略松了点心。本就又疼又急,打算上场,碍着中行单打独斗之言,方略一迟疑。妖道这一发话,同恶相济,自觉妖道言极有理。今日中行形迹太已可疑,他如和自己一心,已往事情决不至如此糟法。自付妖道一败,也无法在此立足。又担心爱妾的安危。当下把心一横,仗着自己这面能手较多,中行仅有双侠、谢、韩四个好手,方奎以下均属本领平常,非滇中五虎众人之敌。主意一定,脱口大喝道:“戴、谢二兄,你们先不仁,休怪我不义。今天事今天了,众位弟兄随我杀这班无义之徒和吕、张二老贼。”说罢,一摆手中长槊、短刀,因关心爱妾,并不先找中行等人,却向虎王杀去。

顾党全是些与顾修莫逆的绿林大盗,因滇中五虎与中行比较交好,早已随了顾党,自无话说。大家原在跃跃欲试,一闻此言,各摆兵刃,齐向中行等人杀上前去。

中行见状,正要挺身上前发话,谢道明拦住道:“这班忘恩负义的鼠辈,和他们有什么话说?各凭本领,以定胜负便了。”说罢,首先拔剑迎出。中行无奈,只得将手一摆,率众迎敌。张、吕二侠见双方业已混战,嘱张远、灵姑小心,老少四人各举兵刃,直往敌人丛里纵杀过去。

妖道见双方各举兵刃混战,正待施为,忽听涂雷大喝道:“你们俱都受了妖人愚弄,我奉师命,只诛几名首恶。戴村主和吕、张二位快约束自己人,免遭误伤,对面贼党自有我来制他。”说罢,手扬处飞起一片金霞,先将后出来的顾党隔断。战场上只剩顾修和计采珍夫妾双斗虎王,祝功独斗连连,俱被金霞隔断。在挨近中行这面,顾党立时一阵大乱,退了回去。中行也命手下人等停斗,静候仙人发落。

妖道见涂雷手上放出百丈金霞,顾党不特不能擅自上前一步,暗中还受了仙法禁制,逃都无路,只当涂雷道法高强,哪知清波上人灵符妙用。不由惊急交加,心一发狠,忙从法宝囊内取出一个形如莲花的宝物,指定涂雷高声大喝:“无知小狗!我看在你师父份上,不肯就下毒手,你竟这样不知好歹死活,看我七宝金莲薛荔神座取你狗命!”随说,便将法宝祭起。涂雷见妖道手中举着一个形如单层莲花的宝物,知是师父所说妖道苦炼多年之物,早有防备。便指着妖道笑骂道:“无知妖孽!你既要炼魔教中的反金刚降真四宝,就该将它学全,再出来现眼也还不迟。你不过偷学了鸠盘婆一点邪法,那阿含七神俱都驱遣不动,在害多少生灵,造下许多罪孽,仅仅炼下这八不像的东西,并且还未完成,竟敢在你小爷面前卖弄么?”说时,那七宝金莲薛荔神座一出手,便化成亩许大小一朵莲花,每片莲叶共分青、红、黄、白,黑、蓝、紫七样颜色。眼看飞到临头,只要七道彩光罩住敌人,只一转,立时骨肉纷飞,成了一滩血水。

妖道所炼几件异宝,以这件最为厉害。先恐得罪清波上人,结下强敌,还想取另一件别的将涂雷惊走了事。嗣见涂雷法术精奇,一则恐次一点的法宝不易生效,再败无颜;二则清波上人近在咫尺,爱徒出助虎王,决非不知与失察,已成对头,早晚晦气,欲避无从,又恨涂雷得理不让人,一时情急,将最厉害的法宝取出施展。妖道以为此宝功候虽欠,差一点的正派中的前辈剑仙已非其敌,用它来伤一后学新进的幼童,定能手到成功。敌人一死,禁法自破,那时再放了顾党,杀尽建业村一干敌党。报仇之后,也不再和顾、杨等人长处,免被清波上人寻来报复。及听涂雷说破此宝来历缺点,不禁情虚。

又一见法宝被金光托住,不由大惊失色。在自苦炼多年,今日忽被一个不知名的童子制得百技皆穷,日后怎能寻找峨眉、青城、昆仑等正派报仇雪恨?真个又是气沮,又是急忿,不知如何是好。其实妖道此时如能见机逃走,白猿中途耽搁,尚未回转,还来得及。

因是出于意料之外,几次夸下海口,无法下台,全没顾虑到处境之危,不住运用邪法,还在妄想取胜,以致祸到临头,悔已无及。

涂雷那道金光,乃清波上人一面令牌,为上人当年炼魔防身镇山之宝,有无边妙用。

起初那莲花不过被金光托住,尚能自在飞腾,妖道这一施为,那七叶光华倏地匹炼似地伸长舒展为百丈天绅,将金光上半包住,待要往下卷去。那金光本似一根擎天柱直立空中,下半截突然布散开来,疾逾电掣,反卷上去,到了顶上,再一合拢。这一来,恰好将那七叶彩莲分里外两层夹紧。那七色光华在金光层内不住隐隐闪动,直似金绢制成的皮包,包住一朵亩许大小的彩莲,看去辉煌灿烂,鲜艳已极。一任妖道用尽心力,想将法宝收回,兀自挣扎不掉。妖道眼看金光层内莲光渐渐由显而晦,正在焦急无计,忽听涂雷喝道:“无知妖孽,我说的话怎样?今日小爷奉师之命,专为除你而来,你那些鬼画桃符小爷全都知晓。可笑你这糊涂虫,小爷来此多时,你连点影子都不知道,还要吹甚大气?实对你说,我已在暗中布下天罗地网,要逃也没路,不如束手受死,免得小爷生气,用大乙真火将你形神一齐烧化,连堕轮回都没指望。”

妖道因见涂雷年纪虽轻,所说的话无不应验,闻言料无虚假,不禁又急又怕。虽然自信脱身有术,无奈敌人玄妙难测,事前暗布罗网,不知使的是甚厉害禁法。既奉清波上人之命,可知如无必胜把握,决不会来。屡败之余,未免情虚。就说能够逃去,多年心血炼成的法宝、飞剑俱被敌人紧紧纠缠,怎能舍去?况且还有全家眷口。欲待再使别的法宝一拼,又为涂雷先声所夺,恐再蹈覆辙。满心只想将法宝、飞剑收回,再打逃走主意,仍是一味苦挣。相持了一会,嗣见金光影里莲光越暗,方知法宝万无收回之望。

已而思其次,咬牙切齿,突豁出废弃,运用全神,去收飞剑。起初妖道宝、剑全都不舍,心顾两头,固是不济。等他看出法宝非失不可,变计改图时,那薛荔神座被金光紧压,光华暗淡,本就不支,这一失了驭,吃金光裹任连绞了凡绞,叭的一声,立即绞碎,化为万点彩萤,在日光下消灭如雨。同时涂雷千扬处,那道金光便朝剑光丛里飞去。

妖道方觉飞剑青光稍盛,再如增强一些,便可脱却白光束缚,收回远遁,忽见金光破了法宝,飞来助战。刚暗道一声:“不好!”敌人那道白光倏地舍了青光,似要回飞。

妖道见敌人飞剑无奈己何,心始稍放。一看下面,隔断双方的金霞已然撤去。四个狮獒,三死一擒,俱为虎、猱拖走。顾修夫妾俱聋了伤,还在和虎王苦斗。祝功与那同斗的金猱不卸去向。顾党全部面面相觑,听着中行一人在那里高声说话,无一敢动。晃眼工夫,杀死狮獒的金猱,忽然箭一般跃向场中,只一到便将顾妾计采珍抓起,立时脑浆迸裂,死于非命。金猱得手之后,也不再伤顾修,径朝对阵杨天真纵去。眼看到达,忽似有什么东西暗中阻住,纵不过去。顾党又是一阵大乱,同时一声虎啸,金猱便又奔回。妖道见状,才知金霞虽敛,禁制犹存,想必双方都难越过。再一看顾党,果然到处遇阻,乱窜难出,越发证实涂雷所说罗网密布之言,并非虚声恫吓,不由更加了几分愁急。强敌当前,已无力再顾下面诸人死活。

正寻思脱身之策,猛一看见三位徒弟各持钢叉、刀剑,保定母、妻、爱子,也在人群以内。这才想起入席以前,为使他们开眼,嘱令后寨席散,便到前寨来看热闹。定是随了顾妾同来,万不料会如此惨败。妖道心想:“敌人禁制厉害,如他们不来,自己还可逃时冒险潜入后寨,摄了同逃;就便得手,还可杀死戴中行全家雪恨。这一来无异自投罗网,怎生救法?闻得中行为人好高,爱讲虚面,自己逃后,或者不会伤害自己家眷。”又后悔适才中行本是中立,不该把话说错,指使顾党和他交手,结果谁也不得上前,徒结仇恨。又一想:“泥菩萨过江,自身难保。逃了命还有报仇之日,徒为所累无益。”

想到这里,心一发狠,才把主意拿定,暗中行使邪法,意欲借着法宝护身,冲开禁制逃去。身才往上升起,没有多高,倏地一道亮晶晶的银光,如长虹贯日,直从斜刺里飞射上来,将路拦住。妖道见敌人又添助手,虽是心惊,还恃法宝奥妙,足可防身,没有加紧躲闪。谁知此宝正是太乙真金精英所炼,乃夜摩环唯一的克星,如何能够抵御。

妖道刚觉出银光射眼欲花,冷气悚人毛发,只听琤琤两声,粉红光环双双斩断。同时涂雷的一道白光、一道金光齐飞过来,三下里夹攻。妖道亡魂皆冒,只喊了半声“哎”,连“呀”字都未喊出,被这三道光华将全身斩成了七八段,血肉纷飞,坠落地上。银光也飞回原地。众人顺光落处一看,正是骑走那只虬鸟的白猿,手中捧着一只玉匣,后随金猱连连,如飞奔来。要知后事如何,且看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