执 著

/ 仲利民/

很小的时候就喜欢书,捧读一本书,能从里面找到太多的快乐。10岁的时候,从居住的乡村去县城书店,10 多里路,母亲不放心,不让我去,无论我怎么诉说自己的心愿,也难以得到母亲的批准。等母亲去田地劳作了,我偷偷地动身去县城,中午的饭就免掉了,有书读就不会感到肚子饿。晚上回家,母亲并未发现我的行踪,暗暗的担忧就放下了。

后来,去书店看书,成了习惯,母亲也就不再加以阻拦。10 里路,从10 岁一直走到17 岁,寒假走过,暑假走过,晴天走过,雨天走过,路上有脚印,有知识的痕迹,还有执著的步履。旧城的老书店虽然拆迁了,但我的记忆里仍然留着它的面貌,也许,那些与书店有关的建筑,包括它的砖头瓦片,厅堂里来来往往的人群与面孔,将与书一起活在我的记忆中。

后来,我去淮阴读书,学校的图书馆成了我最好的去处。我第一次发现,居然有如此多的书可以用来读,那时的青春时光是多么饱满啊!因为书的滋润,我愈发地觉得青春是多么值得回忆的事。在这个图书馆里,我呼吸到更为广阔的空气,是它带着我走向了遥远的殿堂,我由此结识了马尔克斯、杜拉斯、伍尔夫、川端康成,也熟悉了王小妮、舒婷、海子、西川、马铃薯等。如果说小时候在家乡的阅读,让我懂得了有比狭小的生活更广博的世界,那么,这里的一切,则让我开始有了向上登攀的台阶。

从学校毕业后,去了上海工作,我最喜欢的去处是书店。别人在上海外滩留恋那里迷人的风景,我则去城区小巷里找到一家二手书店,埋头读到黄昏,掏空了腰包拎回一大捆书。在苏州甪直,我最先寻觅的是老作家叶圣陶的故居,在那个绿荫掩盖,小桥流水旁的旧居里,我虔诚地叩响文坛前辈的房门,我想象,几十年前,这里是叶老进出的地方,写作的地方,那么多脍炙人口的作品就是面对这些风景从心灵里流淌出来的。

当我对读书、写作的生活有了更多的需求时,我不能满足业余的零碎时光,我需要大把的完整时间来耕耘文字。与文字恋爱,触摸、拥抱她的肌肤,在文字里纵横驰骋,抵达她的灵魂深处,是我最为放纵的快意,从此,我舍去尘世里蝇营狗苟的一切,醉心于文字世界的清澈。一本本喜欢的书被邀请上书架、床头,与我同床共枕,有红袖添香的柔婉,也有大江东去的放歌,在书里欢喜,在书里悲伤,有时击掌赞叹,有时拍案而起,有时会心一笑,有时黯然神伤。

2010 年初春,我像一只终年吐丝的蚕,把多年的心血结集成书,捧着那本属于自己的书,看着那个熟得不能再熟的名字,泪水潸然而下。在书店里,遇到一个买我书的年轻女子,真的想上前与她交谈几句,不用告诉她我是这本书的作者,只是想听听她选择这本书的理由。也许,她的任何话语,都可以让我感动,那是她对我思想的喜欢,对我劳作的尊重。

第一本书是第一级台阶,下面会有第二本、第三本,一级一级地垒起来,给我向上行走的空间。我愿意一直走下去,直到死去的那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