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闹史家村

约莫半年过去,王进已将一身本事教给了史进,便带上母亲继续西行投军了。史进与师父洒泪分别。过了数月,史太公一病而亡,史进继承了家业。

附近的少华山上聚集着一伙草寇,三个首领以神机军师朱武为首,一个是跳涧虎陈达,一个是白花蛇杨春。这天,三人要去华阴县打劫一番,路过史家村。史进岂是好惹的人?他将村中百姓全部武装起来,自己披甲骑马上阵,几个回合便将陈达捉了。朱武和杨春自知硬拼不过,便跪求史进,只说愿意和陈达一齐被送去官府,三兄弟同生共死。史进大为感动,不愿欺负已经服软的人,也怕天下英雄笑他无情无义,于是索性放了陈达,与三人竟成了朋友,从此以后时常互送礼物、摆酒吃喝,兄弟一般。

可纸里包不住火,史进与少华山草寇来往的事被报到了官府,官府趁着朱武三人到史家村做客时,派兵前来捉拿。朱武三人跪下道:“哥哥,你又不是土匪,不如将我们送去请赏。”史进当然不肯,索性命令家丁收拾细软带在身上,将家宅一把火烧了,所有人一齐杀出重围,逃到了少华山。这样一来,史进彻底成了与强盗同流合污的乱民,无家可归了。朱武三人感念史进的恩情,硬要留他做山寨大王。史进道:“我是清白好汉,怎能落草为寇。”与三人告别,孤身一人往延安府寻找王进去了。史进来到渭洲,一路打听王进的去向,这天在茶坊遇见一个身长八尺、面圆耳大的好汉,原来是小种经略相公手下的提辖,名叫鲁达。

第一个出场的好汉为什么是史进?

史进是梁山一百零八好汉第一个出场的。为什么第一个出场的名叫史进,这是个值得思考的问题。毕竟一部大书的开篇是不会随便写的,必然经过了深思熟虑。

明朝末年文学评论家金圣叹提供了一个思路:“史”,就是“历史”。史书是一种正史,野史、小说也是一种历史,是民间想要表达的历史。第一个好汉叫作“史进”,也许就是用小说带读者走进历史的意思。在古代,百姓不敢随便发表议论,他们对小说故事的喜爱就是一种无形的议论。自水浒故事被创作之日起,人们喜欢梁山好汉,内心深处怀着对时势、对社会的议论,他们对生活心存不满,所以才喜欢鲁智深这样敢于打抱不平、惩奸除恶的好汉。假如天下太平,王道昭昭,人们就不会有怨言。而《水浒传》开篇,人们怎么议论起来了,怎么又有“史进”了?因为王进走了,而高俅来了,王道昭昭没有了,宋朝开始腐坏了。

史进的故事这一节,最重要的一句话就是“我是清白好汉,怎能落草为寇”。他是一百零八人第一个出场的,这句话也是他替梁山很多人说出来的。若不是迫不得已,他们并不愿意落草为寇。

后来出场的人物也有玄机。三十六天罡星之首是宋江,这一点尽人皆知,而少华山的三个草寇第一个出场的人是神机军师朱武,刚巧是七十二地煞星之首。他们三个都是未来一百零八好汉中的人物,第二个叫跳涧虎,第三个叫白花蛇。刚巧应上了洪太尉上山寻找张天师的路上遇到的虎和蛇。这难道是巧合吗?恐怕不是,这是说一百零八个好汉非虎即蛇,没有一个好惹的。

以上是金圣叹提供的思路,也许有些过度解读,也许原著作者并没有想这么多,但金圣叹的思路是可以借鉴的,因为文学确实不能只看热闹、只看表面情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