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3 台北·童年
1943—1955
我不管这件事有没有结局,过程就是结局,让我尽情地去,一切后果,都是成长的经历,让我去……
陈杰兄送给我的三毛照片(2018年10月 重庆)
XIAO QUAN:肖全 去台湾会三毛
今年8月,我终于踏上了祖国的宝岛台湾。能与台湾结上这因缘还是要谢三毛。
6月26日,北京现代文学馆做了《永远的三毛》研讨会,并收藏了三毛家人赠送的三毛作品手稿。
我也因此认识了三毛的姐姐陈田心、小弟陈杰、皇冠出版社平云、作家张曼娟以及三毛的好友薛幼春。最让我感动的是陈杰对我说过的一句话:“肖全,你是我姐姐的恩人啊,三毛一生中最好的照片是你拍的。去台湾你一定要找我。”
8月19日,我独自一人来到台湾(幼春和平云帮忙)。三毛的朋友陈达镇带我在台北走了不少地方,见了三毛在台北住过的三处房子,以及金宝山三毛最后的去处。
陈杰还带我去了八里海边三毛度假的房子。
在台湾我不断地给朋友说,我是来找台湾人那一点点优越感,是从哪里来的。
当然,有的人不以为然。“有吗?”是有的。
三毛身上就有,是一种从老祖宗那里遗传下来的文气和礼仪。很多人早丢得干干净净了。
陈达镇放暑假到大陆来旅游,他带来不少三毛的东西。我和他谈起三毛的一篇文章《敦煌记》,他得意地笑了:“这篇手稿在我那里。”果然,我在台北见到了,我翻拍了几页,看了很兴奋。
这篇文字前面改得很厉害,名字也不同《夜半逾城——敦煌(散)记》
三毛在文字的前面有个细节,我很感兴趣:“拿了一本书想带着行路——《金刚经》,想想又不带了。”
为什么不带了?那可是《金刚经》啊。一个在读《金刚经》的人,我们今天就不难想象三毛与佛教有没有关系。
如果三毛在念《金刚经》那她为什么不知道“应无所住,而生其心?”(六祖惠能闻其明心见性的)。
我去了好几个与三毛相关的地方,我认为“北女一中”在三毛(陈平)的一生中非常重要。三毛在这里受到老师的体罚,在她脸上涂墨。她回去给家人说:“这个学没法念了。”就这样她做出了一个决定,不跟你们玩儿了。
家里人也就认可了。她自学,自闭,跟韩湘宁学画。“韩老师对我的影响很深,他使我看见快乐,使我将心中的快乐能够传染给其他人。他把人向外引,推动着我去接触一个广泛的艺术层面,也带给人活泼生动的日子。”
这样一来,三毛的心智肯定早熟。她选择了跟自己在一起。更多地在乎自己,倾听自己的内心感受。把自己的心打开了,并与世界相连。她出去了。
当然,这不是她的一生中最早的重要决定。
三毛出生在重庆,当年家门外(南山黄桷垭的家还在),有一口大水缸。三毛玩水一头栽进去了,她用两只小手撑住缸底,两脚拼命敲打发出求救信号。家人一看吃饭少了一人,出门把她揪出来了。(陈妈妈讲的故事)
我以为,这是她一生中做出的最早的最牛的决定:我要活下来,不要死。
其实,就是当下一念。一个3岁的孩子哪来这样的沉着?
三毛的中学。三毛就是在这里被老师在脸上涂墨羞辱。
三毛故居门牌号
陈达镇在三毛台北故居“小木屋”下
CHEN TIAN XIN:陈田心 自由的灵魂
在台北,三毛有个自己的家,位于南京东路四段一所商职学校附近的巷弄里,四层楼的公寓因着老旧都有了岁月的斑斑点点,灰色水泥的墙角因着裂纹竟然伸出几株绿色植物,使这灰老的房子有了生气。有一天,午后接近傍晚,天也不这么热了,我想说去看看妹妹,进了那充满三毛独持风格的小小狭窄的客厅里,饭桌上,横七坚八的照片堆着,而三毛正拿着她那台专业照相机,眯着眼聚精会神地在拍她那只黑白相间的玩具熊猫,一支点燃的烟已烧了一半,放在那个贝林痱子粉上。我随手翻看那一张张的照片,黑白居多,拍摄取景角度切割都让人心有所感!那天,让我看见了三毛另一番天地,是属她自己闲暇独享的自由。这情景使我想起,多年后,三毛踽踽独行,穿梭在各省各乡,心中存着那一份柔软去看、去走访,其间巧遇肖全大师,欣喜之下,成为好朋友,以至于肖全大师几幅流浪三毛坐在街角一方、沉默孤寂的摄影,自然隽永了。三毛仍然默默地做她手边的事,不语,我静静地坐在桌旁那条木凳上。天色渐渐暗沉,三毛放下相机,这时,我问:你到现在可曾吃过?她眼神中一片茫然。我忘了!!三毛的精彩在于真真实实地坚持活出自己!那是一份自由的价值。
2020年8月5日写于台北
三毛赠给友人的名片,粘在自己居室照片背面。
三毛给友人的照片正面
三毛在台北“小木屋”
三毛台北故居五楼起居室
三毛台北故居五楼空中花园
三毛台北故居四楼厨房
台北,南京路四段,三毛家附近的一家咖啡馆
好像在胡同里能碰见三毛
三毛故居街景
三毛常去的牛排馆
南京东路四段三毛小木屋外景
台北郊区三毛的度假房。
惜缘的陶罐
房子没人打理,我提议,把故居里打扫干净。
八里三毛故居附近的地铁站。
20年后,我终于再次来到三毛面前,虽然在时空维度上我们隔着遥远的距离,但在意念中我们却再次重逢。当我双手合十开始用内心默默与她对话的时候,陈达镇在一旁说:“肖全来看你了,三毛。”
台湾金宝山公墓,这就是三毛永久安眠的灵位。
在公墓外的广场我发现了邓丽君的墓地
邓丽君的雕像正对着山丘上的墓园,想必三毛一定能时常能听到她的歌声。
在清泉山,我们拜访了三毛生前好友小丁神父。在清泉山的教堂里,我送给小丁神父一张三毛的照片。我已经忘记是谁随意将十字架放在了照片上了,在我眼中这仿佛是一个神迹。
CHEN SI QING:陈嗣庆 我家老二——三小姐
我的女儿陈平本来叫作陈懋平。“懋”是家谱上属于她那一代的排行,“平”是因为在她出生那年烽火连天,做为父亲的我期望这个世界再也没有战争,而给了这个孩子“和平”的大使命。后来这个孩子开始学写字,她无论如何都学不会如何写那个“懋”字。每次写名字时,都自作主张把中间那个字跳掉,偏叫自己陈平。不但如此,还把“陈”的左耳搬到隔壁去成为右耳,这么弄下来,做父亲的我只好投降,她给自己取了名字,当时才三岁。后来我把她弟弟们的“懋”字也都拿掉了。有一年,她又自作主张,叫自己ECHO,说:“这是符号,不是崇洋。”她做ECHO做了好多年。有一年,问也没问我,就变成“三毛”了。变三毛也有理由,她说因为是家中老二。老二如何可能叫三毛,她没有解释。只说:“三毛里面暗藏着一个易经的卦——所以。”我惊问取名字还卜卦吗?她说:“不是,是先取了以后才又看易经意外发现的,自己也吓了一跳。”我听说,每一家的老二跟其他孩子有些不一样,三毛长大以后也很支持这种说法。她的道理是:“老二就像夹心饼干,父母看见的总是上下那两块,夹在中间的其实可口,但是不容易受注意,所以常常会蹦出来捣蛋,以求关爱。”三毛一生向父母抱怨,说她备受家庭冷落,是挣扎成长的。这一点,我绝对不同意,但她十分坚持。其实,我们做父母的这一生才是被她折磨。她十九岁半离家,一去二十年,回来时总要骂我们吃得太好,也常常责怪我们很少给她写信。她不晓得,写字这回事,在她是下笔千言,倚马可待,在我们来说,写一封信千难万难。三毛的家书有时每日一封,什么男朋友啦、新衣服啦、跟人去打架啦甚至吃了一块肉都来信报告。我们收到她的信当然很欣慰,可是她那种书信“大攻击”二十年来不肯休战。后来她花样太多,我们受不了,回信都是哀求的,因为她会问:“你们怎么样?怎么样?怎么吃、穿、住、爱、乐,最好写来听听以解乡愁。”我们回信都说:“我们平安,勿念。”她就抓住这种千篇一律的回信,说我们冷淡她。有一次回来,还大哭大叫一场,反正说我们二十年通信太简单,全得靠她的想象力才知家中情况。她要家人什么事都放下,天天写信给她。至于金钱,她倒是从来不要求。
三毛小时候很独立,也很冷淡,她不玩任何女孩子的游戏,她也不跟别的孩子玩。在她两岁时,我们在重庆的住家附近有一座荒坟,别的小孩不敢过去,她总是去坟边玩泥巴。对于年节时的杀羊,她最感兴趣,从头到尾盯住杀的过程,看完不动声色,脸上有一种满意的表情。
在重庆,每一家的大水缸都埋在厨房地里,我们不许小孩靠近水缸,三毛偏偏绝不听话。有一天大人在吃饭,突然听到打水的声音激烈,三毛当时不在桌上。等到我们冲到水缸边去时,发现三毛头朝下,脚在水面上拼命打水。水缸很深,这个小孩子居然用双手撑在缸底,好使她高一点,这样小脚才可打到水面出声。当我们把她提着揪出来时,她也不哭,她说:“感谢耶稣基督。”然后吐一口水出来。
从那一次之后,三毛的小意外不断地发生,她自己都能化解。有一次骑脚踏车不当心,掉到一口废井里去,那已是在台湾了,她自己想办法爬出来,双膝跌得见骨头,她说:“咦,烂肉裹的一层油原来就是脂肪,好看好看!”
三毛十三岁时跟着家中帮忙的工人玉珍到屏东东港去,又坐渔船远征小琉球。这不可怕,可怕的是:她在东港碰到一个军校学生,居然骗人家是十六岁!她交了今生第一个男朋友。在她真的十六岁时,她的各方男朋友开始从不知哪里冒出来了。她很大方,在家中摆架子——每一个男朋友来接她,她都要向父母介绍,不来接她就不去。这一点,作为父亲的我深以为荣,女儿有人欣赏是家门之光,我从不阻止她。
等到三毛进入文化大学哲学系去做选读生时,她开始轰轰烈烈地去恋爱,舍命地去读书,勤劳地去做家教,认真地开始写她的《雨季不再来》。这一切,都是她常年休学之后的起跑。对于我女儿初恋的那位好青年,作为父亲的我,一直感激在心。他激励了我的女儿,在父母不能给予女儿的男女之情里,我的女儿经由这位男友,发挥了爱情正面的意义。当然,那时候的她并不冷静,她哭哭笑笑、神情恍惚,可是对于一个恋爱中的女孩而言,这不是相当正常吗?那时候,她总是讲一句话:“我不管这件事有没有结局,过程就是结局,让我尽情地去,一切后果,都是成长的经历,让我去——”她没有一失足成千古恨,这怎么叫失足呢?她有勇气,我放心。我的二女儿,大学才念到三年级上学期,就要远走他乡。她坚持远走,原因还是那位男朋友。三毛把人家死缠烂打苦爱,双方都很受折磨,她放弃的原因是:不能缠死对方,而如果再住台湾,情难自禁,还是走吧。
三毛离家那一天,口袋里放了五块钱美金现钞,一张七百美元汇票单。就算是多年前,这也实在不多。我做父亲的能力只够如此。她收下,向我和她母亲跪下来,磕了一个头,没有再说什么。上机时,她反而没有眼泪,笑笑的,深深看了全家人一眼,动作很慢,可是她不肯回头。这时我强忍着泪水,心里一片茫然,三毛的母亲哭倒在栏杆上,她的女儿没有转过身来挥一挥手。
绘画也是一种语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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绘画也是一种语言
它会召唤我
所以每到一个美术馆去看画展如果有一张好画
我一定会进去
无论它是什么派别
我都静静地坐在那里看
因为那一张画会
召唤我,吸引我,抓住我
我猜想,那一刻,我的女儿,我眼中小小的女儿,她的心也碎了。后来她说,她没碎,她死了,怕死的。
三毛在西班牙做了三个月的哑巴、聋子,半年中的来信,不说辛酸。她拼命学语文了。
半年之后,三毛进入了马德里大学,来信中追问初恋男友的消息——可见他们通信不勤。
一年之后的那个女孩子,来信不一样了。她说,女生宿舍晚上西班牙男生“情歌队”来窗外唱歌,最后一首一定特别指明是给她的。她不见得旧情难忘,可是尚算粗识时务——她开始新天新地,交起朋友来。学业方面,她很少说,只说在研读中世纪神学家圣·多玛斯的著作。天晓得,以她那时的西班牙文程度怎能说出这种大话。后来她的来信内容对我们很遥远,她去念“现代诗”“艺术史”“西班牙文学”“人文地理”……我猜想她的确在念,可是字里行间,又在坐咖啡馆、跳舞、搭便车旅行、听轻歌剧……这种蛛丝马迹她不明说,也许是以为不用功对不起父母。其实我对她的懂得享受生命,内心暗喜。第二年,三毛跑到巴黎、慕尼黑、罗马、阿姆斯特丹……她没有向家中要旅费,她说:“很简单,吃白面包,喝自来水,够活!”
有一天,女儿来了一封信,说:“爸爸妈妈,我对不起你们,从今以后,一定戒烟。”我们才知道她抽烟了。三毛至今对不起我们,她说:“会戒死。”我们不要她死,她就一直抽。
她的故事讲不完,只有跳过很多。
三毛结婚,突然电报通知,收到时她已经结好婚了。我们全家在台湾只有出去吃一顿饭,为北非的她祝福。这一回,我细观女儿来信,她冷静又快乐,物质上没有一句抱怨,精神上活泼又沉潜。我们并没有因为她事先不通知而怪责她。这个老二,作风独特,并不是讲一般形式的人——她连名字都自己取,你拿她怎么办?二十年岁月匆匆,其中有五年半的时间女儿没有回过家,理由是“飞机票太贵了”。等到她终于回来了,在第一天清晨醒来时,她向母亲不自觉地讲西班牙文,问说:“现在几点钟?”她讲了三遍,母亲听不懂,这才打手势,做刷牙状。等她刷好牙,用国语说:“好了!脑筋转出来了,可以讲中文。”那一阵,女儿刷牙很重要,她在转方向,刷好之后一口国语便流出来。有一回,看见一只蟑螂在厨房,她大叫:“有一只虫在地上走路!”我们说,那叫“爬”,她听了大喜。
三毛后来怎么敢用中文去投稿,只有天晓得。她的错别字在各报社都很出名,她也不害羞,居然去奖励编辑朋友,说:“改一错字,给一元台币,谢谢!”她的西班牙文不好,可是讲出来叫人笑叫人哭都随她的意。
三毛一生最奇异的事就是她对金钱的态度,她很苦很穷过,可是绝对没有数字观念,也不肯为了金钱而工作。苦的那些年,她真的酱油拌饭,有钱的时候,她拼命买书、旅行,可是说她笨嘛,她又不笨,她每一个口袋里都有忘掉的钱,偶尔一穿,摸到钱,就匆匆往书店奔去。她说,幸好爱看书,不然人生乏味。她最舍不得的就是吃,吃一点东西就要叫浪费。有人请她吃上好的馆子,吃了回来总是说:“如果那个长辈不请我吃饭,把饭钱折现给我,我会更感谢他,可惜。”
女儿写作时,非常投入,每一次进入情况,人便陷入“出神状态”,不睡不讲话绝对六亲不认——她根本不认得了。但她必须大量喝水,这件事她知道。有一次,坐在地上没有靠背的垫子上写,七天七夜没有躺下来过,写完,倒下不动,说:“送医院。”那一回,她眼角流出泪水,嘿嘿地笑,这才问母亲:“今天几号?”那些在别人看来不起眼的文章,而她投入生命的目的只为了——好玩。
1974年,三毛与父母亲合影
出书以后,她再也不看,她又说:“过程就是结局。”她的书架,回来不满一年半,已经超过两千本,架上没有存放一本自己的作品。三毛的书,我们全家也不看,绝对不看。可是她的书,对于我们家的“外交”还是有效的。三毛的大弟做生意,没有新书,大弟就来拿去好多本——他不看姐姐,他爱古龙。大弟拿三毛的书去做“生意小赠品”。东送一本,西送一本。小弟的女儿很小就懂得看书,她也拒看小姑的书,可是她知道——小姑的书可以去当礼物送给老师。我们家的大女儿除了教钢琴谋生之外,开了一家服饰店,当然,妹妹的书也就等于什么“你买衣服,就送精美小皮夹一只”一样——附属品。三毛的妈妈很慷慨,每当女儿有新书。妈妈如果见到人,就会略带歉意地说:“马上送来,马上送来。”好似销不出去的冬季牛奶,勉勉强强请人收下。
在这个家里,三毛的作品很没有地位,我们也不作假。三毛把别人的书看得很重,每读好书一册,那第二天她的话题就是某人如何好,如何精彩,逼着家人去同看。这对于我们全家人来说真是苦事一桩,她对家人的亲爱热情,我们消受不了。她一天到晚讲书,自以为举足轻重,其实——我的外孙女很节俭,可是只要是张晓风、席慕蓉的书籍,她一定把它们买回来。有一回三毛出了新书,拿去请外甥女批评指教,那个女孩子盯住她的阿姨说了一声:“你?”三毛在这件事上稍受挫折。另外一个孙女更有趣,直到前天晚上,才知道三毛小姑嫁的居然不是中国人,当下大吃一惊。这一回三毛也大吃一惊,久久不说话。三毛在家人中受不受到看重,已经十分清楚。目前我的女儿回来定居已经十六个月了,她不但国语进步,闽南语也流畅起来,有时候还去客家朋友处拜访住上两天才回台北。她的日子越来越通俗,认识的三教九流呀,全岛都有。跑的路比一生住在岛上的人还多——她开始导游全家玩台湾。什么产业道路弯来弯去深山里面她也找得出地方住,后来再去的时候,山胞就要收她做干女儿了。在我们这条街上她可以有办法口袋空空地去实践一切柴米油盐,过了一阵去付钱,商人还笑说:“不急,不急。”女儿跟同胞打成一片,和睦相处。我们这幢大厦的管理员一看她进门,就塞东西给她吃。她呢,半夜里做好宵夜一步一步托着盘子坐电梯下楼,找到管理员,就说:“快吃,是热的,把窗关起来。”她忙得很起劲。女儿虽然生活在台北市,可是活得十分乡土,她说逛百货公司这种事太空虚,她是夜市里站着喝爱玉冰的人。前两天她把手指伸出来给我和她母亲看,戴的居然是枚金光闪闪的老方戒指,上面写个大字“福”。她的母亲问她:“你不觉得这很土吗?”她说:“嗳,这你们就不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