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建康大战

《景策》记载:

妫鉴青龙元年。

景顺帝成和二十六年。

六月十四。

妫赵大军对大景建康发动总攻。

妫鉴率领龙台与三艘舳舻,从江北向江南移动,妫赵援军大扶国王曹阿知数百艘战船侧应,搭载赵军一万共同渡过长江天堑。

妫赵第二次进攻建康的战役拉开了帷幕,与第一次草草结束,妫赵撤军不同,这一次大战,《景策》称:建康之战。

妫赵龙台与三艘舳舻,分别占据了四象方位,黑暗四象木甲术无坚不摧。长江之上,大景的水师节节败退,无法抵挡。

大景水师都督张魁、副将郦怀不敌四象木甲术,只能不断收缩防线,把大景水师聚拢在长江南岸与玄武湖之间的交汇处。由于长江水浅,与玄武湖相通的水道,已经无法通行船只。

妫赵的四象木甲术越逼越近,将大景水师的活动区域不断压缩,大景水师的战船只能龟缩一处,无法驶出江面,与妫赵战船交战。旋即,大景水师丢弃了江南的江心洲重地。妫赵战船占据江心洲,三艘舳舻不怕水浅,缓慢移动到江心洲上,而曹阿知战船上的士兵,将托举龙台的木筏全部散去,一日一夜之内,便将龙台牢牢搭建在了江心洲之上。

庞大无比的舳舻,随时听从龙台调度。如今,江心洲易手,建康形势远比第一次妫赵渡江之战更为危急。

妫鉴的四象木甲术固定在江心洲上,大景的水师更加无法与舳舻抗衡,张魁与郦怀、桓绾多次偷袭妫赵水师,在与曹阿知水军交战时,还能暂时占据上风。但是一旦水战陷入胶着拉锯态势,四象木甲术中即派遣一艘舳舻援助曹阿知战船,形势立即逆转,大景水师无法抗衡,只能后撤。

妫鉴汲取第一次渡江之战干阙和妫樽冒进的教训,当四象木甲术完全控制了长江水域之后,并不急于攻打建康水师。四象木甲术本就以坚守擅长,江心洲上的妫赵军队几乎无懈可击,桓绾想再次故技重施,火攻龙台,竟然无从下手。四象木甲术不再是洛阳城中的木质机括,而是三艘不惧水火的舳舻拱卫,龙台倒是木头修建,可是龙台矗立在江心洲的中央,有一万名赵军守护,无论从哪个方向,火矢都无法触及。

更让张魁担忧的是,如今形势逆转,当年桓绾攻击赵军的火攻计策,很可能被赵军如法炮制,用在大景水师。大景水师的战船已经贴在一起,一旦火起,根本无法躲避。

但妫鉴似乎并不急于攻击大景水师,而是重新启动了江北的飞火珠投石机,带动冰蚕丝,在长江上搭建浮桥。

这一次,大景将士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妫赵军队,有条不紊地把浮桥修建起来,赵军的几十万大军,稳步迁徙到江心洲上。

由于妫鉴在龙台上作法,女魃大旱,江水不断枯竭,江心洲已经与江南的河岸连接,四十万妫赵军队登上江心洲,也就等于已经兵临建康城下,而大景的水师,却无计可施。

六月十九,妫赵舳舻登上了长江南岸陆地,以互为犄角之势,移动到建康城下,大景的北府军无法抵挡舳舻,只能退守到城墙之上。

四十年前拱卫洛阳的四象木甲术,如今成为了攻打建康的庞然利器。黑雀神台的三十六条巨龙,在建康北门外不断飞舞,张牙舞爪。黑虎神台驱使的夔魈从江底爬行而出,大步走到建康城墙之下,手掌攀附在城墙边缘,大景的守军用刀枪攻击,也无济于事。

幸好城墙上有任嚣城和努扎尔勉力支撑。努扎尔手持火尖枪,舞动罗天索,与黑虎神台、黑雀神台奋力交战,一时间尚不落下风。

大景皇宫中,传令官络绎不绝,将妫赵攻城的进展禀报,圣上师乙和徐无鬼两人都脸色铁青,忧心忡忡,所有的希望,都寄予在努扎尔一人身上。建康城守危急,而更加不幸的消息也从另一战场传来。在黑龙舳舻神台的攻击下,大景水师的战船拥挤在一起,无法灵活移动,黑龙神台的蛟龙,已经将水师的旗舰损毁,张魁落水,逃到岸上,勉强捡了一条性命。张魁随即登上郦怀的战船,指挥水师继续攻击黑龙舳舻。

而黑龙舳舻,终于施展出了大景水师最忌惮的方式,火攻。

舳舻之上,飞火珠不断投掷火球,大景水师顿时陷入一片火海。士兵纷纷逃窜,回到岸上。

整个大景水师全军覆没。

建康城,已经岌岌可危,但是驱动九龙天一水法的李冰,还没有出现。

三艘舳舻已经全部围困到了建康城下。

建康城墙与洛阳不同。洛阳地处中原,北倚邙山,南面洛水,西门、东门、南门城墙坚固。而建康因为有玄武湖围绕,南方、东方、西方城墙都低矮薄弱。只有北门城墙高大坚固。

大景水师已经全部焚毁,三艘舳舻同时逼近建康北门。几乎与城墙齐高的舳舻下方,妫赵大军从江边一直排列到城墙脚下。

妫赵另一侧大军,登上南岸之后,绕到了建康东面,将大景军民东出逃离的路径也完全封堵。

在大景战船被尽数焚毁之后,长江重新恢复了原先的水位,曹阿知的水军,从长江与玄武湖之间的水道陆续驶入玄武湖,进入建康城内部,直抵皇宫。

皇宫内,大景的禁卫军拼死抵抗,也阻挡不住不断从玄武湖进入的曹阿知水军,只能且战且走,护送圣上师乙,朝建康城北门移动。

如今建康城四面都被妫赵军队围困。最后仍在坚守的地方,就是北门。而三艘舳舻,已经开始了对北门的攻击。

舳舻不断地冲击城墙。建康的北门城墙在三十年内,不断地加固,城墙宽阔,可以行驶车马。因此舳舻虽然庞大坚硬,短时间也无法冲破城墙。

可是照此下去,建康的北门城墙,被舳舻击破,也只是时间的问题。

圣上师乙,亲自登上了城墙。桓绾率领的北府军在东门与妫赵骑兵交战,力图冲破一道口子,让大景军民能够撤离。

张魁和郦怀,已经没有船只,率领残存的水军,在皇宫的玄武湖边与曹阿知的水军交战。

圣上的身边,徐无鬼、任嚣城、支益生都紧张地站立,看着妫赵军队以绝对的优势,从四面八方把大景守军的阵型不断压缩。在东边,北府军人数远不如妫赵军队,任桓绾有通天彻地的本领,也无法突破重围,被妫赵骑兵逼回入东门之内,仅凭借矮小的城墙,与妫赵军队周旋。

北门的舳舻,船头都已经顶在城墙之上,好在努扎尔神勇无比,与黑雀、黑虎、黑龙三艘舳舻轮番交战。如果只战其中一个舳舻,努扎尔必胜无疑。但是三艘舳舻,相互策应,努扎尔顾此失彼,无法兼顾。

这个场景,像极了当年洛阳四象木甲术与篯铿的交战。只是敌我相易,让努扎尔疲于奔命,勉力维持。

就在努扎尔的火尖枪挑落了黑雀舳舻上第十七条飞龙的时候,建康城的南边冲天火起,有将士大声呼喊:“皇宫,被赵军占领了。”

师乙回身看向南方,果然在守军之中实力最弱的张魁和郦怀,终于抵挡不住立誓打败大景、以报当年景朝覆灭泰朝世仇的曹阿知,溃下阵来。

努扎尔用红绫把黑虎舳舻的夔魈绑缚,又搭起顾魂弓,朝着黑龙舳舻的蛟龙射去一箭,将蛟龙死死钉在舳舻之上。可是又有两条蛟龙从黑龙舳舻后方的江水中升起。

努扎尔只身与十几条飞龙缠斗,对着任嚣城喊道:“父亲,我打不过他们,他们人多,我抵挡不了。”

建康城墙下的妫赵士兵,纷纷架起云梯,搁到了城墙上。努扎尔筋疲力尽,无法照应守城的大景将士。而妫赵的军队士兵,似乎已经全部癫狂,不惧生死,潮水般涌上城墙。

张魁和郦怀守不住皇宫,已经撤到了北门城墙上,张魁和郦怀跪在师乙面前,“皇宫失守,小人已经尽力而为。”

圣上师乙沉吟片刻,对郦怀说道:“郦宗主,你身为九龙宗的首领,现在还能施展你的师门绝技,释放出滔天洪水吗?”

郦怀略作犹豫,回复道:“如果我搭台施展滔天水术,对我们大景恐怕有害无益。现在大景已经没有片板只船,而曹阿知在玄武湖上有一百多艘战船,还有面前的这三艘舳舻,洪水袭来,只能将整个建康城淹没。陛下,你是打算以身殉国了吗?”

师乙摆摆手:“我就问你,还能不能施展洪水之术?能就能,不能就自刎在此,给天下百姓一个交代!”

“能!”

“好,”师乙将手一挥,“那你就立即去办吧。”

郦怀不敢再追问,立即在北门的城墙上搭起祭台,随后亲自登上祭台,披头散发,挥舞幡天旗,召唤各路水神。洪水阵在郦怀的调动之下,开始显现。

天空,四面八方的乌云聚拢在建康城上,雷电劈闪。长江上升起了巨浪。瞬间倾盆大雨,漫天漫地。

妫赵的玄武神台上,传来了妫鉴沙哑的笑声:“幼麟师乙,你这是要自求了断吗?”

江水猛涨,玄武湖水也随即暴涨数丈。整个建康城四周都是茫茫的水泽。

曹阿知的战船如虎添翼,不用陆战,战船立即由南至北,扑向建康北门。

随着长江水位抬升,建康与长江之间的陆地被全部淹没,水涨船高,舳舻已经对北门形成居高临下的态势。

桓绾北府军站立的东门城墙,瞬间被汹涌的洪水淹没。北府军只能顺着城垣,朝着地势较高的北门奔逃。

而妫樽的骑兵早有准备,曹阿知的战船,顺着玄武湖弥漫的洪水,冲到了城东,接应妫赵的陆军,没有登上战船的妫赵军队,则快速移军到建康的高地紫金山上。

北门城墙上,师乙、徐无鬼、任嚣城、支益生抬头看着高出数丈的舳舻,人人面如死灰。

徐无鬼忍不住提醒师乙:“师伯,李冰真人未到,建康九龙天一水法无法开启,现在让九龙宗郦怀发起洪水阵,只能让我们败得更快而已。”

师乙沉默片刻,看着徐无鬼和任嚣城、支益生说道:“李冰真人一定会来。”

舳舻借助洪水,不断猛烈地撞击城墙,城墙被洪水内外浸泡,根基渐渐松软,在舳舻强力撞击下,北门城墙也开始崩溃。

任嚣城对着努扎尔大喊:“努扎尔,不要缠斗,回来!”

努扎尔收了火尖枪和罗天索,回到任嚣城身边。任嚣城摸了摸努扎尔的发髻,“一旦城破,回天无力,你就回坎殿城,去找你的母亲吧。你本领高强,自保定当无碍。”

努扎尔已经杀得红眼,一把推开任嚣城,“孩儿还能再战。”

任嚣城摇头,“记住我的话。”

这边支益生看着猴子,苦笑说道:“猴子,你我缘分已尽,看来你身上的无数劫难,要靠你自己去化解了。”

猴子看着城墙外的舳舻和飞龙,并不回应。

支益生伸手,将自己的锁骨折断,锁链落下,掷地有声。

猴子双爪捧住锁链,快速回收到自己的身边,一时间不敢相信自己竟如此重获自由。

支益生对着猴子说道:“一切都有定数,我今日难逃此劫,猴子,你走吧。”

猴子捧着锁链,双手化出了炙热的火焰,支益生脱离锁链,锁链上的封印已经消除,猴子似乎对锁链有极深的恨意,一定要将锁链熔化。

锁链在猴子手中变成了一团赤红的铁水。猴子长啸一声,双臂伸展,铁水被拉伸,成为了一根通红的铁棍。

支益生看着猴子,双手合十说道:“猴子!走吧!”

猴子手中的铁棍瞬间凝固,在猴子掌中旋转几圈,然后重重地顿在城墙上。猴子一时间威风凛凛,转头对着支益生冷冷说道:

“猴子不走!”

三艘舳舻冲击建康城墙,建康城墙岌岌可危,黑雀舳舻撞击的部位,已经垮塌了一大片,眼看舳舻就要挺进城墙之内。

黑雀舳舻却并未趁机冲入城墙,反而后退,上下游的黑虎舳舻和黑龙舳舻,分别靠近黑雀舳舻,三艘舳舻并排,之间相互伸出了机括,一阵剧烈的碰撞巨响之后,三艘舳舻合而为一,组成一艘巨大的水上城堡,而江心洲的龙台上,妫鉴站立在高处,遥遥操控舳舻。

妫鉴已经必胜无疑,因此傲慢到了极点,将三艘舳舻合并为巨大的战船,从建康城墙的缺口突入,以极大的优势,以及异常庞大高耸的连体舳舻,来威慑大景从皇帝到百姓的所有人。

三艘舳舻的船头,三个神台各自归位。黑虎舳舻下方,冒出一个巨大无朋的巨兽,牛头蛇身,每一个弯角都有数丈,巨兽身体如同钢铁,大景士兵的羽箭射过去,纷纷折断。黑雀舳舻驱使的黑龙仍旧有九头,攀附在黑雀舳舻的前方,对着建康城墙上的士兵,不断张牙舞爪,吐出黑烟,士兵纷纷倒地。

城墙上的士兵四散躲避,蹲在墙垛的后面,可是天空中一声嘶哑鸣叫,一头暗红的飞鸟,从空中划过,所过之处,下方的城墙顿时腾起冲天的火焰。

龙台上的妫鉴对着建康的城门,大声喊道:“师乙,师乙,你到尽头了。”

曹阿知的战船上,无数妫赵士兵也同时大喊:“师乙,师乙,今日就是你的末日。”

听到妫鉴和妫赵军队的挑衅,师乙慢慢走到了北门城楼的顶端,隔着三艘舳舻,远远与龙台上的妫鉴对峙相望。

龙台上的妫鉴已经化作一团黑云,越来越大,黑云中显出一张狰狞的脸,幻化为篯铿的面貌,黑洞洞的双眼,射出暗红的光芒,笼罩在师乙的身上。

师乙仰头看着篯铿,把身上的龙袍缓缓褪下,露出了一身黑色的道袍,道袍上蛇龟缠绕。

“我玄武幼麟师乙在此,今日就与你一决高下。”师乙的声音不高,然而气势丝毫不弱于篯铿。

与此同时,徐无鬼、任嚣城和支益生也走上前来,三人并排站立在师乙的身后。

“白虎冢虎徐无鬼在此。”

“朱雀凤雏支益生在此。”

“青龙卧龙任嚣城在此。”

师乙回顾三个后辈,说道:“这一战之后,天下就再也没有四象神山的名号,你们愿意吗?”

“只要能击败魔王,我等愿意。”徐无鬼、任嚣城、支益生同时回答。

师乙微微颔首,低声说道:“从此刻始,就施展平生所能,与魔王做个了断吧。”

黑衣师乙、白衣徐无鬼、青衣任嚣城、红衣支益生,四象仙山门人分别伸出右臂,四只手掌共同举起,手掌之上升起一道白光,白光化作剑形,在空中盘旋一圈,朝着篯铿的黑雾劈斩而去。

篯铿的黑雾收缩,又幻化为妫鉴的模样。妫鉴在龙台上,冷眼看着巨大的白剑劈下,龙台下方一个巨大的山魈站立起来,山魈遍身都是眼球,每一只眼球都滴溜溜地转动,射出光芒,光芒聚集,化作一面盾牌,将白剑格挡。

妫鉴的身形又变作魔王蚩尤的模样,哈哈狂笑起来,“四象神山门人齐聚,亦不过如此。竟然号称天下镇守柱石,实在是可笑。”

魔王的身体四周都被红光笼罩,四象仙山门人的白剑无法刺穿。

魔王举起手臂,挥舞一下,三艘合为一体的舳舻,再次猛烈冲击已经破损的城墙,火鸟、牛首蛇身兽、九条黑龙同时朝着四象仙山门人所在的城楼顶部攻击。

火鸟率先发难,朝着师乙四人的方向飞舞过来。火鸟发出尖啸,口中喷吐火焰,飞舞到四大仙山门人的头顶,扑闪翅膀,火雨纷纷而下,将四大仙山门人笼罩,四大仙山门人的头发很快燃烧起来。

突然啸声戛然而止,火鸟从空中直挺挺地落下。妫赵士兵抬头看去,只见一个猴子跳跃到空中,将火鸟拽下城头,火鸟身体在城墙上擦划而过,火光四射,被猴子用脚掌狠狠踩踏。猴子愤怒不已,又用力将火鸟高高踢起,弹到空中,然后伸出双臂,拉住火鸟的头颈和翅膀,生生把火鸟撕成两段。

火鸟身体裂开,迸射出巨大的火焰,猴子从火焰中走出,满脸狰狞,手臂圆抡,把火鸟的尸体扔到了黑龙舳舻之上。

猴子转身回顾,抬手指向黑雀舳舻,九条黑龙同时向猴子飞来。

猴子全身的毛发竖起,发出金色的光辉。

黑雀舳舻的三十六条黑龙,被努扎尔用火尖枪挑杀了二十七条,剩下的九头黑龙相较更加凶猛,分别从不同的方位把猴子围绕。猴子瘦小的身形,顿时被九条黑龙全部笼罩,黑龙不停地在城楼上飞舞穿梭,站在城墙上的大景守军,也分不清猴子是生是死。

四象门人,以及郦怀、张魁等人,眼见着黑龙舞动,带起黑云,将城楼团团覆盖。

大景的士兵都仰头看着城楼,深为猴子担忧,但是四象门人都神色平静。师乙对支益生说:“这猴子,单凭一己之力,就可将四象木甲术击溃。有他的援手,我们这一战,也不见得就输了。”

师乙的话音刚落,九条黑龙搅起的黑云中,一道金光闪耀,猴子顺着金光跳跃到了空中,手持一根金棍,横扫黑龙,两条黑龙被金棍扫到,顿时拦腰而断。

猴子的金棍不停,劈到第三条黑龙的头顶,黑龙的头颅粉碎,从空中跌落,身体落到城墙之下,其余六条黑龙,眼看猴子凶恶,扭动身体,转身就逃。猴子伸出手掌,抓住一条黑龙的尾巴,挥舞臂膀,将黑龙拉下城楼,猴子脚掌亦有尖爪,把黑龙的心脏挖出。

剩下五条黑龙逃回舳舻之上,无论黑雀舳舻上的骷髅如何驱动,五条黑龙都紧紧地贴在舳舻的船身,不敢再与猴子交战。

猴子也不追击,而是一跃跳下城墙,正好站立在巨大的牛首蛇身兽面前,牛首蛇身兽牛头低垂,用牛角抵向猴子。

猴子托大,收了金棍,双手分别抓住两只牛角的顶部,生生将牛首蛇身兽举了起来。大景和妫赵双方的军士,都被猴子的神力震慑。

猴子用力把牛首摁在地面,用脚把牛首死死踩住,牛首蛇身兽只有半截蛇身在地面之上挥扫。

猴子双手发力,将牛首蛇身兽两个巨大的弯角,硬生生地掰下来,然后用弯角把牛首蛇身兽的尾巴钉在地面。

转瞬之间,猴子就把三艘舳舻的冥兽几乎全部击杀,只留下五条黑龙,攀附在黑雀舳舻上瑟瑟发抖。

站在城墙上的努扎尔看见猴子大发神威,激动不已,也纵身跳下城墙,与猴子站立在一起。

努扎尔大喊:“今日就把这三艘舳舻全部拆了。”

猴子不理会努扎尔,一步步走到舳舻身前。

猴子和努扎尔的身体在巨大的舳舻连船之前,十分渺小。但是猴子身上散发的神威气势,已经凌驾于舳舻之上。

眼看三艘舳舻已经被猴子击败,篯铿巨大无朋的身体从龙台上走下,一步步踏向建康城墙,片刻间就走到了舳舻之上,篯铿脚踏舳舻,居高临下看着猴子和努扎尔。

努扎尔手持火尖枪冲向篯铿,篯铿手臂挥舞,一道黑色的巨大盾牌拦在身前,努扎尔的身体随着火尖枪冲破盾牌,一直冲到篯铿的眼前。

篯铿张开巨口,无数的黑色幽灵喷射而出,努扎尔被幽灵阻拦,所有的力道都集中于火尖枪的枪尖,火尖枪散发出夺目的火焰,从幽灵中直直刺入,眼看就要扎进篯铿的口中。

篯铿的一条胳膊回转过来,把努扎尔的身体捏住。努扎尔散开罗天索,铃铛叮叮作响,在篯铿的脖子上缠绕了一圈又一圈。

篯铿用另一只手臂撕开罗天索,同时握住努扎尔的手掌发力,把努扎尔的身体捏得粉碎。

一颗灵珠子随着努扎尔身上的顾魂弓和火尖枪从半空掉落,一匹红马飞奔而至,接住顾魂弓和火尖枪,马口叼起灵珠子,在妫赵士兵的箭雨中腾挪躲闪,飞快地冲到江边,投入水中。

篯铿仰头狂笑。此时红马忽然从水中跃出,灵珠子瞬间又长成了努扎尔的身体,努扎尔重新握起火尖枪,狠狠刺入篯铿的后背,枪尖从前胸穿出。

篯铿抖动黑雾一般的身体,无数的眼球滚动,集聚到努扎尔造成的贯穿伤口,把窟窿弥补。

努扎尔回到猴子身边,对猴子大喊:“为什么不与我一起动手?”

猴子轻蔑地看了努扎尔一眼,努扎尔这才明白,猴子骄傲,不愿与他联手与篯铿交战。

努扎尔收了兵器,跳回到任嚣城的身边,与城墙上四象仙山门人一起看着猴子和篯铿对峙。

篯铿身体上的眼球全部集中在胸口,化作一只巨大的眼睛,眼睛发出红色的光芒,直射在猴子身上。

猴子举起手中的金棍,身体暴涨,从一个不足五尺的瘦弱身体,长成了与篯铿齐高的巨大猴身。

巨大的猴子身体,站立在篯铿面前,猴子露出了巨大的獠牙,身体上每一根毛发都闪闪发光。猴子双腿蜷曲,高高跃起,在空中手持已经跟随身体暴涨为几十丈长的金棍,朝着篯铿的头顶劈下,金棍在空中破空的声音,如同飓风一般撕开了天空。

金棍从天而降,篯铿无可避让,只能身体化为烟雾,四下散开。篯铿这种无身无形的黑烟,曾经是大景士兵最为恐惧的记忆,当年洛阳之战,四大仙山门人也是无计可施。但见猴子突然张开大嘴,黑烟被猴子吸入口中,发出无数的尖啸声。

支撑篯铿的八万鬼兵幽灵,随着黑烟不断地被吸入猴子的口中,天空之中无数的尖啸呼号,都是八万鬼兵幽灵发出的惨叫。

篯铿的身躯被猴子吸入到口中,此消彼长,猴子的身躯越来越大,构成篯铿躯体的黑烟越来越小。

篯铿的鬼兵幽灵已经被猴子吸入了大半,剩余的黑烟纷纷向上漂浮,在半空之中聚拢在一起,再次变成一只巨大的眼睛,眼睛缓缓转动,对准了猴子,射下一道红色的光芒。猴子仰头,火眼金睛,与红光对视。金光和红光在空中冲撞,激**之后,溅射出五彩斑斓的光芒,让观战所有人都无法直视。

猴子与篯铿之间的天空,霎时被炫目的彩光覆盖。

猴子举起金棍,再次高高跃起,身体冲破五彩斑斓,到了半空。猴子手中的金棍直指篯铿化作的眼睛,金棍挥舞,将眼球击打破碎,无数血红的眼球如同化作血雨,从天而降。

猴子回落到建康城楼之上,将金棍握在胸前,看着已经不成形状的一团血球在江面上聚集,缓慢地朝着江北移动。

“篯铿败了!”大景军民同时欢呼。

猴子转头看向身旁的支益生,支益生双手合十,轻声说道:“去吧。”

猴子再次跳跃到空中,双手紧握金棍,朝着三艘舳舻,威猛无比地砸下。

巨大的舳舻,在猴子金棍之下,顷刻间分崩离析,龙台立即后撤,带动已被猴子击散的舳舻后退到江面上。

黑雀舳舻移动稍慢,猴子的金棍已破空而来,将舳舻拦腰击断。黑雀舳舻搁浅在建康城墙之北,成为一堆废铁。

五条飞龙,不敢与猴子交战,立即飞到江面上。

猴子不再追击,回到城楼。

努扎尔大喊:“猴子,你为何不追击舳舻,难道是怕水吗?”

猴子看了努扎尔一眼,身体缩为正常大小,抱着金棍,紧闭双目,蹲在城垛之上。

师乙目睹猴子发威的过程,对支益生说道:“可惜猴子不善水战,否则今日魔王的四象木甲术就破了。”

支益生说:“机缘未到,大景还没有逃离灭顶之灾。”

猴子在关键时刻挺身而出,解救了大景的危难,大景军民都对猴子敬仰无比。

虽然大景守城一时大胜,但是师乙并无喜色,而是转头对徐无鬼、任嚣城、支益生说道:“魔王暂且后退,三日之后,必定卷土重来,到时候蚩尤、篯铿、女魃三魔归一,就是猴子和努扎尔同时抗击,也不能获胜。”

“师伯的意思是,”徐无鬼说道,“若要击败魔王,只能仰仗李冰真人布下的九龙天一水法?”

“正是,”师乙说道,“魔王再来,就不再是从江面上进攻。”

“难道是从天而来?”徐无鬼追问。

“不。”师乙看着脚下,“魔王和女魃、篯铿三日之后,会从地下,自下而上地攻打建康。”

“难道他们已经挖掘了地下?”

“不错!”师乙回答,“魔王本就统领冥界,穿梭于地下,就是他攻打建康的必胜之术。”

“而九龙天一水法,就是为了对付魔王地下攻打而建造?”徐无鬼问。

“我们现在只能等待,等着李冰真人过来,启动九龙天一水法。”师乙看向长江上游,目光冷峻。

建康上游两百里,一艘船正在快速地顺江而下,船头站立着姬不群、姬不疑兄弟和李冰真人。

长江的水面已经宽阔了数倍,将两岸土地尽数淹没,整个楚地化作汪洋泽国。

李冰真人说:“九龙宗已经施展了最强大的水术,可见魔王已经攻打到了建康城下。”

姬不群和姬不疑看着李冰,“建康守得住吗?”

“守不住,”李冰说道,“天下无人能抵抗魔王。”

“除了李冰真人你?”姬不疑问。

“我的能力与篯铿伯仲之间,”李冰摇头,“相距魔王太远,我能做的就是启动九龙天一水法。”

“九龙天一水法启动之后,建康的胜算如何?”姬不群问。

“或许有三成胜算。”李冰说道,“即便是有九龙天一水法,我也实在想不出,天下有谁能与魔王正面一战。”

忽然江面上飘来一艘破船,船上全是白衣女子,哭哭啼啼,朝着李冰和姬不群、姬不疑伸手求救。

李冰真人对姬不群说道:“这是你们诡道的职守,你们去吧。”

姬不群和姬不疑两人跳上破船,各自拿出一面小小的旗帜,挥动两下,白衣女子全部变成了枯骨,身上一丝血肉都不复存在。破船没有底板,姬不群拱手在船头点燃一根蜡烛。然后和姬不疑重回小船之上。

无底的船只带着枯骨,慢慢沉入了江底。

姬不群和姬不疑知道,这是被妫赵军队溺死在长江里的汉人女子的冤魂。这些冤魂无处可依,只能凭借一口怨气,在江面上四处游移,多亏遇到了诡道传人,将她们超度。

李冰问诡道两兄弟,“鬼治已经到了最黑暗的时刻,你们二位昔日皇子,当看见了大景的皇帝,也就是师乙,能够抛开你们之间的恩怨吗?”

“拱卫建康,不让魔王肆虐天下,”两兄弟异口同声,“百姓为重,个人私怨为轻。”

李冰说道:“好!我们务必在三日之内,绕过魔王的眼线,进入建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