楔子

年少无知的小孩深夜误闯窑厂,乱葬岗畔风声隐隐,一件奇怪的东西,到底蕴含了什么鲜为人知的秘密?

我自幼生长在一个小山村里,从我呱呱坠地开始算,已经过去了二十多个年头,在这短短的二十来年里,一直有一件事,或者说是一件东西让我不寒而栗。

确切地说,我生在一个瓷匠家里,父亲在我小时候便远走他乡,留下我和母亲相依为命。我并不知道父亲为什么离开自己的家庭,从母亲日渐干瘪的双唇里也打探不到什么端倪。只记得从记事起母亲就不让我去烧制瓷器的窑厂,说那里有我见不得的东西。

我家住在洋河村西头,在不大的村子里一共有三个窑厂,父亲遗弃我们之前曾经是一个窑厂的工头,据说他的手艺非常好,做瓷器模子的时候完全不用对照图样,对于火候的把握也属上乘,因此他手里出产的青花瓷可以卖到非常高的价钱,比起那些小伙计来说,父亲的收入也是全村的佼佼者。

小时候对窑厂一直有种莫名的好奇,由于父亲上工的时候多数时间就住在那里,我也有机会经常去到那些燃烧着高温的火窑旁边取暖。

“你给我当心点!小心落了火堆里烧残了你!”父亲总是一副恶狠狠的样子对我吆喝,生怕我一不留神掉进了数百度的火窑中。我却时常望着熊熊烈火发呆,或许年少时总是对未知充满了好奇,不管父亲怎么呵斥,我总能偷偷地跑到窑厂去看窑工们烧火。

直到有一天,那件事情深深地刺激了我。

约莫是傍晚的时候,我和虎子(也就是少时的一个玩伴)相约去窑厂玩耍,当时已经临近年关,气温已是低得吓人,虽然洋河村距离省城不远,但在那个时代,一个小山村已经显露出城乡结合部的残败,放寒假了我们都没事可做,仗着年少胆大,于是便带着虎子一起去窑厂“探鬼”。

人是很奇怪的动物,对于“鬼”这个东西一直抱有极大的好奇,起源无非是对未知的恐惧,长大后我听人说,随着年龄的增长和社会认知的积累,人类反而会对这种未知的力量更为恐惧,但在几岁的时候我们是体会不到这样的心境的,因此那晚我和虎子愣头愣脑地冲向了窑厂。

父亲所在的窑厂背后是一片乱葬岗,时至今日我依然记得为什么我那么喜欢去他的窑厂玩耍,说白了还是因为那片坟地,在电视机尚未普及的年代,我们对于“鬼”的概念还是来自老人的口口相传。自然比不得今日的人们有那么深刻的印象。但对于这种未知力量的崇拜乃至惊惧还是让我们鼓起勇气一探究竟。

窑厂是个黑暗的地方,许多工人终日生活在高温的池窑里,挥汗如雨却只能获得一部分少得可怜的报酬,甚至有人失足掉进数百度的池窑里烧成半残,凭借着窑主赔偿的一点点钱了却残生,煞是可怜。

在乱葬岗的前方有一片低洼的地带,那里便是父亲工作的窑厂,他在那里是除了窑主之外最大的一个头头,因此地位很高,作为工头的孩子我一直得到了其他小工的眷顾,在我很小的时候便享受到了极高的待遇——当然和小工们微薄的工资相比,这些高待遇对我来至多是一种精神上的愉悦。

他们贫穷,落后,没文化,好色,而且还很粗俗。

有老人告诉我们,乱葬岗出杂鬼,那些个平素里没人认领的无主魂灵就这么终日飘散在坟茔上,哭诉着,流着泪,喃喃细语。

“我冤啊……我冤啊……”

听到老人们说到这里时我总忍不住打一个大大的寒噤,似乎那阵似有似无的声音就一直这么回**在耳际。

小孩子的好奇心终会战胜恐惧,趁着父亲不在的当口,我们悄悄溜进了黑洞洞的池窑厂房,说是厂房,其实只是按照现在的认知形容了一下,真正我眼前的所见不过是一片破败的草棚子,只是比民居略大了一些而已。白日里烧窑的余温还在空气中流淌,在冬日的夜里让人觉得有些暖洋洋的。

“喂,你看,窑里还有没烧完的坯子啊……”虎子瞪着一双晶亮的眼睛,格外惊喜地说道。

我循着他的手指看去,只见在一个窑口里的确还残余着剩下的土坯,看来应该是残次品一类,在荧荧的月光下闪烁着异样的光泽,我伸手试了试温度,便把手放了进去,取了一块土坯来看。

上面还没有上釉,看上去像是一把小壶,但又有种说不出来的感觉,我好奇地敲了一下,只听得土坯发出一阵沉闷的撞击声,并没有像我意料中的那样粉碎,看来是没烧透了。也不知是什么原因让司炉的小工灭了火,要是让父亲知道这种怠工行为可是要大发雷霆的,我暗自揶揄着那个小工受罚时的表情,竟然开心地笑了起来。

一阵入夜后的寒风从窑口袭来,冷得我和虎子身上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猛然间我忽然觉得气氛有点不对——寻常入夜时的寒风并不像现在这样冷彻心扉。我现在只觉得脚底一阵阵发凉,似乎有一种什么力量试图袭击我,渐渐地我觉得身上也开始变凉,一直凉到骨子里。

“虎子,该不会有什么不对吧?”我下意识地一哆嗦,拉上了虎子的小手,竟然发觉他的手掌不但冰凉,而且出了一层细密的汗水。

“咋的?有啥不对?”虎子似乎闻出了我话里的意思,也是一哆嗦。

我回头望了望,说道:“我怎么觉得这阵阴风那么怪,你说该不会是……”

“妈呀,你别吓我!”虎子一下子丢开我的手,说话便想往厂房外头奔去。

说来也怪,随着这一阵凉风吹进来,原本尚有暖意的厂房里竟然也随着坠入冰窖。我似乎听到一阵紧似一阵的风声从耳旁掠过,回头时却什么也看不见。

我又猛一回头,忽然发觉在身后的无尽黑暗中,似乎有一双不大的眼睛正幽幽地望着我,令人不寒而栗。

虎子也在一旁愣住了,循着他战战兢兢的手指,在如水的月光下,我在窑口边上看到了一件让我头皮瞬间发麻、心脏极端蹦跳的东西。

没错,那是一截人的断手,在白色的月光下格外瘆人,做土坯用的高岭土就堆放在窑口上,而那截不知道从哪里来的残肢就这么真真切切地放在红色的高岭土上,让我看得分明,我感到背脊上一阵凉意,转头一看虎子已经不知去向……

就在这时,又一阵凉风从耳边袭过,有一只冰凉的手,悄悄地搭上了我肩膀。

“我冤啊……我冤啊……”

一道凄厉的呼声循着寒风钻进了我紧绷的鼓膜。

预告:胡老板卖出了一件名为“汉胎”的精美古瓷器,神秘的瓷器里似乎隐藏着什么,一个骇人的影子不经意出现在壁橱的镜子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