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 秃顶的男子

警察罗郑解开了游乐场杀人手法的谜团,却在清理现场时发现一张写有血字的字条,上面赫然写着一句古诗:“十里平湖霜满天”。是凶手意外落在现场还是有意为之?

2009年10月19日,位于L市郊区的“汉阳宫”主题游乐公园发生了一起凶杀案,死者在“聊斋惊魂”鬼屋中被人斩首,第二天清早的第一批游客发现在鬼屋的中心地带“午夜坟场”中有一具被人切下头颅的女尸,慌不迭地报了案。此刻,L市公安分局的刑警队长罗郑正有些头痛地盯着那具毫无生气的尸体。

尸体被随意扔在这处名为“午夜坟场”的布景中,头部则被人用利器切下,扔在不远的一处坟茔里,现场异常整洁,似乎没有经历过打斗,凶手巧妙地掩饰了自己的痕迹——痕迹组提取到了超过上百组不同的指纹和脚印,因为此处是一个游乐设施,每天接待的客流多达数百人次,凶手在这里作案,明显是想用游客的痕迹掩盖自己杀人的痕迹。

看来遇到的是个滑头。

罗郑在心里暗自想到。“聊斋惊魂”是一个方正的房间结构,中间布满了老宅、枯井、敛房、坟场等恐怖场景。罗郑平时很少到这类设施中玩耍,因此也看得颇有兴致,他为策划人员的创意感到惊叹,倘若不是现在灯火通明,就算是一个大男人走进这里也会觉得心生恐惧的。

“张斌!大斌!这里的负责人带到了没有?”罗郑头也没回,大声地喊道。

“来了,来了,”张斌掀起写有“奠”字的白色帷幔,带进来一个有些秃顶的中年男子,“带来了,这位就是游乐公园的执行经理周海风,这位是分局刑警队的罗队。”

“你好,我叫罗郑。”罗郑淡然地对来者点了点头算是打过招呼,眼睛却还停留在现场的周围,“认识死者吗?”

这是罗郑说话一贯的特点,他从不等别人思考也不会留给人思考的时间,张斌跟着他已经一年有余,却迟迟无法适应他的习惯,罗郑总是雷厉风行地抛出自己的问题,不留余地。

“我?认识谁?”被罗郑猛地一问,周海风的脸颊上泛起了一丝奇怪的表情,像是还没准备好被警察询问,他顿了一下问道,“罗队,请问您说的是……”

“喏,郭晓荣,是这个人吗?过来看看是不是她。”罗郑伸手打了个响指唤过一旁的法医,后者正忙着将死者的头颅带走,看到罗郑这个动作,法医心领神会地将装着头颅的小箱子往周海风眼前一放……

“哎哟!罪过罪过!吓死我了!”他眼角扫了一眼染血的头颅后便开始哆嗦,“罗队呀,吓死我了,这,这个女人不是我们游乐公园里的出纳小郭吗?”

“是啊,你不知道她死了?”罗郑白了他一眼,伸手扯下手上的橡胶手套,从上衣兜摸出一支烟,非常帅气地一扬打火机点着,惬意地深吸了一口。接着他盯着周海风,似乎想从他的眼神中看出点什么。

周海风战战兢兢地站在一旁,好像还没从刚才见到头颅时受到的惊吓中走出来,半晌,他情不自禁地打了个冷战后说道:“警察同志,罗队,我,我还真不知道死的是小郭,今天早晨有几个游客到保安室报案,说发现了一具死尸,我当时在办公室,压根就没去想到底是谁被杀了,您说,这,这小郭她怎么就被人……”

“你和她熟吗?”罗郑走上前一步,望着周海风的眼睛问道。

周海风被他看得有些发慌,赶紧说道:“不熟,我和小郭不熟,公司人太多了,您知道的,呵呵,我们现场管理人员很少到基层财务室去,所以我也只是认得小郭而已。”

“好了谢谢你。”罗郑不耐烦地挥了一下手说道,“小刘,给周经理录一下口供,”转头他又对周海风说道:“这段时间别离开本市,希望你能配合我们工作。”

“没问题,没问题。”周海风擦拭着半秃额头上细密的汗水,唯唯诺诺地说道。看得出他受到了不小的惊吓,有些语无伦次,警员小刘随后将他带离了鬼屋现场。

几名发现死者的目击者在详细说明了案发现场情况后也各自散去,此刻罗郑和张斌二人仍然在鬼屋里,法医带走郭晓荣的尸体后整个现场被清理了出来。

“大斌,你怎么看?”罗郑盯着地上用白色粉笔画出的死者轮廓,面无表情地说道。

张斌一愣,旋即说道:“我觉得是熟人作案吧,你看现场异常整洁,死者身上财物也没有丢失,更没有挣扎打斗的痕迹,我看一定是熟人,只是,郭晓荣是怎么被人切下的头,不好说……”他环顾四周,没有发现凶手的痕迹,更为重要的是,从地表的血溅痕迹看,死者颈部的喷射状出血是沿着一个完整的圆周散布的,这说明死者是站着被人切下的头颅,可在死者四周并没发现任何脚印痕迹,甚至连被清理过的痕迹都没有。

要知道切下一个人的头颅需要很大的动作,在沙土和橡胶轮胎构筑的地表上想一点痕迹都不留下是不容易的,同时清理这些痕迹也更为困难。

“怎么切下的倒不难。”罗郑对着鬼屋的天花板努了努嘴道,“看见上边那个通气口了吗,我要是凶手就从通风道里爬进去,用绳索套起死者,一刀下去解决问题。这样也不会在地面上留下脚印了,通风道都是铝合金制成的,一般的鞋底很难留下什么痕迹,这样不就解决了现场我们看到的这些疑问了?”

张斌循着罗郑指的方向朝上看去,果然在死者正上方发现了一个几十厘米见方的出风口,出风口的栅格被人拆下了,假设郭晓荣死时正好站在出风口正下方,那么有人从上面用一个简单的绳结吊起她并不困难。

“你看这里,有几处断断续续的血迹,”罗郑蹲下来向张斌示意道,“如果死者在被吊起的时候遇害,被斩下的头颅就会砸向地面,犹如一个皮球在地面上蹦跳,接着滚落到一个坟茔中去。”

“你的意思是,凶手并不是故意要将头颅放进那个坟茔里的?”张斌有些疑惑地说道,“这也太费劲了,为什么要这么大费周折呢?”

“这说明一个问题,凶手并不是游乐场里的人,所以没有鬼屋的大门钥匙,他只能从其他捷径进入鬼屋,偏巧他设计的这个杀人场地有这么好的条件,差点影响我们的判断。”罗郑又点燃一只香烟,在缭绕的烟雾中沉沉地说道。“不过,在通风口里估计我们是什么证据都找不到了,凶手既然能想到从这里杀人,也不会笨到把对自己不利的证据留在里面……”

“那凶手又怎么让被害人乖乖地走到这个通风口下停下,然后等着被杀掉呢?这里解释不通啊……”张斌抛出了又一个疑问。

罗郑掐灭烟蒂讷讷地道:“这不正是我们要查的嘛……”

十五分钟后,痕迹组果然在通风道里发现了一些无关紧要、但恰好能说明有人曾进去过的痕迹,顺带还发现了一张写着奇怪字体的字条。

在一张颇为工整的白纸上,有人歪歪扭扭地用隶书写下了七个血红的大字:“十里平湖霜满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