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十一:萨迦五世法王

鲜于刘光和几个沙弥,相互搀扶,看着行驿的院内,已经站立了几十个喇嘛,分列两旁,随后一个十几岁的少年喇嘛从喇嘛之间走过,走到鲜于刘光的身边,侧头看了鲜于刘光一眼之后,走到了屋内。喇嘛朝着虚照禅师做单手行礼,虚照禅师挣扎着坐起来,双手合十,勉强要跪拜,向年轻喇嘛回礼。

年轻喇嘛立即说:“上师身体有恙,不必这些礼节。”轻快的走到虚照禅师的床边,把虚照禅师托住安顿半躺下后,回到刘子聪这边,与刘子聪面对面。

而先进来的老喇嘛拜服在八思巴的脚边。

鲜于刘光看见这个少年的喇嘛,汉话说的十分流利,腔调是纯正的洛阳官话,并且神态十分谦恭,就知道这是刚才老喇嘛说的五世法王,也就是八思巴了。只是鲜于刘光怎么都不能相信,尊贵的五世法王竟然是一个比自己大不了几岁的少年。

八思巴看见了地上三十个随从,眉头皱了一下,对老喇嘛说:“还没走远,能救回来。”

老喇嘛眼睛看着刘子聪,嘴里对着八思巴说:“勾魂的手段险恶,是个偏门的术法,与道教不同。”

八思巴看着刘子聪,微微弯腰说:“刘大人,我能救这些人吗?”

刘子聪摆摆手,“不敢忤逆法王的心意。”

老喇嘛盘膝坐下,口中用藏语念诵佛语,鲜于刘光听着老喇嘛口中的佛语平缓的念出,看到房屋的墙壁上渐渐显出了白色的人影,在房梁下飘**,然后一个个的从倒在地上随从的头顶百会穴涌入,鲜于刘光听天宁寺的僧人提起过萨迦派的密宗真言,今天第一次亲耳听到,亲眼看到每一个真言都在空中显出了金色的奇怪图案,闪烁后消失。

八思巴回头又看了鲜于刘光一眼,点了点头,鲜于刘光也点了点头。

房屋中的三十个随从,突然都醒转过来,房间内拥挤不堪,但是这些随从看见了刘子聪,都纷纷跪拜说:“刘大人降罪,你不是召集我们说有要事商量……”

刘子聪挥了一下手,“你们都出去吧。”

三十个随从鱼贯从房屋内行走出去,只留下了虚照禅师和刘子聪,还有八思巴和脚边的老喇嘛。

在这个过程中,刘子聪的眼睛一直盯着八思巴,老喇嘛看起来只是八思巴身边的一个奴僧,手段就已经如此的高强,他的眼睛凶光在若隐若现,在鲜于刘光的身上停顿很久,最后终于脸色平和。

忽必烈王爷对花教尊敬,早就有了跟与花教联络的意图,刘子聪身为忽必烈最为信任的幕僚术士,当然对花教法王深怀忌惮。可是看见八思巴的奴僧的本事已经出神入化,而八思巴神态平和,深不可测。于是把心中斩草除根的杀意强行压抑。

刘子聪对八思巴合十说:“法王玉趾亲临,子聪拜见。”

八思巴又对刘子聪说:“刘大人,以后我们多有联络的时候,现在虚照上师,身体不适,我有话要跟他说……”

刘子聪立即合十说:“正好,我有要事,不打扰法王和大和尚。”随即走到了门口,伸手把鲜于刘光的胳膊攥住,就要离开。

虚照禅师突然说:“流光留下。”

刘子聪看向虚照禅师,脸色似笑非笑。鲜于刘光就是他要找的人,现在已经和虚照禅师心照不宣。

刘子聪对虚照禅师说:“大和尚,我带一个沙弥走,不妨碍吧。”

虚照禅师面对八思巴说:“法王,这个沙弥机灵伶俐,能否把他带回凉州白塔寺,与你做个跟随。”

“上师客气了,”八思巴转头对刘子聪说,“既然虚照禅师赠了我一个见面礼,刘大人能不能赏个脸面。”

刘子聪的手掌暗中用力,知道今日绝对不能在八思巴面前杀了鲜于刘光,准备故技重施,施加暗劲废掉鲜于刘光,但是发现手中鲜于刘光的胳膊如同铁石一般坚硬,力道无法贯入鲜于刘光的青灵穴和天府穴。才看到,八思巴身边的奴僧,已经贴近了鲜于刘光一只手牵住了鲜于刘光的手掌。

刘子聪知道今日绝无可能针对鲜于刘光,只能笑了一声,走到门外,并亲自把门关上。

八思巴已经站立在虚照禅师的身边,虚照禅师对鲜于刘光说:“你也过来。”

奴僧和鲜于刘光一起走到了床边。

八思巴解开虚照禅师的僧衣,鲜于刘光看见虚照禅师的胸口,遍布黑色的掌印。

虚照禅师虚弱的说:“心脉已经断裂,法王不必施加援手。”

八思巴点头,“我法力不够,就不得上师。”

奴僧用手按住虚照禅师的后心,虚照禅师的脸色红润起来。但是即便是鲜于刘光也能听见,虚照禅师的心脉断绝,心跳是奴僧勉强用真气延续。刘子聪的听弦法术恶毒,奴僧的精力强大,也终有尽头,无法连绵不绝给虚照禅师续命,只能勉强维持虚照禅师与八思巴交谈片刻。

“时间不多,我废话少说,”虚照禅师急切的说,“十利方就是赤松子,赤松子就是十利方。”

“有何见证?”八思巴说。

“金国虏徽钦二帝,得一宝剑,拖雷王爷灭金,从金帝得此宝剑,现在宝剑在忽必烈王爷手中。”

“宝剑就是见证?”八思巴问。

虚照禅师点头,“宝剑名赤霄,就是见证。”

八思巴双手合十,“多谢上师。”

虚照禅师又说:“这个沙弥,是大宋司天监后人,父亲被刘子聪所杀,他是遗腹子,勉强苟活,他天资聪颖,法王保留他的性命即可。他与刘子聪之间的恩仇,于法王无涉。”

八思巴说:“这个沙弥和刘大人的法术一脉相承,他们门派之间的恩怨,我不便插手,但是我只能保他到我今日的年龄,也是十六岁。十六岁之后,他寻仇也好,躲避也罢,都与我无关。”

“好。”虚照禅师点头,转头向奴僧说,“多谢。”

奴僧松开了手掌,虚照禅师勉强盘膝坐定,双手合十在胸前,口诵佛号,缓慢闭上双眼。

鲜于刘光看见虚照禅师圆寂,忍不住要落泪,但是极力忍住。八思巴亲自念诵经文,为虚照禅师超度。

八思巴超度之后,示意奴僧开门,通知随从虚照禅师圆寂。奴僧开门后,发现院内,空无一人,可是七个沙弥的尸体尽数躺在门前,看来是刚才刘子聪忌惮虚照禅师私下授予了诡道算术与其他沙弥,干脆斩草除根,一心惦记鲜于刘光。

八思巴看了这个场景,脸色闪过一丝黯淡。奴僧说:“刘大人做事决绝,不肯再留一丝的后路。法王你今后与他同在一个帐篷之下,不得不提防。”

“你师父圆寂,”八思巴对鲜于刘光说,“再无人庇护,刘大人必然容不下你,你跟我去凉州白塔寺吗?”

“不去。”鲜于刘光对八思巴说,“多谢法王刚才施救,但凉州路途遥远,我不想去。”

“你是怕我拿了你的两个算术?”八思巴低头看着鲜于刘光,“我不拿。”

“天下之大,刘子聪也不见得找得到我。”

八思巴看了看奴僧,奴僧说:“那我教他一个保命的法子,管用不管用,看他的造化。”

“只能如此了。”八思巴看向鲜于刘光,“你非长命,但也不应该幼年夭折,我也告诉你一条出路。”

“只要不去凉州,”鲜于刘光说,“都可以。”

“你明日跟我上终南山,”八思巴说,“我要去拜祭一个先人,把他的遗骸领回,路途上,你把保命的法子学了,就躲在终南山上,全真教势力尚在,刘子聪也想不到你会躲避在终南山里。你看如何?”

鲜于刘光犹豫了很久,终于点头应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