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记

二〇二二年年初,我交了一部大稿。那稿子前后写了三年,几十万字的量,让我疲惫不堪。

我把稿子交给编辑之后,说不行了,趁着旧债刚了、新坑未挖之际,得歇歇,换一下心情。编辑警惕地说,出版社不报旅游费用。我说疫情还没平息呢,谁敢去旅游。编辑说,买PS5也不能报。我说鹓非梧桐不止,非练实不食,非醴泉不饮,会看得上你这点腐鼠吗?

编辑没读过《庄子》——或者假装没读过,说你到底想怎么休息?我说我决定调整一下状态,写个篇幅比较短的、轻松点的、没有任何要求的、最好是连出版也没机会的作品。编辑一听最后一条,转身走了。

于是就有了《太白金星有点烦》。

最初我并没打算写这么长,预估三四万字就差不多了。不过创作的乐趣就在于意外,随着故事展开,角色们会自己活起来,跳出作者的掌控,很多情节不必多想,就这么自然而然地发生了。我要做的工作,只是敲击键盘,把这些东西从脑子里召唤出来。每天两三千字,前后一个多月,结果写完了回头一看,好嘛,居然有十来万字。

也好,尽兴了,疲惫一扫而空,这次不亏。

有朋友问我,你是不是原本打算把八十一难从太白金星的视角写一遍,写到后来懒了,才把宝象国后头几场大戏全部略过去了?这个还真不是,我动笔前,就模模糊糊预感到宝象国会是一个节点,写完宝象国的事情,故事的重心将会不可避免地发生变化,再如之前那么一难一难写过去,会变得很乏味,也不合心意。

当然,这种乘兴而写的东西,神在意前,一气呵成,固然写得舒畅,细节不免粗糙。不过写文这种事,粗糙的澎湃比精致的理性更加可贵,以后有机会再雕琢一下便是。

吴刚伐桂,就算不留下任何痕迹,也乐在其中。有时候创作亦是如此。

马伯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