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章
四人在边界线同时停下脚步，两两对视，目光蕴含着万语千言，一时无人说话，唯有心跳声，声声入耳。
“繁玄庭，我等你很久了。”青诀的声音淡薄，莫离随之朝他望去，青诀没有再看她，而是转头对繁玉道：“还在犹豫什么？”
繁玉点点头，他对莫离安抚地一笑，轻轻拉动她的手，破开那层透明的结界，轻而易举地就将她带离了繁玄庭身边。
莫离只感觉周身仿若陷入一层薄薄的水中，很快挣脱出来，被推入青诀怀里。青诀的怀抱温暖，是她想象了许久的样子。她被青诀一手抱着，抬头望着青诀雕刻一般的眉眼，流露出令她心动的一点爱怜。
“你二人有何话说，便赶紧说完，我带莫离先回去了。”青诀瞥了繁玉一眼，毫不留恋地后退离开。
白色的波浪两边，只留下父子二人遥遥对望。
“繁玉，你怎么还不过来？”繁玄庭急迫道。
“父亲，我手上有精魂锁，没有钥匙，一旦离开天界，我会魂飞魄散。”繁玉淡淡笑道，露出手腕。精致的银色细锁在他的手腕上泛着莹光，繁玄庭惊愕之下，几乎不能往那个方向看，咬着牙不说话。
“所以，你明知道回不来，也要一起骗我？”
“我知道无论如何，父亲都会原谅我的。”繁玉轻声道：“莫离是我的好友，我不能看着她受苦。从小到大，我都以为是你不要我了，多谢莫离带来父亲的传话，原来你从没忘记我，如果有机会，我还是想回东海虚，想生活在父亲身边。”
四周静谧已极，繁玄庭见繁玉已经转身要走，伸手狠狠捶了一下那晶莹结界，然而他并不能像繁玉那般穿过结界，他的力量击打在结界上，只牵扯出一片涟漪。
繁玄庭闷声闷气道：“你等着，为父已经得到重明丹，破开结界也不是难事。”
明明身后就是他的数万鲛兵，明明眼前就是他的亲生儿子。
繁玄庭等了半天都没有回应，正准备离开，繁玉又转过身来。
他的手穿过结界，将一个泥人送到繁玄庭面前。
“这是我很宝贵的东西，父亲将它收下吧。”
繁玄庭接过泥人，粗糙的大手碰到繁玉纤长而冰凉的手指，两人同时抬头。
同样高挺的鼻梁，一样的角度，似曾相识的眼眸。他长成了大人的模样，和他曾经心爱的女子极为相像。他的心地也像母亲，都是同样的善良，善良到有一丝的软弱。
繁玄庭眼也不眨地看着自己失去多年的孩子，看他优雅的身姿，流畅的肩胛，漂亮的眉眼，他从未见过这个孩子，每天想象他长得会像是谁，是什么样的气质，有怎样的眼神。
印象中，那个孩子在襁褓中对着他笑得很开心，身为父母，永远是深深爱着孩子的，不管他做了什么错事，都会原谅。
“繁玉。”繁玄庭轻声道：“你记着，你是我繁玄庭的儿子，是东海少主，这整片的海域，无数的鲛人，都会追随你，永远挂念你。”
“我知道。”
“你若是受了委屈，为父一定会护你。”
“嗯。”
“再等一等。”
“好。”
两人沉默半晌，这一回是繁玄庭先转身离开，繁玉目送着他，看他在无数鲛人的簇拥下离开，这样威仪赫赫的东海之主，为何鬓边却会有了白发。
莫离被青诀领回天界，一路都没得到一个正眼，直到进入天极殿，青诀还是有点生气的模样。
莫离眨了眨眼睛，嗫喏道：“天君还好吗？他回来了吧。”
“承蒙你惦记着，我如今还不错。”昊凤从屏风后转了出来，冷笑道：“这么说，为了这么一个区区小妖，你果真带繁玉去见繁玄庭了？”
前面的话是向着莫离，后面却是在质问青诀。青诀目不斜视：“此为事实，莫离救了天君的性命，我天界从无背信弃义，罔顾恩情之人。”
昊凤大怒：“你难道不知繁玉是何身份？不经本神同意，私自用我的药……用质子换取莫离，羽神果然秉性正直，有恩必报。”
青诀点头：“不错，不过天君上一次寒症发作，本神发现输送了一些真阳之气后，天君的病症有所缓解。东海少主体质孱弱，今后已经不适合再为天君医治，可由我来代替他。”
莫离一惊，死死扣住自己双手。她可知道那寒症有多么可怕，青诀为天君输送神力，该有多么辛苦。
这话令昊凤再也说不出什么，如今青诀是唯一能替他续命之人，昊凤怒视两人一会儿，冷哼一声，拂袖离去。
莫离连忙上前一步，拦住就要离开的青诀：“羽神大人，谢谢你带人来救我，莫离就知道您是舍不得我的。”
青诀连理都不理她，躲开她就往前走。
“羽神大人？你到底生的什么气啊，你说了莫离都改还不成吗？”
“我管不了你，你自己的主意大得很，连鲛人的东海都敢去溜达一圈，如今能回来是你命大，你还洋洋自得，不知悔改！”
莫离伸手拽他衣袖：“我知道悔改知道悔改，下次昊凤哪怕就要被抓走了，我也不救他了还不成吗？”
青诀被一堵，差点儿气地拍她一掌，他深深呼吸好几下才平复下来，“你是成心和我作对？”
“那你到底生的什么气？还是当初我说要跟在昊凤身边，你到现在都没原谅我？”莫离也不明白了，她不是毫无脾气之人，面对无理取闹的羽神很头大：“你到底要我怎么样啊？”
大殿的香炉里烟火笔直，无数光线透着菱花状的窗格照射进来，云纱在空中随风飘**。
青诀望着眼前的小花仙，语气忽地淡漠至极：“我不要你怎样，你今后勤于修炼……”
“勤于修炼，早日成仙，这就是你要对我说的话吗？”莫离怔怔看向青诀，有一瞬间声音都是颤的：“您对我，当真没有别的话要说，每次我问你，你都是这句话，成仙，成仙，我根本不在乎这些，你到底知道不知道？”
青诀冰冷道：“不然你想要什么？”
“我想要的，从来……从来都是……”
青诀见她双目通红，陡然心中悸动，不等她说完，已经抬脚要走。莫离死死拽住他：“我想要羽神大人，我，我其实很喜欢羽神大人。”
莫离好不容易把心里话给说了，感觉胸口跳得像是擂鼓一样的那个东西几乎都不属于她自己了，战战兢兢等着青诀的反应。
出乎她意料的是，青诀好似没有什么反应。
他自然知道，小花仙是喜欢自己的。与繁玉、昊凤全不相同，这小花仙总算没有白养，倒还算有点良心。
“羽神大人，您听到我说什么了没有？”
青诀心里暗自满意，任由小花仙扯住自己，之前沸腾的情绪也全都平静下来，冷冷清清道：“你喜欢本神。”
“嗯，是这样没错，这种喜欢不是寻常的喜欢，是想和您在一起的那种，你知道的吧？”莫离再度确认。
青诀又要走，莫离连忙拽住他，心一横，往青诀怀中一投，趴在他胸口抬头看：“羽神大人，您听了我这话，怎么连个答案都不给呢？莫离很喜欢你，喜欢好久好久了。”
“之前不是说，把我当父亲，母亲，亲人。”
“不是不是，那是莫离昏了头才这么说的，莫离很快就想明白了，不是那种亲人的喜欢，就算是，那也因为您对莫离太好了，比亲人还好。反正，就是那种，想要结成仙侣的喜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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