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八章
莫离微微弯起嘴角，似睡非睡中，忽然听到几声咳嗽，她睁开眼，借着从洞口透进来的一丝光亮望向昊凤，此时的昊凤再无一丝骄傲高贵，而是缩成一团，瑟瑟发抖。莫离凑近一些，惊讶地发现他暴露在外的皮肤上都透出白霜，“啊”了一声，惊道：“你，你怎么这个时候发了寒症。”
昊凤冻得整个人都快僵了，闻言还不忘抬眼反驳：“我何时发病，难道还要和你这小妖商量。”
气愤之中，也不叫她小花仙了，直接一口一个妖怪，指挥她将自己放平，又让她去门口坐着，不要烦他。
莫离好容易将他抽搐的手脚按平，心道不和病人计较，见他呼出的气都冒着寒意，不禁为那块“永恒之冰”的威能大感惊疑。又见他实在难受，偷偷溜出去用叶子盛了水给他灌下去。
昊凤双臂抱着自己，靠着石壁躺在地上，那冰凉的石壁此时都仿佛比他要温暖。勉强喝了几口水，仍不忘骂人：“你这小妖何苦装模作样，不趁机逃跑，或是杀了我吗？”
莫离幽幽道：“你再乱说话，小心我真的对你动手。”
昊凤僵住了，过了好半晌，听莫离又道：“好了，我骗你的，你还生着病，别生气了。”
这小妖头一次对他道歉，昊凤听着都能听出其中的不服气。不过也便罢了，如今能否活着回去还是未知，何苦和她斗气。莫离见他脸色不好，又劝道：“唉，其实你没必要这样疑心我，我今天再认认真真地告诉你一次，我对你，对天界是真的没有坏心思的。我就是很普通的一个小花仙，每天的愿望只有吃饱穿暖。”
“……随你怎么说。”
“是真的，那还有一个愿望我只告诉你，我想留在蓬莱阁，陪在羽神大人身边。其实我看你人也还不错，为什么要老是针对我呢？还有羽神大人，他对你其实很好，说起来，你们是怎么认识的？繁玉同我说过，以前羽族的日子过得并不好，你知道什么内情吗？”
昊凤听她在耳边唠叨个不停，身体中的寒意比起她的聒噪都似乎没那么难以忍受了，冷冷道：“你知道什么？大黑暗时期，我们羽族几乎被屠戮殆尽，不是用过得不好来形容的。”
莫离摆出一副洗耳恭听的姿势，昊凤见她如此，便打起精神，一边冻得发抖，一边将往事讲给这个什么都不知道的傻妖怪。
原来昊凤的母亲——羽族首领白煌，是一只无比美丽英武的白孔雀。当年她为了从凶兽饕餮嘴下救下昊凤，跳入了明眼人一看便知的圈套，白煌袭击了当时的元尊被其杀死，而羽族也被株连屠戮殆尽。
在昊凤最痛苦的时候，是云幽和青诀一直陪着他，护着他。同时，因为这件事，昊凤时常叮嘱自己遇到类似危险的状况，不能像母亲那样因感情而丧失理智。同时在心底对无辜的羽族抱有歉意，才会盲目信任侥幸生还的雪鸮黑风。
莫离听他说起往事，自责之意极深，忙道：“这也不怪你，你当时还小，怪就怪设下圈套的坏人，还有那个黑风，一个人的好和坏，从表面上是看不出来的。”
昊凤哆嗦着瞪她：“我看你就不像是个好人。”
莫离面露震惊：“你是不是被冻瞎了？”
追杀果然未停。
鲛人士兵似乎不将天君击杀在此誓不罢休，拿着沾着血的利刃一寸一寸地搜索。他们的皮肤在炙热的幽都冒着阵阵寒气，时不时的呼喝声顺着风传入山洞，再过不久就会找到这里。
莫离蹲在洞口警惕地朝外面望，昊凤的寒症并未褪却，仍旧无法动弹，以他这样的状态，就是想走都走不了。
“你走吧。”病中的人似乎格外感性，竟然破天荒说了这么一句话，虽然看着像是马上就后悔了，但莫离也觉得自己听着就惊悚，回头道：“果真？不后悔？”
昊凤面露杀气，莫离嘿嘿一笑：“你还能再表里不一一些吗？”
她也不是完全厌恶昊凤，这人幼年的经历太过可怜，莫离的心不是石头，对着这个性情凉薄的人不由自主地生出一点同情。他不过就是遭遇太惨，所以心理比较扭曲，毕竟青诀这么看重他，长得也还算可以，勉勉强强排在天界前五，就这么死了未免太过可惜。
莫离考虑半天，总是觉得救了他也未必能得到感谢，特别想趁他病着踢一脚试试感觉，忍了忍，同他道：“我出去引开追兵，你在这里待到寒症好了，就赶紧去找救兵吧。”
昊凤警戒地望着她。外面的声音越来越近，莫离也来不及多和他解释，只匆匆道：“你回去之后，别忘了好好待我们羽神大人。”说完摆了摆手，就这么溜了出去。
昊凤呆呆望着她，伴随着不久之后的一阵嘈杂声，追兵果真被越引越远，他勉力爬起来朝外面望，幽都已到夜间，白天里火红的花朵仍旧盛放，点点红色的光芒自那小小的花朵中透出，密布整片地面，恍若一片热烈的星辰。
密林之中，鲛兵扬手洒出一张大网，莫离脚尖轻旋跳过，顺着河流一路逃跑。她修习过步步生莲，又辟谷有成，身法轻盈，与从海中出来，踏上地面的鲛人展开追击，竟占了优势，不一会儿将距离拉远。
正觉得自己能够逃过一劫，后面风声传来，那些鲛人眼看要追不上她，竟然放箭想要射杀。
莫离吓得要命，只好拼命往树后躲藏，冷不防肩头上一只大手抓来，将她拎在空中，莫离双脚离地，如铁钉一样的手指捏着她的肩膀，痛得她呲牙咧嘴，转头一看，那个巨人似的箬岚冲她冷冷一笑，咧开的大嘴里全是尖牙，登时叫她把所有骂人的话都憋了回去。
双方实力差距太大，莫离身陷囹圄，任由箬岚将她五花大绑扔在一个铁笼子里，晃晃悠悠被运回东海虚。
这一路上可是遭了不少罪，鲛族与天界是宿敌，那些鲛兵纪律严谨，没对她妄动，但每个望着莫离的人的双目都透出嗜血的神色，吓得莫离夜不能寐。除此之外，一路上她除了几口清水，什么食物都没有下肚，虽然辟谷后她能靠天地灵气过活，但在青诀身边以来，莫离何尝受过这种委屈。
这次为了救昊凤，莫离感觉实在太过吃亏，一路都念叨着再见到昊凤非要他好好赔偿不可。一行人很快抵达东海，却只将莫离押送到一个海岛之上，连东海虚长什么样子都没叫莫离看到。
当天下午，繁玄庭就亲自来拷问莫离。莫离被押到一处黑幽幽的房间内，举目四望，地面上黏腻非常，全都是腥臭的污渍。而墙面上挂满了她闻所未闻，见所未见的刑具，不远处的一排牢笼中关着的囚犯一个个都趴在地上，凄厉的喊叫声令她头皮发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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