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九章

红光与金光错杂交锋,那些风吹得附近没人能够靠近,唯有青诀似乎被什么保护着,静静躺在蓝色晶石一旁。漫天红雾,几乎要将大半个东海包裹进去,风儿提着剑,那柄剑借着她的力量轻盈地舞动,如同飞絮柳影,划破元尊护体金光,在他身上割出血纹。

然而这还并不够,风儿在他身上割了两刀,身上虽然也挨了一掌,却不觉得疼似的,剑法愈来愈快,元尊手上胡乱打出仙光阻拦,却已经力气不足,嘴里发出“嗬嗬”的粗重喘息声。

风儿朝他逼近,第一剑被挡住,第二剑刺透元尊祭出神印,第三剑当胸刺下!

“风儿!饶过我师父!”

风儿余光瞥见一道白色身影飞身而来,当即改刺为划,又在元尊身上制造出一道横贯剑伤,提剑指向来人:“云幽,你竟有胆子来东海,还敢给他求情!”

云幽一路奔波,刚刚赶来便看到这惊人一幕,忍着惧意哀求道:“我知你神通广大,只是求你看在我和师兄的面上,莫要杀我师尊!”

果然她还不知元尊亲手刺杀青诀一事,但风儿此刻却懒得解释,想起上一世自己被缚在那水牢之中,热辣辣的刺痛和冰冷的水牢,借着一道天窗的光芒,看清云幽高洁如兰从外走来,那长长的裙摆如同一大片白洁的莲瓣。

风儿一下子“嗬嗬”阴沉地笑出了声。

前世如同梦境,却再真实不过,新仇旧恨涌上来,风儿的目光延伸,看到青诀身下流淌的鲜血,喉间的笑声骤然停了下来,愣愣看着毫无声息的神尊。

云幽见青诀躺倒在地,以为他也是被风儿所伤,浑身发抖地想要后退,可目光落在元尊身上,却勉强自己止住脚步。她见风儿忽而大笑,忽而发愣,心中实在惊惧非常,脸色煞白地恳求道:“风儿……我师兄他……待你是真心的。”

风儿点头道:“他的真心与否,不须旁人告诉我。”

云幽听得心里酸楚,半天才又继续道:“我师尊……其实并无恶意,他一心为了三界。”

“什么为了三界,说得好听,你当真以为这天界上还当真有人牵挂三界众生!”风儿冷笑几声,元尊听她如此说,面皮变了变,却没再多说什么,使了个眼色,让身后天兵朝风儿靠拢。

“若当真牵挂三界,为何为了区区神位变动就容不得异族通婚?若当真牵挂三界,为何雨患妖灾不管,满天地的寻觅一颗荧惑珠?若当真牵挂三界,为何灭羽族,杀鲛人,连自己的徒儿都不肯放过!”

云幽听得浑身一震,张了张嘴却说不出反驳的话来。在场天兵天将面面相觑,想到这段时日昊辛所作所为,还有元尊作壁上观,一个个都面露复杂之色。

元尊听风儿牙尖嘴利,但有云幽牵制她注意,急忙调动神力调息。他见那繁玉不知何时靠近了万年寒冰,眼中一冷,飞身而起,要将他擒在手中。

风儿此时纵然已经失去大半神志,被那荧惑之力所影响,整个人都恣意随性起来,但看到元尊竟试图想要去抓繁玉,冷冷朝着元尊方向放出一朵不断旋转的红莲。那红莲莲瓣如火,所过之处烫得人没法靠近,有几个不知道利害的天兵试图用法力将红莲打散,却都被莲瓣卷入花中,连惨叫都来不及发一声就灰飞烟灭。

元尊认出红莲厉害,登时收了手,眉头一竖,换了方向一把拎起云幽,挥剑挡下风儿劈出的一剑,借力远远**开。

他还以为风儿要乘胜追击,等了一会儿,却见风儿也走近那寒冰,却没有去看繁玉父子二人,反而蹲下身,将躺在地上的青诀扶了起来,让他靠在自己怀里。

她一手扣住青诀脉门,觉察出有浅浅气息尚存,眼前不知为何蒙上一层水雾,眨了眨眼,朝着云幽冷冰冰道:“你师兄到底是谁伤的,你那弟弟看得一清二楚,不如你问问他?”

她嘴角咧动,竟是露出一个阴森嘲讽的笑容来:“都说一日为师终身为父,虎毒不食子,原来天界元尊便是这样令人尊崇。”

云幽果然不可置信朝着元尊望去,元尊无法辩驳,此刻只铁青着脸怒视风儿,气得胸口起伏不定,偏偏云夜还要在一旁火上浇油,把方才元尊刺中青诀一事详详细细和云幽说了一遍。

元尊面色更差,想来若是没有风儿在一旁虎视眈眈,必定会一掌打在云夜身上。

风儿见云幽气息不定,又在一旁凉飕飕道:“果然是亲厚友爱的师兄妹,既如此,你还要劝我饶了你师父吗?”

这问话像是一柄利刃,刺得云幽心间剧痛。她慌乱地后退几步,见元尊嘴角沁血,想起幼时多少故事,但青诀就躺在不远之处,和青诀、昊凤从小到大的所有,一点一点地在脑海里浮现出来,令她头脑混乱,嘴唇翕动两下,却是问向元尊:“师父,为什么?”

风儿听她问话,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那红色迷雾仿若被她的情绪所感染,向着众人扑去。天兵们慌乱地祭出各种法器抵挡红雾,风儿坐在地上,看着静静不动的繁玉道:“你若想救繁玄庭,便趁此时吧。”

风声猎猎,耳畔尽是呜呜的狂啸。繁玉一身的伤,沉默地望着那块万年寒冰。他伸出手碰了一下寒冰,却没有足够的力量破开封印,风儿见此皱眉摇了摇头:“我体内力量皆为煞气,这封印要精纯仙力才能破除。”

繁玉怔忡着点了点头,对着那寒冰中英伟的面庞看了一会儿,缓缓道:“父亲,孩儿是繁玉。”

事到如今,再无需要隐瞒之处,繁玄庭微微惊愕,很快沉下面孔。他自然识得繁玉,此人在凡间时便经常出现在风儿左右,繁玄庭暗暗打探过他,断定他为人沉稳聪颖,正义端方,虽曾觉得他面熟,却从未认真想过,他与自己到底有何渊源。

而今再看,这青年眉目清朗,若当真往深处去想,便能看出他长相细微处俱是自己和决眉的影子。寒冰之中,繁玄庭抬眸看着他,感受到遥远的呼唤和血脉的羁绊,心底突然涌起了一股满足之意,他想起决眉同自己说过的转世之说,又想起青诀隐隐透露的改换时空一事,只是万万没能想到,自己心心念念想要护住的孩儿,竟真的长到这么大,他怀里抱着的那小小婴儿,细看面目,岂不正和长大后的繁玉一模一样。

寒冰中,繁玄庭的气息忽然膨胀,一股寒气将周围蠢蠢欲动的天兵封住,繁玄庭目视着繁玉,沉声道:“好,好,是我的好儿子!”

他声音不大,却十分雄俊。繁玉蓦然望向他,好似看到曾经自己与他隔着东海与天界的结界遥遥相望,如今也是如此,但又有一些不同,繁玄庭目光中不再是怨恨和愤怒,反而隐隐俱是欣慰感怀。

“你会健康长大,你母亲若是知道,也必定欣慰。”繁玄庭道:“我筹谋数年,只为反抗昊辛,保住东海,如今既然看到你平安长大成人,昊辛又已死去,这东海,看来也并不需要我了。你母亲去得孤单,我若迟迟不去找她,只怕她会忘了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