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二章

这番大胆剖白,若不是众人皆尽看着她神色平静,语气安稳,都要以为风儿莫不是疯了,才会将这个惊天秘密当着众人的面说出来。

就连一直对风儿横竖挑刺的云幽都瞠目结舌,半晌道:“你莫不是疯了?”

她问出众人心中疑问,风儿将身世说出去,却只觉得浑身轻松,她对众人看法已是不在意,繁玉也罢,云夜也好,都为了护着她费尽心思,眼下蓬莱境危急,她这个一切的罪魁祸首,又岂能心安理得躲在众人身后。

若是这些人就此将她斩落剑下,风儿也再无二话,只是遗憾不能再见青诀一面,至于此生相守,她是早就不再妄想。

今日对她而言,只是十分平凡的一天,她想起许多往事,觉得能将一切都放下了,众人全都说不出话,倒是伯劳忽然展颜道:“原来如此,这么说来,神尊是为了护着我们,没有抛弃我们。”

她说着便朝着风儿甜甜一笑,美滋滋道:“我知道神尊不会无缘无故下凡的,只是他怎么也不找我商量商量,难道觉得我帮不上忙?”

风儿见她这般,只是觉得好笑,心里不大确定伯劳是不是没有听明白,只问她道:“那你还怪不怪他?”

伯劳笑道:“已不怪他了,不过神尊既然寻到了你,然后呢?”

一直不言语的孔雀忽然道:“自然是想和她结为连理,神尊最注重规矩礼法,按他性子找到荧惑珠,怕是要一剑斩了,可拖到如今也没动手,八成是看上这姑娘。”

他见众人神情诡异,不屑道:“我乃掌管世间真情的神鸟,这点小情小意一眼就看得通透。”

云幽恨恨道:“如何证明你说的是事实?”

孔雀摸了摸自己的卷发:“她头上那红芍药,沾染神尊情意。风儿,这是神尊送你的不是?”

风儿静静呆坐一会儿,不知他是怎么从芍药发簪上看出这些来,半晌才默默点头。

芍药为爱情之花,但作为头上配饰却也还算常见,众人都没有细想过,此时凝眸注视风儿头上发簪,纷纷察觉几分熟悉神力,又听孔雀淡淡吟道:“浩态狂香昔未逢,红灯烁烁绿盘笼。觉来独对情惊恐,身在仙宫第几重。神尊送一女子发簪,难道这还不够清楚?”

众人头脑昏昏,已是方寸大乱。青诀得道多年,雍容深沉,从不为任何事任何人动摇,想不到一旦动情,却几乎动摇天地。孔雀见他们信了几分,慢条斯理道:“我看就先留着她,反正天君早就想对蓬莱境下手,早早晚晚而已,何苦再搭上一条性命,毁了神尊情意。”

风儿听得眉头皱起,她不是傻子,这些羽仙更加不是,明明知道自己是荧惑珠,怎能就此放过,可看着这些人的模样,竟当真打算就此放过她。

不仅如此,还要护着她。

这又怎么可能,这又如何说得通?莫非羽族十二仙都是傻子,不懂权衡利弊?

无论她怎么想,到头来这些人竟真的没有动她,让她和大小繁玉两个继续待在蓬莱阁,依次离了此地,商量打理如何溜进天牢的细节去了。

窗外园中是采采流水,蓬蓬浓春,风儿只觉得一切都不甚真实,那云幽走时一副备受打击的模样,却似是终于说服自己相信了一件无论如何都不肯相信的事情,看着风儿的眼神复杂非常,却并未再口出恶语。

她却没忘了将云夜带走,云夜走时气鼓鼓,喃喃道:“原来你们都不知这老神仙心思,早知道我一早说出来,在凡间时若不是顾忌你们神尊,我早和风儿两情相悦,你们神尊仗着自己法力高强,防我跟防贼似的,我这般翩翩公子,年轻俊杰,难道比他差很多了?风儿,你不如再考虑考虑我,他如今在牢里出不来,你可要惜取眼前人啊!”

一番话说得那些羽仙都听不下去了,纷纷加快脚步,云幽脸色铁青,最后干脆施法封住云夜嘴巴,把他连拉带扯地揪了出去,彻底失了天界仙女最为人称道的高贵气质。

窗外皓月升空,风儿和衣上床,时刻等着半夜被人揭发捉走,谁知一直到第二天天明也没人过来。

繁玉当夜未睡,几次提起神识查看四周,望着沉沉睡去的风儿频频皱眉,若有所思。

最先上门的竟是鹌鹑,小小的个子拎了整整一篮仙果,上供似的送到桌前,殷殷瞧着风儿道:“你爱吃什么果子?天界的果子我都爱吃,这些是甜的,这些是酸的,这些又甜又酸。”

风儿见她天真烂漫,虽然没什么胃口,却不忍拂她心意,挑了个酸甜的吃了,又让繁玉来尝。繁玉自昨日风儿对众人坦白后就似乎有些怒意,表面瞧着没什么,风儿却能感到他的疏远。

鹌鹑不知道两个人之间的心思,见他们不说话,也有些讷讷不敢多言,幸而风儿似乎对她颇为照料,哄着她说了些话,又讲了讲凡间趣事,把鹌鹑听得着迷不已,轻轻拽着风儿衣袖,小声道:“我和伯劳听说神尊去了凡间,也想跟着溜下去的,后来被人发现,又被捉回来,关了大半月。”

风儿想到那情景,两个女娃娃偷偷溜出来,还以为神不知鬼不觉,摇着头笑出来,鹌鹑不懂她为何发笑,也跟着傻傻发乐,风儿更加觉得这小鹌鹑傻乎乎的,笑得揽住她,摸了摸她的头。

鹌鹑扑在她怀里,只觉得风儿怀抱温暖,还有些清清淡淡的香气,不由大起亲近之意,后来注意力又被小繁玉举起的小手夺去,依依不舍离开风儿怀抱,跑去和小繁玉玩耍。

风儿看着两人,转头对繁玉道:“你还生我气?”

繁玉愣了愣,这才知道自己情绪被她看出来,他昨天气风儿不顾安危,恣意言行,今天气也没消,但被风儿问出来了,就简单道:“你就这么信他们?”

风儿摇摇头:“不曾信过。”

“那是为了什么?”

“为他们不该这么不明不白地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