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五章

夕颜听她这些控诉，本来以为这只是流言而已，不欲多加解释，谁知风儿说得太过离谱，竟还牵扯到云幽头上。

她遂暗暗打量这小小的凡间女子，见她神色悲愤仓皇，显然因为归墟神女逝去一事大为伤痛，心里想到前段日子青诀所作所为，忽然将一切都融会贯通，明白过来。想了片刻，心领神会道：“如此说来，是云幽告诉你这些事情，而你全都信以为真。”

夕颜示意鹤仙收了羽剑，她向来为青诀心腹，鹤仙对她颇为尊重，因此尽管不愿意，也按捺住情绪收了法力，抱臂倚在门边，隐隐防备她逃出去。

风儿被她一说，心头觉出几分不对，见夕颜面色柔和，虽然十分难过，仍是分出几分注意力到她身上，准备听她要说些什么。

“那又如何，云幽说你与青诀十分信任，青诀对你也多有情意。”风儿说这些时，只觉得脑海中那片红色屏障隐隐鼓动，似有一种磅礴力量要冲进体内，连忙按捺思绪，将手指缩在袖中，暗暗掐住手心。

夕颜摇了摇头，把之前青诀对自己所交代之事从头到尾又想了一遍，更加明白过来前因后果，半天才笑道：“神尊曾说，他不欲再参与天界诸事，要离开天界，去往凡间，你可知道他为何忽然如此？”

她语气平静，在这空旷大殿之中浅浅传开，隐隐带了几分回音，更加有空灵之意。“我曾劝说神尊，既然不想理这些事情，大可闭关不出，或是择一处清静之地，如上古神尊那般，何苦非要下凡？神尊却说，他在凡间有人牵挂，那个人，想必就是你了。”

此话一出，不仅鹤仙瞪大眼睛上上下下打量风儿，就连风儿也觉得不可思议。她自恢复记忆以来，也不是没有想过青诀当众击杀重明鸟，推拒羽神之位的原因。想来想去，便只有一个解释，那就是青诀要铲除重明鸟这个未来的祸患，这才不惜一切，孤注一掷。

谁知今日夕颜却说，他是为了下凡，为了那个牵挂之人，才行此事。

风儿蹙着眉头不去看她，夕颜见她这般，却似是早有预料，任是谁乍闻亲友离去，身心皆苦的情况下，都不会因为三言两语相信旁人。

夕颜叹了一口气，望着她一笑，语气平稳：“你先莫急。你只需让鹤仙评一评，你和我到底是不是真的相象？我自小虽服侍神尊大人，但与神尊只是主仆之情，神尊对我甚为了解，知道我性子温暾，在我看来，你我之前竟并不十分相似。”

她这话说得到底保守一些，还是鹤仙直接，她挑起一边眉毛，面上露出几分嫌弃：“夕颜为月光神鸟，性格柔和安静，与你这性子可完全不同。”

所幸风儿长相还算标致，虽如今面色苍白，毫无血色，却也有一种脆弱之美，只是太过逞强，又实力不足，因此鹤仙仍是对她看不惯居多，却并没对二人容貌差异做什么评判。

风儿听到鹤仙的话，虽然里面有些刻意贬低自己的意思，但她心知鹤仙跟随青诀，性子耿直，从不轻易说谎，便将她们的话稍稍听进心里一些。想了一会儿，敷衍道：“若果真并无相像，便是云幽糊弄我了。”

其实这种事情云幽上一世做得不少，只是风儿当时自卑而又弱小，当真被她所骗，如今历经世间种种再回头细想，云幽所说的话，的确不可全信。

此时却不是她能静下心分析感情的时候，决眉亡故这件事，对风儿打击甚大，她直到现在还恍恍惚惚，总觉得脚下浮动，似是踩着云团一般，夕颜一直关注她状况，见她神色恍惚，又劝说道：“人死不能复生，如今你这样的情况，若当真去复仇，怕也是无端送命，不如再等一等，待我们将神尊救出，再另行商议。”

风儿只觉得心脏猛地一跳，也不敢去想青诀如今是何般境遇，哑声道：“既是这样，我即刻就走好了。”

鹤仙冷笑：“你也太天真了些，当我蓬莱境是什么地方，能容你来去自由。若你被人发现，上报天君，连累我羽族众人，到时又该如何？”

她朝夕颜望了一眼，两人迅速对视一眼，均是有了筹谋，鹤仙又道：“你就好好待在这里，暂时不要出去。”

风儿不愿跟她两人如实说大小繁玉的事，闻言眸色微微一变，试探道：“让我待在这里可以，但你们不能派人守着我。”

这话一出，鹤仙和夕颜彼此又互相对视一眼，竟都答应了下来。风儿不意她们竟然这般好说话，总觉得这两人定有什么阴谋，已经打定主意，待她回去找到繁玉，就立刻顺着原先地道逃出去。

她自从得知决眉丧命，便觉得整个人都在被体内的荧惑之力不断冲击，极艰辛才保住理智，此时得了夕颜保证，身心都跟着微微一松。此时脑海里不断沸腾叫嚣的红色屏障也终于再次沉静下来，风儿见她二人没有要走的意思，便自顾自走出大殿，进了不远处的水木轩中。

楼阁依然，净室未变，然而世异时移，一切都再无痕迹。风儿上下打量，见那小**并无被褥，空空****，唯有数列架上的书本排列整齐。夕颜和鹤仙此时尚未离开，见她在蓬莱阁中行动自如，看那模样似是对此地极为熟悉，颇有些反客为主的意思。

鹤仙像是突然开了窍，转头问夕颜道：“神尊几万年未曾去凡间，为何忽然如此在乎这般一个人，莫非此人来历不凡？”

夕颜摇了摇头，只是道：“我也不知具体缘故，但神尊宁肯以这般手段也要常留凡间，可知神尊意志坚决。或许这位风儿，果真在天界也有过一番历练，只是你我法力尚不足以推算。”

鹤仙只觉得不可思议，正想出言再问几句，忽然见到风儿熟门熟路打开一旁小柜，从中取出锦被放在**，又去书架后的柜子中拿出茶具，对夕颜点头道：“借个火煮些花露。”

鹤仙看得目瞪口呆，心中各种念头不断交错，不知怎的，竟然觉得眼前之人果真有几分熟悉，可她可以确定，自己从未见过此人。过了半天，才皱着眉头展翅而起，头也不回地飞离此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