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三章
风儿一愣，伸手将繁玉抱住，又听决眉催促：“还不快走！莫要再耽误，我们稍后会和！”
风儿仍是满心疑惑，可她看了看决眉，又看了看青诀，自家师父没什么表情，青诀脸上也是淡淡的，她心里却总觉得不妥，期期艾艾朝着门外跑了几步，又停下脚步，回头看向两人。
他们仍是那样看着自己，这一回决眉嘴角含了笑意，像是每一日见到她时那般，像是最平凡的一天里，她和师父的对视，决眉的手轻轻抬起来，似是想要再抱一抱她，却又放了回去。
她喉咙忽然一堵，眼睛涩涩的，强忍着才没有流出泪来。
“青诀！你发誓！无论如何也要护我师父周全！”
青诀一愣，缓缓地，一字一句道：“我发誓。”
“快走！”
风儿遥遥向后回望。
黑蒙蒙的雾气之中，小院里燃着唯一的灯火，隔着这样远的距离，像是一盏摇曳的烛。
烛光越来越暗，逐渐消失不见。
她内心慌乱，手臂僵硬，却仍是牢牢抱着怀中婴孩，脑袋里充斥着各种杂音，眼前也有些模糊，在一片黑暗中不辨方向地奔跑。
铺天盖地的叫喊声似乎无法停止，无数流光降落到地面上，风儿躲在一片草丛中缓了缓，怀中婴孩不哭不闹，仍是安静地睡着。
遥遥的，她看到天空之中出现一片蜿蜒水光，在整片黑暗中格外明亮耀眼。一个极小的人影正跪在水光之中，水光化为寒冰，挡住无数天兵，而他面前出现了一片更加耀目刺眼的红色光芒，一人身披金甲凌空而立，居高而下审视冰盖下冥顽不灵的东海之主。
“繁玄庭，你私通上古妖兽，与她诞下逆天之子，此罪难逃！天雷！”
随着响彻云霄的一声怒吼，九九八十一道天雷劈下，尽数降落在繁玄庭身上。
风儿悚然一惊，只感觉全身血液尽皆倒流，定了定神才能继续看向天空。
此时那八十一道惊雷轰响之声稍歇，远远地看不清繁玄庭如今状况，但想来他以东海之主神威，也难以抵抗这般酷刑。
风儿死死咬着牙，只盼师父不要看到天空中的这一幕。她与繁玄庭虽不怎么亲近，但此人毕竟是师父的夫君，是这世上除了自己，唯一万事为师父着想之人。
她忽地想起自己一直没有敢问过青诀的那些事，曾经青诀承受雷罚的画面只存在于她的想象之中，如今亲眼看到繁玄庭受罚，她反而庆幸自己没能看到青诀受罚的样子。
这想法太过懦弱，风儿喉头哽了一下，不忍心再看繁玄庭的惨状，红着眼睛向外奔逃。
十万天兵被繁玄庭拦住这么一下，应当能够让青诀和师父有时间逃离，风儿脚下生风，调动一切力气飞速地逃离。
她没有再回头看一眼，自然没有看到大部分天兵仍是向着她们的小院冲去，满心指望着青诀能救师父一命，却不知木已成舟，命运终究无法抵抗。
“你若不杀我，待昊辛得到我体内的荧惑之力，就知道了风儿和繁玉的位置。”
青诀低垂眼眸，苦笑一声，摇头背对着身后黑压压的天兵。
“我杀了你，日后将如何对风儿交代？”
“糊涂！”
决眉咳嗽一声，气血翻腾，吐出一口鲜血。她脸色更加苍白，眼里都是祈求之色：“我身为归墟神女，体内存有一缕荧惑之力，若不被你用神力斩杀，这缕荧惑之力便会随我一起转世，使我生生世世受其所苦。我早知道你体内有一缕不知从哪儿来的荧惑之力，能有机会在斩杀我以后借着同源之力，将这缕荧惑之力暂时压下，不让其随我而去。你难道要眼看着昊辛杀我，继而推算出风儿位置，还是要看我自刎，带着荧惑之力轮回转世？！”
青诀脸色也变得苍白，攥紧拳头。
他当然想杀决眉，从见到她的第一眼起，就想杀了她，以免此人与繁玄庭有了交集，以免繁玉出生，引发天地大乱。
可因为此人是风儿的师父，他不得不忍住这个残忍的念头。如果他想，早能有几十种法子暗地里将决眉除去，哪怕是当着风儿的面杀了决眉，也能用幻术令她将一切忘却。
这些冷血至极的想法都藏在他平素的温雅与平静之下，只要决眉死了，再没有人能够打破天界平衡，风儿也更加安全了。他可以带着风儿远走，去一个谁也不知道的地方隐居，平静地度过一生。
缓缓地抬起眼，青诀咬牙望着决眉，将心里的不甘与愤怒压下：“你早就计划如此？”
若知道早晚有一天他将面对不得不杀死决眉的结果，或许他根本不会等到这一刻，哪怕拼着余生对风儿饱含内疚，也要在第一眼见到决眉时将她斩杀！
好一个归墟神女，不愧是归墟神女！
青诀眼眶微红，浑身的血液都是冷的。他缓缓抽出一柄剑，那剑是他在回到两万年前后重新炼制，只想用此剑护卫风儿一生，从未想过让它沾染决眉的鲜血。
决眉低声一笑：“你以为我为何屡屡阻拦你和风儿在一起，难道你当真以为，我是害怕你们彼此连累？”
她就快死了，因此全无隐瞒：“我本意是想让玄庭亲手杀了我，可他无法压制住这丝荧惑之力，后来我发觉你体内异样，这才有了这个想法。”
“你必定已是恨极了我，恨我用我这条性命，威胁着你杀我，风儿以后若是知道，你们两人必生罅隙。”决眉缓缓摇头：“可是你错了，风儿这个孩子，一时的恼怒是有的，但她不是不懂事，更不是不顾全大局之人。”
“我背弃天道，死后定将万劫不复，但我不是那等没有良心之人，你只需与风儿说清楚原委，她就算难过，但知道是我恳求你杀我，又怎会当真怪你？”
“她怪的，只会是我这个狠心的师父罢了。”
决眉忽地抬头，眼中倒映出从门外传来的无数金光。
“青诀！你身后就是昊辛！你还不动手，难道真的要让风儿丧命吗！”
青诀眼中寒光一闪，手中剑如山岳，然而他终究是抬起了手，将利刃对准决眉心脏。
“繁玄庭给我的离魂丹我不会吃，我在最后的卜算梦境中看到，我的这缕魂魄给了他复活我的希望，引发冰龙大战，造成生灵涂炭的恶果，而繁玄庭也带着深深的痛苦与执念被困寒冰晶石两万年。”
“已经知道的错误，我便不会再犯，青诀，就是此刻！”
决眉眼中散发出一股决绝之意，青诀将手中寒剑朝前轻轻一送，昊辛赶来之时，只见到青诀这一剑，力道极轻，仿佛挥手之间便带走一条性命。
他怒气勃发，大喝一声，就要冲上前查看决眉气息。
一缕荧惑之力当着两人的面自决眉的尸身上冲出，本该直入云霄，却忽地绕着青诀转了一圈，凝滞空中不再动弹。
“我的！”
昊辛眼疾手快，便要伸手抢夺，青诀脚步一错，一剑挡住昊辛，眼中却已经被赤红迷雾占据。
昊辛见多识广，怎会看不出他的异样，琢磨片刻后大笑出声：“你体内居然也有荧惑之力！好，今日别有收获！”
青诀历经两世，早就看透昊辛为人。此人野心极大，对那股能撼动天地的伟力早已经觊觎多时，此时见到荧惑之力，哪里可能罢手。
若仍然强行用体内神力压制荧惑之力，等自己落入昊辛手中，早晚会被他用各种方法夺取这股力量。
就在这短短的一瞬间，他已经想清楚一切，甚至立刻就不再压制体内那股荧惑之力，任由它冲破重重桎梏透体而出，与空气中萦绕不散的那一股荧惑之力汇聚结合。
昊辛惊慌地瞪大眼，怒声咆哮：“尔敢如此！你放虎归山，这荧惑之力无人控制，必将引得天地大乱！”
“天地难道还不够乱么，既然终究是要乱了，就让它再乱上一分。”
“青诀！你速速与我联手压迫住这股力量，这两分荧惑之力合二为一，力量太过庞大，若真的逃脱而去，再没有人能将它压制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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