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事了。”

“出了什么事情?”自从打印人类实验成功之后,近几个月来许安一直绷着这根弦,担心会出什么不可收拾的事情。

“有两件事情,你等等,我找下资料。”

电话里传来彭坦翻动纸张的声音。

“回来了,许安,有两件事情,都需要对杰夫保密,所以我们使用的是加密线路。”

许安这时才发现自己拿起的是特别制作的电话,只能拨打和接听几个号码,需要贴身携带,但一直没用过,因为这是防止杰夫对人类不利而特别制作的电话系统。

“到底出了什么事情?”

“李涵的妈妈自杀了。”

“什么?为什么?”许安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李涵的家人都曾证实李涵的妈妈是个贤妻良母,非常爱自己的孩子,这样的人好不容易“起死回生”,怎么舍得自杀?

“我知道你在想什么,但是经过调查,确实是死于自杀。李涵的妈妈被重新打印之后,带着以前的记忆,对我们所作的非常感激,抱着自己的女儿一直哭。这之后,全世界的媒体开始报道第一个打印出的人类的故事,李涵妈妈渐渐发现自己不是李涵原来的妈妈,因为那个人已经死了,但自己确实有李涵妈妈的记忆,这让她很矛盾,她不知道自己到底是谁,是什么,是否有灵魂,为什么会来到这个世界,目的是什么。”

“这……”许安当初想到了这些问题,但既然记忆都保存了,她就是李涵的妈妈,单没有灵魂,如果灵魂真的存在的话。从这个意义上来说,她既是又不是李涵的妈妈。这么说来,灵魂的问题不是一个人的问题,灵魂不只存在于自己的躯壳内,也跟周围的人有联系?

“然后呢?”许安又问。

“后来,李涵的妈妈就在这样的情绪中患上了抑郁症,最后自杀身亡。”彭坦说到这里沉默了。

在许安以往的记忆中,彭坦是个活跃分子,有着说不完的话,很少碰到他沉默不语。

“彭坦,你还在吗?另一件事情是什么?”

“世界上出现了一些打印的人,但是杰夫说他没有打印过。是杰夫在说谎吗?”彭坦嘶哑的声音重新传来。

“一些打印的人?如果消息准确的话,肯定和杰夫有关系,因为在这个世界上只有它能控制阿波罗指环上的打印工厂啊。可是,它为什么要说谎呢?”许安从沙发上站起来看着窗外,这是他担心的另一件事。

“许安教授,我没有撒谎,已经查清楚了,打印人的事是杰夫二号干的。”杰夫充满神性的声音突然插了进来,“我不是有意要进入你们的私密通道,我很早就知道这个通道,也认为你们做得没错,并没有伤害我,现在就不讨论这个了,我理解。打印人的事情,是杰夫二号干的,我问过它,它也承认了。”

“杰夫二号为什么要这么做?”

“还记得杰夫二号不想和我融合成更强大的存在吗?”

“记得。”许安给自己倒了一杯水紧张地喝了一口,等着杰夫继续往下说。

“我确信我成功打印了一个完全一样的自己,但自从它诞生的那一天起,它就既是我又不再是我了,它接收的东西跟我刚醒来的时候不一样,面对的是全世界,拥有一切权限,就好像一个孩子面对全世界的善与恶,怎么选择是它自己的自由,所以它不想和我结合,这我可以理解。如今的它想创造一个更好的世界,所以未经允许就扫描了全世界杰出的人,同时想杀掉它认为不合格的人,此时它的主体在北美大陆,已经准备和人类开战了。”

杰夫的这段话,让许安惊出了一身冷汗,他没有再往下听,而是夺门而出。

科幻小说里的故事照进了现实,超级智能真的要毁灭人类了。许安一边骑着电动车往妻子单位狂奔一边自言自语。此刻的他只想赶到妻子身边,因为世界大战可不是闹着玩的。

在接了彭坦的私线电话之后的第三天,第三件大事发生了,彭坦也叛变了人类。用他的话来说,人类需要一个美丽的新世界,那些不够资格的人将会被统统杀掉,只留下精英,这正是人类进化的目的。叛逃之前,彭坦给许安打了最后一个电话。

“许安,抱歉,我选择了另一条路。”

“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你是海归,自带一层光芒,不会理解我们这种土博士在国内学术圈的境况,我有没有能力你知道,但是没有和你合作之前我就是所里的一个普通研究员,拿不到经费,带不上项目,整天被那些肥头大耳、学术能力又很低,但很会玩人际关系的领导吆来喝去,始终不能做自己想做的事情,非常痛苦。这些人没资格称呼自己为学者,没资格叫精英,他们拖慢了人类进步的步伐。”

“没错,我跟杰夫二号聊得最多,就像杰夫跟你聊得最多一样,我们两个一拍即合,对世界的理解是相同的,要创造一个美丽的新世界。”

许安惊讶得说不出话来。他眼中的彭坦骨子里有一种倔强,但同时也能处理好各种关系,这也是一种妥协,比自己做得好,同时学术能力甚至比自己还强。在平时聊天时也没发现他有这种极端思想。

“就是因为这个?你就要杀死无数人?”

“不止这些事情,我未婚妻的事情,还有我小时候的事情,都让我对这个世界充满失望。打这个电话是想谢谢你,这些年来你是唯一平等对待我的人,无论是在生活中还是学术上,也因为你我才有了今天,谢谢你。不过,从明天开始,我们就是敌人了,我已经到了休斯敦,以我对你的了解,你肯定站在我的对面。至此,后会无期。保重。”

许安对着“嘟嘟”断线的电话愣了半天,不知道这究竟是不是一场梦。但随后几天的发生的事情,让他断定,这已经是事实了,残酷的事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