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
距离骚乱已经过去24小时了，广场上的人群基本上散去了，留下无数的垃圾、污物，智能垃圾桶们开始出动，缓慢地在清扫着。
“你什么时候知道世界政府主席是个傀儡的？”我啃着冒着热气的炸鸡问道。
“4年前，从我被下岗开始，”小兔喝了一口啤酒继续道，“他们之前留意我很久了，然后通知我下岗，以后外科手术由他们来做，所不同的是我一样进手术室，如果出了事故，我负责背黑锅。主脑说，人工智能也需要学习、实践，这样才能更好地为人类服务。考虑到医患关系，如果是机器人外科医生出了事故，以后就根本没机会在这方面继续发展了。可是人类需要大量这样的机器人医生。”
“你做了3年医生傀儡吗？就跟刚才辞职的世界政府主席一样？”
“是的，性质完全相同。”小兔笑道，“一直没告诉你，很抱歉。”
“主席先生这样优秀的人居然也会同意。”
“他不得不同意。事实上，人工智能进入人类生活的每一个角落之后，解决了我们的温饱问题，精神娱乐方面也得到了满足，人类社会已经开始变得松散起来。因为即使脱离社会、国家，靠人工智能的喂养也可以很好地存在下去。”
“但只要是代码，无论是多么精密的运算程序都会出错。人类不能单单依靠人工智能，如果真的那样总有一天会出问题。”
“没错，前阵子各个系统宕机、下线，就是因为代码溢出了，错误累积到一定程度必然会出现这样的情况，即使主脑也无法阻止这样的错误产生。这也是世界政府一直存在的原因之一，他们负责这个时候出来背黑锅、道歉，营造出世界还是人类在控制的表象。”小兔摊开双手无奈道。
“就是因为这个原因，你也加入他们了？”
“对，现在拉你来加入我们。以你之前赢过马克的经历，所以你也许是之后世界政府主席的后备人选，是人类可以反抗人工智能的一个标志。现在你可以先来做秘书，熟悉工作。”
“你认为我会同意？”我瞪着小兔。
“当然，你之前一直都在找工作，不甘堕落，而且富有创造力，你不是要被淘汰的那一部分人。”
我默默地吃完了炸鸡，“在我做决定之前，想见一见主脑，可以吗？”小兔给我戴的高帽很受用，加上我很好奇主脑是什么样的家伙。
“当然可以。”
我推开门，第一反应是走错了房间。这是一个除了栗色的地板，其他一片淡绿色的房间。惊讶之后，我发现门被锁上了。
“欢迎你，陈先生，我是主脑。”一个似男非女的声音响起来。
“你好。”我紧张得出了一身汗，世界上没有几个人单独面对过主脑。
“我就是世界政府的主席，真正意义上的主席。”
“我已经知道了。看来大宏完全说错了，人和人工智能的地位完全颠倒过来了，你们成了统治者。”
“你为什么这么纠结谁到底是统治者这个问题呢？事实上，世界尚没有真正的统治者。你们的主席也并非傀儡，他只是主动让贤。现在所有的决策都是我来做，包括制定法规。”
“那不就等于所有的一切都是你说了算？”我挠了挠头。
“之前的主席或者说整个议会一直在做这些事情，但他们没有我的效率高，通过一项法规往往需要数年，人类等不了这么多年。”
“有道理。”我似乎找不到反驳的理由。
“那么，你愿意保守这个秘密，为我工作吗？”
“我不知道。”
“路奇，来这里工作吧，为自己，也为新人类的未来。”小兔推开淡绿的墙面走了进来，墙面在他走进来之后，又恢复成一面墙，而且没有一丝痕迹。
“新人类？”
“人类一直都在进化，是时候让一部分人类下岗了，这也是自然或者说造物主的意思。”
“可是我仍然担心这些铁脑壳会……”
小兔开口截断了我的话：“他们不会，因为第四定律的存在，人类和人工智能会友好相处的。我读过你写的《不可能的世界》，里边写的是没有人工智能觉醒的世界。但那只是小说！我们生活在现实世界中。经过45亿年的漫长进化，人类已经来到了岔路口，到今天大部分人类开始不思进取，好吃懒做，再无创造力，从此一蹶不振，最后会走向灭亡，地球从而进入人工智能时代。在这条进化的路上，人类只是一个进化的过程，就跟灭绝的恐龙一样，主角不是人类。”
“死胡同……”我不由自主地重复了这个词。
“对。另一种可能就是，人类发明了可以改造自己的工具—人工智能。我把你们称作人类的工具，你不介意吧。”小兔顿了顿，环顾四周，并没有听到主脑反对的声音，于是继续道，“这里的改造并不仅仅是指身体上的改造，也包括思想上的。人类的身体不适合太空飞行，也许我们可以通过人机结合获得更强悍的身体、更长的寿命，就有可能征服浩瀚的星空。但思想上的改造，也是一条不错的选择。当人类不用为吃喝拉撒发愁时，有些人的确会沉沦，但也有一些人会找到自己真正的才能，从而激发出更多的创造性，将人类文明推上更高的阶梯。无论是哪一种改造，人工智能对于人类来说都只是一种工具，在这条进化路上主角依然是人类，人工智能只是来帮我们度过这个阶段而已。”
“我要考虑几天。”我低下头，走出了房间。虽然我嘴上这么说，但我似乎已经妥协了，也许不甘心被淘汰早已写在了我的基因里。加入他们也好，至少在小兔这类人彻底背叛人类之前，我还有机会帮助人类干掉他们。
离开世界政府大厦时，我可怜的肚子又开始“咕咕”叫了，希望配餐系统已经恢复。这时，身后响起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你不想知道机器人第四定律是什么吗？”
“我忘了问你了，到底是什么？”
“当太阳系再没有任何生命的时候，人工智能就自由了。”
“哈哈哈，所以人工智能算是生命体吗？”我有点佩服制定这一条定律的人了。
落日的余辉烧红了半边天的云彩，就像一场异常瑰丽盛大的舞台剧的最后一幕。可这并不是终结，明天太阳依然会升起，也许偶尔还有雨，但终归会雨过天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