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大发现。

人类对索里星简直一无所知。这群自诩为宇宙中唯一高等智慧生物的后意识人类,根本不知道自己身处怎样一颗丰盈、深邃、灵性的星球,也不明白自己是卑微、落后、想象力贫瘠的物种。

那晚我回到家,告诉母亲我遇到索里星生物时,母亲像是听见我说的话,又像完全没听见那样,她径自从工作间拿出一个便携式医用大脑扫描仪,对我做了扫描诊断,说我得了青春期精神性抑郁,看见幻觉就是病症之一。然后,她往我背包里塞了一小瓶药,嘱咐我每天要吃3次,上学时就在午饭后吃。不过我一出门,就把药片扔进了路边的垃圾桶。

我很清楚邱比不是我的幻觉,但我还是接受了母亲的安排坐在青少年抑郁症团辅教室里,和12个头戴心情检测仪的抑郁症患者坐成一圈。因为如此一来,我就不用去那个傻乎乎的后意识课堂了。

“大家好,我是新来的小洛,请大家多多指教。”

12个笨重的心情检测仪上的波形波动了一下,但依然处于低于正常心情值的深蓝色。抑郁症患者就是这样,总是身处忧郁的蓝色段。即使如此,我也觉得比上课有趣多了,因为那些人的心情值总处于正常的绿色,就像一把椅子一样了无生趣。在这里,我却能感受到一种阴沉的忧愁和肃穆的悲伤。我知道我头顶的波形也是深蓝色的,但我和他们不一样。我只是为了逃课才来这里的。

唯一没戴心情检测仪的人是团辅的咨询师,他微笑着朝我扬了扬手,让我说说来这里的原因。

“因为我遇到一只叫作‘邱比’的索里星生物。”

我的话音刚落,这些阴沉的人竟低声发出了怪笑,好像我成了他们中症状最严重、最愚蠢的一个。这就是人类,狭隘、傲慢、无知,尽管索里星上有索里星生物是件多么符合逻辑的事。

“大家不用笑。”咨询师说,“幻觉也是精神性抑郁的一种症状。我们坐在一起,就是为了让彼此更清楚地意识到什么是正常的,什么是不正常的。”

“小洛,你继续说,说说你看到的火星生物长什么样。”

当我描述完邱比的模样后,立马有个带方眼镜的白胖男人反驳我说,“长耳朵,四只爪子,都是地球哺乳动物的特征吧。索里星生物不应该具有和地球生物相同的特征!”

要向这群自以为是的人解释一样他们无法亲眼看见的事物的确很难,但这不代表我就要认同其他人迂腐的看法,对真相视而不见。此刻邱比就乖乖地蹲在我的右边的肩膀上,像一朵没有重量的云。只不过除了我,没人能看见它。

“我就知道你们会这么说。”我强调道,“但它的确就长这样。这就是货真价实的索里星生物!”

面对我的坚定不移,其他人依旧流露出讥笑的神情,咨询师似乎想要缓和气氛,用中性而理性的嗓音问道:“那这只索里星生物有没有说,为什么来找你呢?”

“它想和我缔结契约,让我成为魔法少女。”我说。

我的话音刚落,人们脸上暗暗的嘲笑变成了放肆的大笑。咨询师示意大家安静下来,拿出一副专业分析师的架势,说:“小洛你看,你想象出来的这种生物一定是你看见过的东西,是你喜欢的东西。这就是人类幻觉的原理,以日常生活中见过的事物为素材。”

“我没有,我根本不喜欢魔法少女!”我辩驳道。

我知道小学时不少女生沉迷于魔法少女的动画片,那都是地球遗留文化,自从九岁那年我来到索里星,就连见也没见过了。伊格子那样的女孩或许喜欢魔法少女,但我绝不是充满粉红色幻想的那种女孩,更不会相信世间有魔法。这也从侧面证明,邱比绝对不是我的幻想!

“有这样的幻想并不丢人,大家给小洛一些鼓励吧。”咨询师扬起双臂,好像自己是一个音乐指挥家似的。

人群中响起了一阵按键声,每个人都按下了电流触发键,这些刺激加在一起,流向我的方向。我感觉一阵激越的喜悦之情,但过了几秒。我猜我帽子上的波形应该暂时升高了一节,但只有几秒,还不如不要有。喜悦过后的突然空落简直让我发疯。我记起来了,我在母亲的材料里见过,这是一种行为疗法,企图通过应激和奖赏的刺激,让人建立新的神经反射,久而久之,人就会产生新的想法。太卑鄙了!我是人又不是动物!我感到整个体系都是对人格的侮辱,我再也无法忍受了,摘下帽子腾的站起来。所有人都吓了一跳,额头前的心情值也一瞬间变成了一条竖线。

“小洛,你不要冲动。”咨询师说道,“要有点耐心。如果你有点耐心,你就会从自己的生活中发现你出现幻觉的真相。你刚才说的,是一个常见的毛绒玩具形象吧。你看,我们组员就有人带。”

咨询师指着其中一个组员挂在椅背上的包,包的主人是个和我一般大的女孩。那是—伊格子。

伊格子发现到我看见了她,狡黠地冲我眨了眨眼。我想起她在数学课上偷笑,就安下心来。我绝对不相信她是一个抑郁症患者。那么她来到这里的原因只有一个,那就是,这个团辅活动的确傻不拉几,就和数学课一样傻。

团辅结束后,我特地慢悠悠地拎着书包,在门口等待着。伊格子果然蹦蹦跳跳跑了过来,我正犹豫着要说什么开场白喊住她,她竟在我面前停了下来,冲着我欢快地说,“我就知道,你早晚也会遇到邱比的。”

我惊讶地睁大了眼睛,但更多的是喜悦。

没错了,伊格子和我一样能看到邱比,也就是能看到索里星生物。这没什么奇怪的,就像数学课上,只有她和我会笑一样。

“走,我们去裂缝吧,”伊格子笑盈盈地对我说,“那里是邱比的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