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

一切都黑漆漆的，珍珠般的星球只存在于科幻小说中，这也是上过太空的人都不会向家人描述宇宙有多美丽的原因。舷窗外啥狗屁都没有，想看火星？对不起您呐，请看飞船处理过的模拟画面。一颗带有暗色纹路的橘红色星球，上边兴许还挂着巨大的沙尘暴。就这破地方，居然有两万多人在荒漠里奋斗着，大喊着口号改造火星。真的是为了改造火星？非也。按照这份改造计划，至少一万年以后，火星才有合适的大气层。开采矿藏运回地球？那公司必会破产。

“你知道的，人类进入新世纪之后，科学家们终于找到了完美的物理模型，但他们不幸地发现光速的确是宇宙里的最快速度，以人类的技术连十分之一的光速都达不到。在发现这个令人沮丧的事实后，一部分科学家开始研究虫洞。”

“不用给我讲科技史。”林朋接过话头，“十几年后，虫洞理论也有了突破，只是想弄个稳定的虫洞出来，所需的能量把地球榨干都不够，令人绝望的是这个模型也是完美的。人类的太空梦并没有因此而死，开始稳扎稳打殖民火星。”

我摇摇头继续说道：“真相是，最后一部分脑残科学家不死心，开了新脑洞：宇宙这么大，肯定不只有人类。所以这些白痴科学家弄个超大的收音机，说不准有些外星人正在发交友信息呢。这是火星计划最根本的目的，在火星直径超过22公里的奋进陨石坑里建造一个超大射电望远镜，被称为‘远望计划’。”

“这你是如何知道的？”

“这是从那些政府机关里的人的脑瓜儿里弄出来的记忆。别忘了我就是全人类，全世界在我面前没有秘密。”

他并没有笑，可能是因为将父亲每次回来支支吾吾介绍自己工作时的记忆碎片，拼凑出来一些“远望计划”的内容。

“这就是老爹即使赚够了还债的钱还不回来的原因？”

我点点头，我们的爹的确有理想主义的浪漫色彩，而且官方的洗脑功力也是无比强大的。

“现在这项计划还在进行吗？”

“马上就完工了，只不过使用目的已经不一样了。”在整合了所有资源后，加上机器人的统一协作，建设速度提高了12倍。人类群体还真是一群乌合之众，聚在一起不老实干活，净出一些幺蛾子。

“你想用火星大锅做什么？”

“根据最后那一波科学家的理论，这可能是人类最可能接触到外星人的方法了，但他们的方向搞错了，这样找到外星人的概率太低了。”

“此话怎讲？”林朋擦了擦身上多出来的几块油污。

“你知道收音机吗？收听节目总得知道频段，以前的‘远望计划’就等于大海捞针。不如我们主动出击，发射信息出去。”

“你没有复制这段记忆吗？早在20世纪人类就作死地发射了几次信息到最有可能有生命的宇宙区域。”

“我知道。”我停下来想了想，“你肯定记得这样一段话：今天，每一个活着的人的身后，都立着30个鬼魂—30：1，正是死去的人和活人的比例。开天辟地以来，在地球上活过的人总共约1万亿。这是个有趣的数字，因为说巧不巧，我们所在的这个宇宙，也就是银河系，也有大约一万亿颗星星。因此，每一个在地球上活过的人，在这个宇宙里都有一颗对应的星星闪烁。”

“阿瑟·克拉克的《2001：太空漫游》？”

“我拥有70多亿人的意识，准备用那口大锅，把每一个人的意识编码之后发射到银河系的星星上，这样大家都有了属于自己的星星。完成了科幻小说里的操作，了却了我的心愿，也了了那些科学家的心愿—证明人类是不是孤独的。”

“你真幼稚。这有什么意义？”

“如果有外星人，再如果他们解码正确，就会得到一个人，进行一次接触，了解地球文明，然后回信，或者来找我们。更重要的是，这样的效率更高。这也是让人类进行光速飞行的唯一办法。”

“你疯了！70亿次发射需要多少时间？”

“这几年里，在剩下的老顽固们犹豫着要不要上传时，我已经在各个行星合适的位置派机器人去改造了，之后会分派任务发射意识编码，完成整个计划大约需要1024年。”

林朋捂着脸，似乎不敢相信他的一半居然有这么疯狂。但当你有了无穷无尽的资源和时间后，多少都会变得不正常一些，这符合心理学研究，很科学。

“假设，外星人收到意识编码后，顺藤摸瓜来侵略地球，这不是引狼入室？”

“你当我吃素的啊！等这群家伙来之前，我已经把太阳系改造完了，来个瓮中捉鳖。”

“你到底想做什么？”

“上帝补完计划啊，如果宇宙孕育了生命，那目的肯定是融合所有意识，陪上帝唠嗑儿啊。”

“你想把外星人捉起来也进行意识上传？”

“你还真了解我啊。”我真诚地笑着说道。

“你疯了，你疯了！其他的暂且不说，你算过这计划耗费的时间吗？”

“可我现在最不缺的就是时间啊。”我的话音刚落，系统提示飞船即将进入刹车倒计时—1小时。我的电路里激起一阵电涌，大概因为到了火星就可以回到意识之海，资源就又回来了，太兴奋所致。

“你肯定带了老爹的意识，把他叫出来吧。”

“可以。”他很了解我，谁让我是他的一半呢？

“还有个条件，你暂时屏蔽下线。见完老爹之后，我就准备上传。不许偷听！”

“成交。”